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落花開
今天，是大年三十，單位的同事早已經回家了，消瘦的伊翰還在加班畫圖。
「啊翰，你還不回家嗎？」一個頭髮稀疏的中年大叔推開門，向伊翰走過來。
「回家？好像今天是大年三十，忘記了。」伊翰說道，才想起今天是大年三十。
伊翰向走過來的中年大叔遞了一支煙，這中年大叔是晨哥。
伊翰已有35歲了，在設計院呆了12年，他剛到設計院時，晨哥就帶着他做項目。
「怎麼樣，你大嫂幫你介紹的那個女人怎麼樣，雖然她離過婚，但她條件還是不錯的。」晨哥在一旁坐下，說道。
「我都忘記了，都沒有加她微信，電話也沒有打。」伊翰說道，他也是剛剛想起還有這一回事。
「哎，兄弟啊，你看你，頭髮都比我掉得還多，到現在都沒有結婚，連女朋友都沒有談過一個，真的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晨哥抽著煙，嘆息道。
「晨哥，謝謝你，從我到設計院開始，你就一直帶着我。」伊翰抽著煙，忍不住咳嗽，他連忙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的血。
「認識這麼久，別說這種客氣話了。我知道你的心不在這邊，一直想考公務員，或者干其它的。」晨哥自然知道每個人有自己的想法，哪怕他傾囊相授，12年了，到現在伊翰只能做一些簡單的項目。
「今天都是大年三十了，早點下班吧，平時可是沒有看到你這麼賣力。」晨哥說道。
「加最後一次班吧，過了今晚，就到明年了。」伊翰說道。
「晚上過來一起吃飯吧。」晨哥說道。
「一會我可能要回老家。」伊翰說道。
「那我先走了，你早點下班吧。」說完，晨哥走了。
把圖紙畫完，天已經黑了。
伊翰把辦公室的門關好。
在電梯里，伊翰想起了當初剛到單位時的那種熱血，他笑了笑：「如果我一直能堅持就好了，至少現在也算是有所收穫，不至於到現在什麼都不會，一無所有。」
伊翰到單位已經有12年時間了，工資不高。設計院工資底薪都一樣，伊翰的工齡長一點，多點基礎工資，但是他一年做的項目不多，而且做的都是小項目，績效不高。
伊翰年紀也不小了，到現在一貧如洗，沒車，沒房，沒有女朋友。
伊翰從大學到現在都沒有談過女朋友。
大學時光，他喜歡他們班的班花，喜歡了四年，在他眼裏，那個女生是那麼的好看，總是吸引着他。但是，直到畢業之際，他始終沒有勇氣向那個班花表白，即使那個班花早就有了男朋友。
畢業后，伊翰到設計院上班，當時他對生活充滿了嚮往，天天和師兄一起加班畫圖，寫報告。
奈何，加班了兩年多，伊翰變瘦了，錢沒有賺到，他們做的好多項目都結不到錢。
伊翰當時很迷茫，他想提升工作能力，但加班的生活讓他身體吃不消，加上單位發的工資很少，他漸漸把精力放在了考研。
伊翰知道，他的文憑不支持他跳槽，他想到了考研。他打算邊工作，邊考研，想去更好的單位。
結果就是他工作沒有搞好，研究生也沒有考上。
時間過得很快，伊翰都快30歲了，他還在備考。但現實總是讓人很失望，他什麼都得不到。
伊翰想到了考公務員，從30歲考到現在，還是沒有考上。他今年35歲了，超過了公務員的報考年齡限制。
伊翰已經是一個頭髮稀疏的油膩大叔了，他的人生已經沒有機會翻盤了。
伊翰又得了胃癌，晚期，他活不了多久了。
不然，今天，他是不可能加班的。
他的身體，他清楚，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他也沒有錢去治病。
