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番外四(竹馬)

第74章 番外四(竹馬)

翌日清晨,雨過天晴。

陸錦延的生物鐘向來很準時,一覺醒來,雙眼還沒睜開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昨夜睡前乖乖抱着他胳膊的小孩,不知什麼時候緊緊抱住了他的腰,白生生的小短腿架在他的肚子上,活像一隻掛在身上的小樹袋熊。

他下意識皺了皺眉,想把人從自己身上弄下去,但垂下的目光觸及熟睡的小臉時,莫名其妙就下不去手了。

姜聿白睡得很香,一呼一吸間紅紅的嘴巴微微張開,嘴角還有一道流出來的口水痕迹。

有點臟,但更多的是可愛。

陸錦延看了一會兒,忍不住用手背給他擦了擦口水。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

蘇玉姝本想趁兒子睡覺時悄悄看他一眼,結果發現床上多了一個陌生男孩,一下子愣住了。

就在這時,陸錦延轉過臉和她對上眼神。

「小延?」蘇玉姝回過神來,驚訝地盯着八爪魚似的扒在兒子身上的男孩,「這、這孩子是誰?」

耳畔響起的聲音吵醒了姜聿白,他迷迷糊糊地掀開眼睫,小奶音糯糯軟軟:「哥哥……」

「起床了。」陸錦延撥開他的手坐起身子,語氣聽起來很冷靜,「早上好媽媽,他住在隔壁。」

姜聿白獃獃地揉了揉眼睛,忽然看見房間里多了一個人,整個人嚇得一抖,飛快地躲到陸錦延背後,小手也揪住了他的睡衣下擺。

「隔壁家的孩子?」蘇玉姝走進卧室,聲音輕柔地問道,「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呀?」

