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們一路上都在各自思考自己的事情，沒有太多情感上的交流。偶爾蹦出幾句含糊不清的話語，也都是對周圍美景的感嘆。或許情感這東西只有在靜處才能完全顯現，處於躁動嘈雜情緒當中的人，是不能體會到其中的奧妙的。

祁念的情緒還是明顯有點低落，他不知道為何要難過。難道是因為表層的快樂消耗盡了，裏面的悲傷就要包裹不住的洶湧而出嗎。那麼快樂到底算什麼呢，只能作為一種消耗品而存在嗎？不應該是這樣的，快樂之所以能夠帶動悲傷，是因為裏面有蘊含悲傷的東西存在，純粹的快樂是無害的。可是他的快樂難道不純粹嗎，難道是因為私心雜念太多。令他難過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呢，他一時半伙自己恐怕也說不上來。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會騙他的，他感受到了某種無法言說的疼痛，愛的越深，疼痛也就越劇烈。人們可以偽裝快樂，悲傷卻不容易偽裝。這是一種倒退的情緒，它緊緊的拉住救助者的雙手而無法擺脫。他難道是想用悲傷來牽制住方鏡言嗎，他難道想避免一切違背情感的可能嗎，他難道想重新回到教室不去往目的地嗎。他心中或許就是這樣想的，因為他冒的風險太大。不知為何他對方鏡言心中一點把握都沒有，他很有可能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眼睜睜的把自己推入到一個無法挽回的境地。那裏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有的只是在重複不斷的輪迴。

方鏡言像是感應到了祁念的情緒，她也陷入了沉靜的思考。她的命運似乎一直被某種無形的東西所牽引，彷彿她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了結一個心愿。她知道走過的路裏面潛藏着命運的密碼，但是直到遇見了祁念以後，她才真正的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她的命運已經悄無聲息的轉移到了祁念的手中，她親眼見證了祁念的愛心和責任感，他們的感情也一天深似一天。但是就是在這種看似安全的狀態當中，她卻隱約察覺到了某種危機。她內心突然變得急躁不安起來，她自身的某種使命感變得越來越迫切。她到底能給祁念帶來什麼呢，難道只有疼痛和傷害嗎，難道這就是她一直夢寐以求的愛情嗎？這次的事件無疑給她敲響了警鐘，她迷失了前進的方向不敢再往後多想。她知道祁念將會是這一切問題的答案，並且只有祁念才是真正值得信賴的人，他將會帶領自己找到命運的歸宿。可是他心中的想法又是怎樣的呢，當他說出要帶自己去某個地方的時候。她忽然就奇迹般的想到了命運這個詞，彷彿那裏就是她最終的歸宿。此刻她悉心聽從命運的感召，閉着眼睛祈禱著命運能夠早日水落石出。

他們兩人就在顛簸的路上行進著，一路上少不了磕磕絆絆，但兩人始終沒有突破彼此間的安全距離。當他們踏上映月河的橋樑的時候，不由得加快了騎行的速度，像是在擔心會被映月河跳躍奔騰湍急的水流沖走。其實這是祁念一時興起的惡作劇，河流激起了飽含已久的樸素情感，讓他的情緒頓時變得高漲起來。其實映月河的水流並不是很急，藍色調的河水棉如綢緞裝飾著朵朵白雲，魚兒在水草雜石間歡樂的嬉戲著，這樣的畫面不由得人不心動。如果能夠靜下心來置身其中，更是對人的身心能起到療愈的作用。美的東西大抵就是這樣，都是充滿迷人魅力的，它的主要功效就是陶冶人的情操。但是我們應該對大自然的美感到敬畏，因為美是其自身具有的屬性，別人不可能強行擁有。但是我們可以試着用另一種方式看待美，

我們可以閉着眼睛用心感受，並且可以試着和它溝通，這樣你就可以覺察到它的感情，從而與我們的大腦產生情感上的共鳴。直至在我們頭腦漆黑一片的土壤中紮根，當你眼前缺少激動人心場景的時候。這缺乏真實圖像的情感表達，就可以隨時調出供你取用。於是我們就和美重又有了聯繫，我們也就有了美的榜樣。

他們沿着村子緩慢的移動，很快的就來到了一幢老宅子面前。這幢老宅子一看就有些年代了，宅門的木質由於長時間的風吹日晒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顏色，變成炭一般的烏黑腐朽，露出了裏面最本真的質地。而木門之上用綠色彩筆書寫的泥石牌匾也已經變得斑駁陸離，只能憑大概的筆鋒和輪廓來判別字跡。躍過前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標準的兩間套的大宅，當然裏面現在已經被悉數掏空，成為了堆放各種廢棄雜物的所在。地面上偶爾還有天空投射下來的幾道耀眼白光，那是由於缺少了幾片不翼而飛瓦塊的緣故。這座建築雖然早已經人去樓空，但還是可以看出來沒有遭受什麼嚴重的破壞。也許是因為子孫輩仍然對這座老宅懷有感情，不想毀掉祖上辛苦建造的基業，只想陪伴着它一同垂垂老去。這也是留給後代們一筆寶貴的歷史財富，他們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逝去的先人。卻可以通過感受這座浸透了先人生命活動的場所，呼吸屋子裏泥磚木瓦的底蘊氣息，來和先人進行靈魂上的交流。這是真真正正擺在眼前的歷史學習，沒有紙上得來終覺淺的花哨。有的只是歷史事實的真實寫照，還有對先人的無限崇敬和追念。只有從歷史的真相中我們才能明白時間的厚重，明白它帶走的是什麼，又該紀念些什麼。是它教會我們不能輕易遺忘，它讓我們知道有靈魂的地方就是故鄉。

也許是老宅仍有的一絲生之氣息在遊盪，房屋周邊的草木都在茂盛的生長，長勢竟然比田野間的雜草更為旺盛，令人搞不懂滋養它們的力量到底來自何方。老宅這個從不言語的無私奉獻者，它為人們抵擋住了多少風雨，磨損奉獻了多少春秋。但是它仍舊不驕不躁、歲月靜好，始終保持着肥沃的樂觀，傳承教育著一代又一代。它還沒有被歲月徹底衝垮，它的庇護充斥在每個角落旮沓，它還有自身的價值使命存在。

小孩們常在這間凋敝的老宅中穿梭遊玩，他們沒有絲毫害怕恐懼的感覺。也許他們也會害怕黑暗的地方，但是他們更喜歡結伴在這寂靜無人的地方耍鬧。因為他們對這座打從出生起就陪伴着他們的老宅太過熟悉，每一次的電閃雷鳴，每一次的展露新顏，都清晰無比的印刻在了孩子們的童年時光中。有老宅守護的孩子們的童年是幸福的，就像是一口充滿神秘寶藏的礦井，有無窮無盡的期待等待挖掘。開心時可以圍着它不停轉圈，難過時還可以大聲的把悲哀向它盡情吐露，而它為你準備好的虛無道理早已鐫刻在了石板牆壁間，等待着好奇的你去探索和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