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十七 天狗、河童以及偷窺癖的不良神

?正坐在我對面的是一位面目和善，滿頭白髮的老者。正坐在老者旁邊的則是一言不發，微微頷首的天狗小姐。

不知道為什麼，回到自宅之後天狗小姐就找借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後再見到她的時候她居然換上了和服。

雖說看起來非常合適。

雖說、看起來、非常、合適。

但是我總覺得哪裏有點奇怪。

難道是因為那個上了年紀的阿婆態度意外地和藹可親么。還是說因為那位天狗小姐突然變得恬靜柔和的氣質讓我有些惶恐不安？總而言之明明我早就已經習慣了正坐，但我卻還是覺得坐墊下面像是放了鋼針一樣讓我心神不寧。

為了平復心情，我決定試着和那個阿婆稍微談一談。

「初次見面，我是射命丸小姐的朋…」

話只說到一半，我就被迫停了下來，因為坐在對面的某個人用一個硬硬長長的東西慢慢抵住了我的臉頰。由於面部肌肉被壓迫得嚴重變形以至於堵住了嘴巴，所以後面的句子我並沒有能夠說出口。

那位天狗小姐的腦袋裏面究竟在想些什麼——這樣在心底抱怨著的時候我才發現做出這種類似惡作劇行為的並不是坐在一邊正扮演乖寶寶的射命丸文小姐。

而是那位看起來和藹可親的阿婆。

「？？？」

所以我一時之間完全沒能做出反應。

「真是個一板一眼的後生小子吶。不必那麼拘謹，我只不過是個普通的老太太而已。」

等到那位阿婆將讓我說不出話的奇妙道具收回手邊，我才看清楚那隻不過是一把普通的摺扇。

看樣子上了年紀的女性都喜歡將摺扇作為自己的標準配件。

「這個男人只是單純地在陌生人面前容易害羞而已。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不僅口無遮攔而且經常動手動腳呢。」

「喔…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來，這個後生小子原來是這種類型。」

雖說在我面前正上演的理應是婆婆和外孫女之間的親情倫理劇，但無論怎麼看我都覺得劇場上映的劇目是魔女的茶會。而且魔女們討論的還是我的性格問題，這就讓我對安排節目的人更加不滿了。

「…因為事出突然所以準備的有點匆忙，一點心意請您收…」

話說到一半，我就被迫停了下來。因為那位阿婆再一次讓我的面部肌肉強制變形，堵住了我的嘴巴。

「不是說了不用客氣么。真是麻煩的後生小子。」

一邊嘆氣，阿婆一邊起身收走了裝着曲奇餅乾的袋子。

「可以打開么？」

「請便。」

打開袋子之後，阿婆慢悠悠地摸出一塊餅乾，然後放進了嘴裏。

咔哧咔哧。

聽起來就像某個零食的牌子那樣。外表看起來雖然是至少七十以上高齡的阿婆，不過她的牙齒功能卻一點都沒有退化——倒不如說是狀態正佳。想來就是嚼一嚼鍋盔饃什麼的也不會什麼有問題吧。

仔細想一想，這位阿婆的樣子也許只是裝出來的。因為我沒記錯的話那位現在正在假扮王祖賢、啊不對，是假扮大和撫子的射命丸文小姐也已經有差不多七百歲了。我當然不太清楚這個年紀對於妖怪天狗一族來說算是年輕還是年長，不過以我大概沒有參加過九年義務制教育的貧乏大腦也能夠輕易推理出那位阿婆的年紀要大於身為她孫女一輩的射命丸文。我雖然同樣不太清楚天狗一族大概是幾歲結婚生孩子，不過想來再多個幾百歲對天狗來說應該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在那位阿婆張嘴的時候我能夠稍微窺視到一丁點她牙齒的健康狀況。當然，牙齒的數量完整，形狀和硬度也非常完美，牙齦看起來也非常的健康——單從這些來判斷的話，根本無法讓人相信這一口好牙的主人是上了年紀的老太太。

…稍微等一下。我到底是在幹什麼。觀察老太太的牙齒，這是什麼新奇而又危險的行為。

雖說有好奇心是好事，不過什麼事都想要刨根問底似乎並不是什麼太好的習慣。感覺剛剛我在做的事被那位上了年紀的阿婆或者某種意義上對我來說也算是上了年紀的射命丸文小姐看到之後我的人生都會走向終點。

「唔…味道不錯。後生你的手藝挺不賴的嘛。」

吃下兩塊之後，阿婆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而是微微閉眼回味起了剛才的味道。之後她下意識地想要再取一塊，不過在將手伸進袋子裏之後她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趕忙制止了自己。之後她則是沖着自己的孫女發出了小聲的感慨。