「他叫姜聿白。」陸錦延捏了捏小孩的手,主動解釋道,「昨天晚上打雷,他很害怕。」

兒子一向不喜歡與人親近,這次竟然讓鄰居家的小孩在自己床上睡了一夜,蘇玉姝心情有些複雜,但還是溫柔地笑了笑:「小白,待會兒和我們一起吃早餐,好不好呀?」

姜聿白從陸錦延背後探出半顆小腦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也不說話。

「他是偷溜出來的,家裏人還不知道。」陸錦延決定實話實說,「我現在要把他送回去。」

十分鐘后,陸錦延把小孩送回了那間房。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時,手又被牽住了。

「哥哥,你還來嗎?」姜聿白癟了癟嘴,看起來有點想哭,但很努力地在忍耐。

「你別哭啊。」陸錦延最怕他掉金豆子,立即承諾道,「我還會再來找你的。」

姜聿白眼巴巴地追問:「什麼時候?」

「儘快——明天下午吧。」陸錦延給了他一個確定的時間,「到時候我會給你帶禮物。」

小孩實在太好哄了,姜聿白用力點頭:「嗯嗯!」

於是從陸錦延離開的那一秒開始,他就在等待明天下午的到來。

除了吃飯睡覺,其他時間他都踩着小板凳趴在窗戶前張望,只不過這次不是在羨慕樓下玩耍的小朋友,而是在期盼小延哥哥的到來。

好在第二天下午,陸錦延準時出現了。

他走進別墅院子裏,抬眸看見趴在窗子前的小小身影,不由加快腳步上樓。

剛一進門,懷裏就撲進了一個熱乎乎的小人。

「哥哥!」姜聿白努力伸長胳膊抱住他,用軟嘟嘟的臉頰蹭了蹭他的頸窩,彷彿一隻對人類毫不設防的小動物。

陸錦延穩住身形,一隻手背在身後:「你先放開我,有禮物送給你。」

「禮物!」姜聿白眼睛一亮,小手熟練地往他兜里摸,摸來摸去沒摸到糖,有些納悶地嘟囔道,「糖,沒有……」

「不是糖。」陸錦延忍不住笑了,將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來,「送你的。」

他手裏拿着一隻雪白的毛絨兔子玩偶,長長的兔耳朵垂下來,圓圓的短手抱着一根胡蘿蔔,可愛又漂亮。

姜聿白高高興興地接過玩偶,滿臉新奇地來回擺弄,小手捏了一下柔軟的兔子耳朵,又捏了一下。

「這是兔子玩偶,小兔子。」陸錦延摸摸兔子抱着的胡蘿蔔,「像不像你?」

自從養的那隻兔子被送走後,他傷心了好久,後來無意中在商場看見這隻兔子玩偶,就偷偷用自己攢的零花錢買了下來。

但買下來也不敢正大光明地擺在房間,只能藏在柜子裏,直到今天拿出來送給姜聿白。

「兔兔……」姜聿白抱着兔子玩偶放在胸前,咧開小嘴做出和小兔一樣的表情。

陸錦延成功被逗笑,一向端正嚴肅的小臉上表情放鬆下來,拉着他坐到地上:「以後你可以抱着玩偶睡覺,就不會害怕了。」

姜聿白眨了眨眼睫,手裏的小兔子也不要了,撲進他懷裏:「跟哥哥睡!」

「不行啊,你也不能天天跟我一起睡。」陸錦延並沒有推開他,而是摟着他認真思索起來,「不過,你爸爸為什麼要把你關在房間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困擾了陸錦延相當長一段時間。

不過小孩子的思維沒那麼複雜,在他的意識里,他們還是可以一起玩,只要不讓大人發現就好了。

暑假過去,陸錦延繼續上貴族幼兒園。

每天放學后,他都會找機會偷偷溜進隔壁別墅,給姜聿白帶好吃的東西,再陪小孩玩一會兒,教他看圖認字。

可惜的是,由於從來沒有接受過啟蒙教育,姜聿白識起字來很困難。

雖然他上的幼兒園除了基礎的識字算數,還會教游泳、馬術、跆拳道這類的課程,但家裏沒有上課的條件,他也沒辦法教給小白兔。

很偶然的一次機會,陸錦延發現小孩對形狀和色彩特別敏感,能準確地記住繪本上的圖形形狀,還能輕易分辨出各種相近的色彩。

於是他乾脆把自己的畫具拿了過來,讓小孩無聊時自己畫畫。

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姜聿白對畫畫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興趣,每天趴在地上用畫筆在紙上塗塗畫畫,不僅不趴在窗戶上往外看了,有時候甚至連他來了都沒有察覺。

失去進門就該有的熱情擁抱,陸錦延心裏不太高興,就好像畫畫搶奪了小白兔本該屬於他的注意力。

這天是周六,他用小蛋糕哄小孩放下畫筆,跟他一起出去玩。

別墅後面有一片草地,陸錦延盤腿坐在地上,抬手將皮球扔到不遠處。

小白兔快樂地邁著兩條小短腿顛顛地跑過去撿球,撿到球后又顛顛地跑回來,把球送到他手裏。

但姜聿白一生下來體質就比別人弱,這幾年更是一直被關在屋子裏,身體素質遠遠比不上正常的同齡人,跑了幾個來回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躺倒在他身邊小聲喘氣。

陸錦延從口袋裏掏出手帕,給小孩擦拭額頭上滲出的汗水:「你該鍛煉一下了。」

下午的陽光很溫暖,也有些刺眼,姜聿白仰躺在草地上,微微眯着眼睛看頭頂上方的人。

陸錦延的輪廓被光暈開了,看不清具體的五官,他只覺得哥哥給他帶來的感覺很明亮,比陽光曬在臉上的感覺更溫暖。

這種奇妙的感受,在他幼小的心靈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以至於很多年後,他都可以任意從記憶中翻出這一幕。

兩個孩子的友誼,暗地裏持續了整整一年。

蘇玉姝多多少少聽說了鄰居家的事,雖然心裏很同情失去媽媽又不討爸爸喜歡的孩子,但說到底這是別人的家事,她不好插手,只能對兒子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偶爾做一些好吃的讓兒子帶過去投喂。

七歲這年,陸錦延即將上小學,而姜聿白還被關在家裏不能出來。

陸錦延心裏很着急,心智再成熟也不過是個小孩子,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種問題,只好請求媽媽的幫助,想讓姜聿白出來和他一起上學。

「小延,不是媽媽不想幫忙……」蘇玉姝面色為難,雙手握住他的肩膀說道,「小白有爸爸,所以他的事我們外人做不了主,媽媽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陸錦延當然明白,只是心裏還存有一絲希望,眼下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但他一向是個讓父母省心的好孩子,所以並沒有顯露心中的失望之情,而是很懂事地應道:「我明白了,媽媽。」

