第三章 去陪先帝吧
魏忠賢才從乾清宮回來就收到這樣一份『大禮』，臉色那叫一個好看。
但也不過是一瞬，很快恢復如常，噗通跪到地上，對着乾清宮的方向磕了三個頭，「奴婢多謝皇爺恩典！」
「皇爺說廠公辛苦，身邊不能沒人伺候，若這兩個不夠，以後再送來。」
王承恩轉達完自家皇爺的意思，客氣告辭。
在他身後，是魏忠賢那張陰晴不定的臉。
見狀，魏忠賢的心腹王體乾擺手示意身邊人把那兩個宮女帶下去，四下再無旁人，方才疑惑道：「九千歲，小皇帝這是啥意思？」
「他這是在告訴本督，本督是個絕了子嗣的人，只有老老實實做他手下的一條狗才能繼續保住眼前的權勢地位。」
當然，做狗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但這也變相證明皇帝聽進了先帝的話，並沒有除掉自己的打算，而是同樣要仰仗自己辦事。
放眼當今，再沒有比朱由檢更適合的新帝人選，只要沒有性命之憂，魏忠賢並不打算動手除掉對方。
且看這小皇帝龍椅還沒坐熱，就急着來敲打羞辱自己，可見也不是什麼沉得住氣的主兒。
到時候誰拿捏誰，還說不準呢。
這樣想着，魏忠賢懸著的心已是放下了大半，冷笑道：「皇上給本督送了份大禮，本督也要回一份禮不是？」
聽到這話，王體乾當即道：「您要敬獻給皇上的美人已經準備好了，保證皇上見了神魂顛倒。」
是男人就沒有不愛美人的，送過去這幾個美人，只要有一個入了小皇帝的眼，他們這條眼線就算穩了。
皇帝才送了美人過來，他們轉頭就再送幾個美人回去，還有沒有新意了？
魏忠賢把玩着手裏的茶盞，好一會兒才似笑非笑地抬眸看着王體乾，「你說小皇帝現在最缺什麼？」
送禮么，總要投其所好才行。
缺什麼？
「自然是缺心腹。」王體乾比王承恩聰明多了，只一句話就說到了要害，
「小皇帝之前做信王的時候，恨不得每天夾着尾巴做人，誰都不交往誰都不得罪，身邊根本沒有可用的人。」
當了皇帝可不代表就能從此高枕無憂，正相反，皇帝是這世上最危險的職業，稍不留神就會萬劫不復。
「正因如此，他才要拉攏本座為己所用。」
這會兒魏忠賢已經完全從可能性命不保的恐懼中抽離出來，有些洋洋自得道：「除了心腹，皇上還缺銀子。」
這些年，國庫窮的叮噹響，連前線軍費都是他想方設法才湊足的，若這時候給小皇帝湊上幾筆銀子來，他就是新政權的功臣！
「督工的意思是……」王體乾瞬間明白過來，欣喜若狂道：「屬下這就去！」
十官九貪，這時候把那些個跟他們作對的官員貪污受賄的證據呈報給小皇帝，小皇帝必定會抄了他們的家。
既剷除了異己，又給小皇帝送了銀子，一舉兩得！
把這件事交代下去后，暫時鬆了口氣的魏忠賢總算踏踏實實喝了盞茶，之後才向侍奉的小內監問道：「夫人呢？」
聽到這話，小內監當即道：「先帝崩逝，奉聖夫人傷心不已，這會兒正在先帝靈前守着。」
小內監口中的奉聖夫人，便是先帝朱由校的乳母客氏，也是他的對食妻子。
因着先帝朱由校對客氏極為依賴，使得客氏恃寵而驕，飛揚跋扈，對外殘害忠良，對內戕害嬪妃子嗣，幾乎無惡不作。
否則朱由校的孩子，也不可能一個都保不住。
朱由校死後，客氏寸步不離守在靈前，幾度哭昏過去。
只是這哀哭，到底是不捨得朱由校英年早逝，還是悲傷於從此再沒有靠山，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知道了。」魏忠賢微微點頭，吩咐道：「待夫人回來，讓她立刻來見本督。」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新帝登基，客氏這個先帝的奶媽便沒了留在宮裏的理由，早晚要被逐出去。
當然，能不能讓客氏活着出宮，最終還要看皇帝的意思。
事到如今，他也該跟客氏撇清關係了。
事實證明魏忠賢的直覺是對的。
因為眼下先帝靈前不僅僅有客氏一人，還有……新帝朱元璋。
到底是自己血脈相承的後代，朱元璋在屋子裏休息一陣后，便讓小內監帶他來到停放朱由檢棺槨的地方。
「皇上您小小年紀，怎麼忍心撇下臣婦自己走了，沒了您，臣婦怎麼活得下去啊！」
還沒進到大殿，遠遠就聽到了客氏撕心裂肺的哭聲。
循着朱由檢的記憶，朱元璋很快就知道了眼前這個風韻猶存的婦人罄竹難書的惡行。
老朱一生殺伐不斷，直接間接死在他手裏的人數都數不過來，但他對自己的兒孫卻是極好的，手上一輩子沒有沾染過親骨肉的血。
這個女人竟然殺害了他那麼多的後人，罪該萬死！
客氏在宮裏也是有眼線的，早在皇帝從乾清宮起駕時就知道了對方的動向。
適時表演出這一幕生離死別的戲碼，無非就是想藉此在新帝心裏留下個重情重義的好形象，為自己留一條活路。
然而還沒表演完，就感覺一道狠戾的目光緊緊盯在她身上。
客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彷彿芒刺在背，待抬起淚意朦朧的雙眼跟皇帝四目相對時，更是嚇的連哭都忘了。
「奉聖夫人對皇兄的感情還真是讓咱……朕感動。」
比別人多看兩步為神，多看十步便是妖了。
朱元璋為着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已在努力把自己的口頭禪改過來。
「皇上讚譽，臣婦愧不敢當。」
客氏到底是囂張慣了的，見小皇帝面上一派和顏悅色，還以為適才只是自己的錯覺，忙繼續自己的表演，
「從先帝出生起，臣婦就侍奉在他身邊，二十多年來從未離開，每每想到之前的點點滴滴，臣婦就活不下去……」
看着客氏拙劣的表演，朱元璋越發淡然，「奉聖夫人說的可是真的？」
客氏尚沒意識到不妥，只以為小皇帝被自己矇騙了過去，下意識點頭道：「當然是……」
「那就好辦了。」
朱元璋不再跟她廢什麼話，只淡淡道：「想來皇兄沒有奉聖夫人侍奉在側，也會很不習慣，如此，奉聖夫人就去陪皇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