他想抓住今年最後的時光，去畫那張空白的設計圖。
城市裏，空空蕩蕩，街上的人不多。伊翰漫無目的地走着，除了他租房的地方，他也找不到別的去處。
在伊翰讀大學時，他的父母就出車禍去世了。
家裏面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走到租房的地方，伊翰先到陽台給花澆水，他養了幾盆蓮花。
「哎，都枯死了。」看到蓮花枯萎焦黃的枝葉，伊翰嘆息了，瞬間便失去了興趣。他本來想找點事情做，打磨最後的時光。
只是伊翰沒有注意到，花枯萎焦黃的枝葉花下，是一根孕育生命的綠根，來年春暖花開日，正是蓮花綻放時。
伊翰憔悴地坐到沙發上，打開微信刷朋友圈。
微信群里，一個個同事在搶紅包，忙得不亦樂乎。
朋友圈都是新年祝詞，一張張團圓飯的照片，一個個溫馨和睦的家庭。
伊翰很快便注意到了班花的朋友圈，她的孩子都有十歲大了，她的老公看起來很自信，看來他應該是一個公司的老總，她應該過得很幸福。
伊翰猶豫好久，終於鼓起勇氣給班花發了新年快樂。
伊翰依舊記得，當初他加班花微信后，班花同意了，他是多麼地高興。
但他沒有勇氣，他只是在過年時，給班花發新年快樂。
他不知道聊什麼，他也知道班花對他這種默默無聞的男生不感興趣。
自從畢業后，他就沒有給她發過信息了，只是默默地關注着她的朋友圈，也不點贊。
伊翰等了好久，班花一直沒有回復，也許是太忙了吧。畢竟大年三十，誰會像他這般孤身一人呢？
晨哥發來了新年快樂，約伊翰來年春天一起去踏春。
大學寢室的下鋪也給伊翰發來了新年祝福，言語中帶有點英文，他畢業後去外國留學了，現在在外國定居。
給伊翰發來新年祝福的人不多。
伊翰一一回復了。
伊翰看時間，手機上顯示「23:50。」
突然，伊翰口吐鮮血，肚子傳來一陣劇痛。
他忍受着劇痛，終於走到了床邊，爬上了床，無力地躺着。
漸漸地，伊翰感覺不到疼痛了，他思緒萬千：
「如果當時我鼓起勇氣表白的話……」
「如果我專心工作的話……」
「如果我生活規律的話……」
「如果爸媽還在的話……」
伊翰的大腦像是放電影一般，展現著曾經的點點滴滴。
生活沒有如果，只有已經和現在。生命無常，人生如夢，渾渾噩噩中，毫無察覺間，伊翰的人生已經走到了盡頭。然而，最後留給他的只有無盡的悔恨和不甘，只有孤獨寂寞。
「君不見，東流水，
來時無蹤跡，一去無窮已。
君不見，城上日，
今暝沒山去，明朝復更出。
何須問，浮生情，
原知浮生是夢中。
何須問，浮生情，
只此浮生是夢中。」
一陣歌聲飄來，它是多麼的悅耳熟悉。
這個鄰居經常播放的音樂，聲音還不小。
開始時，伊翰不以為然。
漸漸地，他喜歡上了這首歌，他還特意去電影院看了電影《白蛇傳：緣起》。
那唯美的畫面，那凄美的愛情，讓伊翰潸然淚下，他是多麼想再活一次。
他想邂逅一個甜美的女孩，在落日餘暉與她散步；他想專心工作，成為師兄的夥伴，一起開闢項目，獲得別人的尊重；他想吃爸媽的飯菜，一家其樂融融……
伊翰的眼睛滿是淚水，他沒有了呼吸。
除夕之夜的鐘聲悄然響起，萬千煙花劃破黑夜，點綴華夏大地這片天空。
煙花聲，孩童的嬉戲聲，大人洗麻將聲，雞鳴聲，聲聲喜慶。
「君不見，東流水，
來時無蹤跡，一去無窮已。
君不見，城上日，
今暝沒山去，明朝復更出。
何須問，浮生情，
原知浮生是夢中。
何須問，浮生情。
只此浮生是夢中。」
人生如夢，渾渾噩噩，毫無察覺，夢醒人逝，無法挽回。
何須問，浮生情，只此浮生是夢中。
光之隧道，深邃無邊。
紅色光暈，火熱；
橙色光暈，溫暖；
黃色光暈，柔和；
綠色光暈，生命；
藍色光暈，靈性
紫色光暈，智慧。