結束談話后,陸錦延揣了兩顆大白兔奶糖,輕車熟路地往隔壁別墅跑。

保姆坐在院子裏,笑眯眯地和他打了個招呼:「陸小少爺,又來找小少爺玩呀!」

保姆已經知道兩個孩子玩在一起了,只要僱主不在家,都是隨他們玩去,還會暗中給兩個孩子望風。

陸錦延禮貌地問好,隨即直奔目的地。

推開房門,小孩正趴在地上畫畫,聽到動靜后抬起臉來,雪白的小臉上綻開燦爛的笑容:「哥哥,你來啦!」

這一年,姜聿白也從膽小怕生的小兔子變成了可愛黏人的小兔精,不過撒嬌的對象始終只有他一個人。

「過來。」陸錦延關上房門,抬手招了招。

姜聿白立即放下手中的畫筆,爬起來往他身上撲。

「糖在口袋裏,自己拿。」陸錦延張開雙臂接住小孩,出聲提醒道,「只可以吃兩顆,吃多了牙疼。」

他們都到了換牙期,他不愛吃甜食,換牙沒什麼疼痛和不適感,但小白兔嗜甜,所以必須嚴格控制他吃糖的數量。

姜聿白很乖地點點頭,摸到奶糖后剝了一顆放進嘴裏,又拉着陸錦延的手往裏走,口中含混不清地說道:「哥哥,我畫了一副畫送你!」

陸錦延走過去,看向地上鋪的那張畫紙。

畫上有兩個手拉手的小人,一個神情冷靜中透著溫柔,另一個咧著嘴傻傻地笑。

雖然沒有接受過老師的指導,但姜聿白已經初步展現出了繪畫的天賦,畫什麼都有模有樣。

因此,陸錦延一眼就認出了哪個是自己。

原來在小白兔眼裏,他是這樣的形象……

「這是我,這是小延哥哥!」姜聿白蹲在地上,白嫩的小手指著畫上的人,乖乖仰起臉等待誇獎,「我畫得好嗎?」

「畫得很好。」陸錦延也蹲下身子,摸了摸毛茸茸的小腦袋,「送我了?」

「嗯嗯!」姜聿白眉眼彎彎,獻寶似的把畫遞給他,「送給哥哥!」

陸錦延接過畫,又看了一眼,這才小心翼翼地捲起來握在手心裏。

這是小白兔送給他的第一個禮物,他一定會好好保存。

第二天,陸錦延把小孩帶到了自己家裏。

小白兔撒歡似的在他床上打滾,玩得不亦樂乎,他也被這純粹的快樂感染了,導致差點忘記時間。

最後趕在父親回家前,陸錦延又悄悄把人送了回去。

然而,他們剛走進院子,門口就傳來一陣汽車鳴笛聲。

姜聿白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般躲到了陸錦延身後,害怕得聲音都在抖:「爸爸,爸爸回來了……」

陸錦延的第一反應也是慌張,但很快又鎮定下來,反手握住姜聿白冰涼的小手:「別怕。」

他們就這樣站在院子裏,等待大人的到來。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姜銘越踏進門內,一眼就看見了院子裏站着的孩子。

他認得這個孩子,是隔壁陸家的人,所以即便心中很厭煩小孩子,他還是盡量放低了聲音:「你是不是走錯了?」

「姜叔叔,您好。」陸錦延的嗓子緊繃繃的,「我沒走錯,我是來找姜聿白玩的。」

乍一聽到兒子的名字,姜銘越一時沒反應過來。

等他看到陸錦延身後小心翼翼探出來的那顆小腦袋時,臉色驟然一變,厲聲喝斥道:「誰讓你出來的?」

姜聿白幼小的身軀抖了抖,更緊地抓住陸錦延的手,聲音裏帶了明顯的哭腔:「爸爸……」

「別叫我!」姜銘越煩躁地皺起眉頭,「立刻回房間去,聽見沒?」

清澈晶瑩的眸底湧起淚意,姜聿白不敢當着爸爸的面哭,努力睜大雙眼不讓眼淚流下來。

「姜叔叔,您別生氣。」陸錦延挺直了身板,語氣姿態都像足了小大人,「姜聿白和我差不多大,我今年要上小學了,他應該跟我一起去上學對不對?」

此言一出,姜銘越不由一愣。

這幾年他一直忙於生意,公司越做越大,錢越賺越多,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他們的兒子都該上小學了……

一想到離世的妻子,姜銘越心中那道久久不能癒合的傷口再次痛了起來,連帶着態度也惡劣起來:「姜聿白,我讓你回房間,你聽不懂是不是?」

眼淚到底還是順着臉頰滾落下來,姜聿白抽噎著鬆開了緊握他的手,一步一回頭地往門裏走。

陸錦延垂在身側的手捏成拳頭,竭力忍住想要衝上去將人帶回家的衝動。

他還太小了,他還沒有能力保護他的小白兔……

這天回家后,陸錦延晚飯一口沒吃,沉默地回到了卧室。

蘇玉姝心裏猜測又是與鄰居小孩有關的事,可在陸家她說的話尚且沒有任何份量,更何況是別人家的事呢?