「…怪不得文文會…」

「婆婆！」

「說起來，文文這孩子就完全做不了料理呢。從她還小的時候我就一直勸她好好學習一下烹飪的技術這樣才不至於嫁不出去，可惜她從來都不聽。」

「…射命丸小姐有其他擅長的事，就算不擅長料理也…」

啪。

看樣子那位阿婆並不喜歡我的社交辭令，不過雖然她依舊無聲無息地打算用摺扇幫助我的面部肌肉做一些違背我個人意志的運動，但這一次我卻用右手手心輕巧地將它擋了下來。

「就算不擅長料理想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住在我大腦裏面的天使立刻奏響了慶祝勝利的凱旋樂。終於！我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雖然我並不是聖鬥士而且同樣的招數對我生效了兩次，不過我也並不打算每次都把自己要說的後半句話咽回去。

「還有，像是這樣的、惡作劇——請適可而止。」

我一臉平靜地迎上了那位老太太的視線。正如我所料，看起來那位阿婆完全不以為忤，反倒是露出了如同刀鋒一樣銳利的眼神。

「哦…確實、手藝不賴啊。」

我猜她指的並不是做點心的手藝。

「婆婆…他是想要來向你請教編織手藝的。」

「哦？呃…啊哈哈，對了對了，上了年紀記性就是靠不住啦！」

在天狗小姐的連聲提醒下，天狗小姐的姥姥總算想起了我拜訪這裏的緣由。不過看起來她還是有些好奇：

「說起來，後生為什麼想要學這個呢？很難相信這個時代的年輕男孩子會有這方面的興趣。」

「…因為想要幫別人織毛衣。」

「…哦？我可以問問是要幫誰嗎？」

「家人。」

聽到我的回答，阿婆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響之後，大聲笑了起來。

「啊哈哈！真是有意思的後生小子。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教給你就是啦！」

之後，就在那間客廳內開始了編織的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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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所謂，處處留心皆學問。

編織既然能稱之為一門手藝，當然，並不是那麼容易掌握的。用兩根編織棒和一捲毛線團就能織出擁有複雜的花紋的成品——無論是圍巾、毛衣還是手套，在外行人的眼中，這恐怕已經稱得上是魔法了吧。所以就算掌握不了這門手藝也沒什麼——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將那一段話一字一句地慢慢講給了看起來有些急躁的天狗小姐，不過她卻狠狠地瞪了回來。

「可是為什麼你學得這麼快！？」

「簡直就像是練習多年的編織老手一樣。」

一邊點頭，在一旁喝茶的阿婆一邊附和。

「…呃、大概是因為湊巧吧。」

「那算什麼啊！為什麼我湊巧就完全沒有這個才能！」

「哎呀、文文的情況和才能完全沒有關係吶。你只不過是單純的手生而已。如果你肯早一點做新娘修行的話，也不至於現在才出醜咯~~」

「唔唔！！」

雖然文文瓷牙咧嘴地狠命來回穿梭著編織棒，不過這樣卻只是讓毛線變得更加混亂而已。看樣子只有老天爺才知道照這樣下去她會織出些什麼東西來。

「…要幫忙嗎？」

看到她笨手笨腳的樣子，我不由得嘆了口氣，停下了手頭的工作。

「不！用！」

不過對方倒是斬釘截鐵地拒絕了我，聽她的口氣甚至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

「可是這樣一來絕對來不及。」

「呃…即使如此也不用啦！」

射命丸小姐有着自己獨特的堅持。既然如此我也就放棄了幫助她的打算，轉向了阿婆的那邊，希望再向她討教幾種不一樣的花式。

「叩叩。」

不過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敲門的聲音。還沒等到任何一個人站起來應聲，客廳的門就已經被人拉開了。

「啊、果然在這裏。」

一邊說着話，一邊走進來的是一位看起來相當成熟的高挑女性。

「哦…是客人嗎？」

向著廳內四處打量了一下，那位女性立刻就發現了我的存在。看樣子她和這幢房屋的主人相當熟悉，隨口就向那位阿婆打聽起了我的情報。

「是個很有趣的後生晚輩。出了什麼事？」

「那位擅長找事的神明大人，好像又有了些新點子要和我們商量。」

「…」

雖然我還完全沒有理解狀況，但那位阿婆卻似乎從這些話里知道了些什麼。沖着那位女性點了點頭之後，阿婆就沉穩地站了起來。

「你們先慢慢練習吧。我有點事要先離開一下。」

像是這樣和我們打過招呼之後，那位阿婆就離開了客廳，順手拉上了房間的推拉門。

…也許是我的錯覺也說不定，總覺得那位阿婆離開房間之後，倒映在門上的影子立刻變得奇怪了不少。

「話說，剛剛那個奇怪的大姐姐究竟是誰啊。」

「嗯？剛剛那位？」

正擰著眉毛的天狗小姐雖然剛才完全沒有和那個人打招呼，不過看起來仍然知道那位奇妙女性的身份。

「剛剛那位就是大天狗大人啊。」

「哦。

…

哈啊？」

我被文文輕描淡寫地給出來的答案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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