彩虹光橋，彼岸之花。
脈絡復甦，生命之輪。
蓮花綻放，永不凋零。
具象世界，五彩繽紛。
生命之花，璀璨耀人！
……
「何須問，浮生情，原知浮生是夢中。」一個10歲左右的少年說道。
少年他盤膝而坐，坐在寬闊的冥修室里，他看向窗外的藍天白雲，笑了笑。
原本寂靜無聲的冥修室，只因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聲便開始熱鬧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笑死我了，聽說何須問這神經病，看到具象師在建設房子時，竟然在流淚！」一個少年笑得躺在地上。
「哈哈哈，何須問這活寶太搞笑了，像一個小老頭！」一個少女說道，何須問總是引她發笑。
「真受不了這傢伙，像個憨包似的，若不是因為何老師的關係，憑藉他的資質，怎麼能上得了我們景順高級具象小學。哼，真討厭這些關係戶！」王威的家境並不是很好，但他天賦不錯，加上他很努力，終於考上了景順高級具象小學。所以他一直看不上何須問這個關係戶，一天神經兮兮的。
「哈哈哈，笑死我了，聽說何須問這個名字貌似是他自己取的。」李曉說道。
「可不是嘛，聽說何老師在森林裏面撿到他時，他還是幾個月大的寶寶，就已經會咿呀哼歌，一直念叨：何須問，浮生情，原知浮生是夢中。所以何老師就叫他何須問。」帶着小眼鏡的梁傑說道。
「何須問太搞笑了，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通過月底的測試，就剩下一個禮拜的時間了。」譙月說道，兩隻大眼睛盯着何須問看，似乎被何須問吸引了一般。
「我說月兒，你別犯花痴好吧，我承認何須問是長得很帥，但他的天賦你又不是不知道，從一年級到現在四年級了，你看他有進步過嗎？我們必將成為偉大的具象師，而他只會原地踏步，過着平凡人的生活。」謝祥說道，他很少正眼看何須問，只有大家被何須問逗笑時，他才看他一眼。
「何須問，浮生情，他也不看看自己的能力，竟然和我們的班花相提並論，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浩楠看不慣這傢伙，老是把他的女神掛在嘴邊。
「除了發神經，我看這傢伙一無是處，老是喜歡念叨我的女神！」項姜說罷，看向了一個背影。
一頭烏黑的秀髮，一個少女靜靜地冥想，旁邊的聲音並未乾擾她。
「不要吵了，老師一會就要過來了。」班長瀟涵說道。
聽到班長的話，大家立馬安靜了下來。
班長蕭涵可是他們具象四年級實驗一班中，第三個打通中脈的人，實力恐怖。他的話，在班級中很有分量。
「剛才發生什麼了，我聽到了很多雜音。」班主任人高馬大，一臉怒氣，他剛走進冥修室就瞪着下面的少年們。
下面非常安靜，少年們一個個閉起雙眼冥修。
何須問還是看向窗外的藍天白雲，不為所動。
「這冥修室裏面的天地元素非常濃郁，在裏面修鍊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希望你們好好珍惜，月底測試不合格的，自己捲鋪蓋走人，好多人排隊等著進我們班級呢！」班主任看向冥修室後面的何須問，說罷，然後他走了。
「看來我們班又要少一個人嘍！」一個輕微的聲音響起。
「噓，你小聲點，他是不可能通過測試的。」又飄來一個聲音。
「真期待月底的測試啊，想想真讓人激動！
【作者題外話】：歌曲《何須問》引自《白蛇傳：緣起》，作曲郭好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