但陸錦延的一番話並非毫無作用,畢竟是離世的妻子留下的唯一血脈,姜銘越不可能真的不讓兒子出門上學。

開學前一天晚上,陸錦延平躺在床上,正閉着雙眼醞釀睡意,隱約聽見一聲熟悉的「哥哥」。

他以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聽,但那道微弱的聲音鍥而不捨地呼喚着他。

陸錦延猛然睜開雙眼,從床上一躍而下,連拖鞋也來不及穿就跑到落地窗前,往下看時正對上一張仰起的小臉。

「小延哥哥!」姜聿白見到他,興奮地跳了起來,「我睡不着!」

「待着別動,我馬上下來接你。」陸錦延低聲囑咐道,腳步輕而快地往樓下跑。

兩人做賊似的溜回卧室,陸錦延剛一關上門,懷裏又撞進了一個小肉糰子。

小白兔一直很喜歡抱他,像是用熱情的擁抱表達自己的喜歡。

姜聿白臉頰貼着他的臉蹭了蹭,嘴裏小聲嘟囔:「明天要上學了,我睡不着……」

陸錦延笑了起來:「是不是開心得睡不着?」

姜聿白搖了搖頭,聲音更小了:「害怕……」

陸錦延微微一怔,抬手摸摸他的後腦勺:「怎麼了?」

姜聿白也說不清楚自己心裏的感受,只好抱着他撒嬌道:「小延哥哥,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為了不讓父親察覺異樣,陸錦延反覆告訴自己不能讓人在家裏留宿,但每次只要小白兔抱着他央求,他就完全無法拒絕。

得到同意后,姜聿白歡天喜地鑽進被窩裏,等陸錦延也上了床,就自動緊緊挨着他,乖乖閉上眼睛。

彷彿這樣就能獲得無限的安全感。

臨睡前,陸錦延側過身子喚道:「姜聿白。」

「嗯……」姜聿白在朦朦朧朧的睡意中應聲,小刷子似的眼睫顫了幾下,終究困得沒能睜開眼睛。

「別害怕。」陸錦延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輕聲承諾道,「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

事實證明,姜聿白說自己害怕並非空穴來風。

這幾年他一直被關在房間里,唯一接觸的同齡人只有陸錦延,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麼樣的。

開學第一天,他背着小書包下車,打眼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登時害怕地退了回去。

保姆握住他的手腕,想把他往校門口帶:「小少爺,我們該進學校了。」

周遭吵吵嚷嚷的聲音讓姜聿白整個身體都縮了起來,他用力搖著頭,說什麼也不願意進去。

保姆急了:「小少爺,這不是你想要的學校嗎?」

姜聿白說不出話來,琉璃水晶似的大眼睛又蒙上一層水霧,另一隻小手緊緊扒在車門上。

兩人就這麼僵持着,直到一道略顯稚氣的清亮嗓音響起:「姜聿白?」

姜聿白瞬間睜大了眼眸,奶里奶氣地喊道:「小延哥哥!」

陸錦延一身筆挺的定製校服,襯得小小身形愈發帥氣挺拔,穿過人群快步向他走過來。

保姆頓時鬆了一口氣:「幸虧陸家小少爺也在這個學校。」

下一秒,姜聿白就掙脫了保姆的手,埋頭撲進陸錦延懷裏緊緊抱住他。

「你不進學校,是在這等我嗎?」陸錦延沒在意四周其他人的目光,輕拍小傢伙的背安撫。

「嗚嗚……」憋住的金豆子終於掉了下來,姜聿白抽噎著蹭他的脖頸,「好、好多人嗚……」

陸錦延耐心十足地哄著,過了好一會兒,小白兔才漸漸止住眼淚。

他輕輕將人拉開一點,從校服口袋裏掏出手帕,擦乾淨糊滿小臉的眼淚和不小心冒出來的鼻涕泡泡。

保姆在一旁看着他的舉動,一瞬間不禁懷疑到底誰才是小少爺的保姆。

「好了,不哭了。」陸錦延收回帕子,牽住姜聿白的小手,「我們一起進學校。」

這一次,姜聿白沒那麼抗拒了,緊緊牽着他的手,腳步不穩地跟着他走進學校。

人潮湧動,一年級的小朋友都是由家長送到班級門口。

而年幼的姜聿白和陸錦延則是互相牽着手,一起踏入他們人生的新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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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草室友他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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