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枯榮終成佛
「啊～老和尚，我的頭髮呢？」
隨著遠處，傳來一聲大吼，少年向野牛一般的朝破廟飛奔過來。
「頭髮不就在你頭上嗎？」老和尚閉著雙眼端坐佛像面前，慢慢回復少年問題。
「不不不，我是說頭髮怎麼變得這麼齊整了！」
「昨晚我看你頭髮太過凌亂，替你修剪了一番。」
「不行！你經過我同意了嗎？你要知道我頭髮這麼乾淨會要不到錢的。」
「你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嗎？」
「喜……喜歡……」少年臉唰的一下又紅了起來。
「但是這不行呀，誰家的乞丐這麼瀟洒帥氣！」
「……」
「你不是要修仙嗎？難道還要乞討一輩子？未來的大修仙者難道還要天天拿個破碗去乞討？」
「這……這個……」
少年沉默了，修仙，是啊，修仙，只不過是他的期望，可他這種人怎麼配的上修仙，平時他也只是過過嘴癮罷了。
「怎麼，覺得自己很不配？就認為自己一輩子只能當個要飯的？」
「……」
少年眼淚無聲的落了下來。
「不然呢？我這種人還有什麼希望成仙呢？」
少年蹲在地上，把臉埋在了雙腿之中，自卑之心展露無疑。
「你想錯了，人人皆可修仙，你並不是修仙最難的一個。有很多人開始時要比你難的多，可他們現在卻也成了受萬人敬仰的大修仙者。」老和尚看著埋頭哭泣的少年，摸著他的頭，不斷安慰著他。
「你認識字嗎？」
「不認識。」
「好，那今日我就開始教你識字。」
「為什麼要認識字？」
「你可不想以後你成為大修仙者別人找你簽名你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吧？」
「噗嗤～有道理。」少年笑出聲來，轉眼間的陰霾一掃而空。
「可我沒有名字，以後簽什麼啊？」
可隨即少年又想了好久，認真看著老和尚。
他有很多稱謂，買豆腐的大媽叫他小乞丐；買餅的店老闆和夥計們叫他小混蛋、臭小子；欺負他的惡霸叫他小畜生；尖酸刻薄的怡紅院老鴇叫他野種；只有藥店那個老醫師叫他小孩兒，還給他免費治過病。
可這樣想，這些怎麼算的上名字呢？還從未有人用名字叫過他呢，他也沒有名字讓其他人叫。
「啪啪～」
老和尚拍了拍少年，把少年的思路拉了回來，也拍下了一層厚厚的塵土。
「你做了十幾年乞丐，身上這麼多灰，以後當了修仙者肯定是不能有的。」
「嗯，你以後便叫無塵吧！」老和尚沉思許久，說出了一個這樣的名字。
「無塵便無煩，無塵便無私，身上無塵，心內亦無塵。……」老和尚說出了一堆少年聽不懂的話，不過少年還是很高興的。
「好！我以後便叫無塵了。我也有名字了！哈哈～」少年朝著老和尚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十幾年第一次。
隨後，少年便開始隨著老和尚習字，老和尚在土上寫出幾個字，教他讀，教他寫，教他意。
少年練字練的極為刻苦，渴了餓了也只是拿樹上摘的野果為食，學習的極為投入。
老和尚坐在廟內，看著一盤在地上刻刻畫畫的少年，內心感慨萬千。
…………
五日過後。
「呲呲～」少年飛快的用樹枝在地上划字，顯得無比遊刃有餘。哦不，應該是無塵。
「老和尚，快來看看我寫的字！」看著地上的得意之作，無塵無比得意，扛著樹枝抬著頭，極為驕傲。
老和尚慢慢踱步而來，這幾日來身形似乎顯的更為消瘦，皺紋變得更多了，眼睛看起來也十分渾濁。
「不錯，這麼幾日就熟練成這樣，在過幾日豈不是要和那些書法大家同台較量一下了？」老和尚看著地上的書寫，對著無塵十分誇讚。
「謬讚，謬讚～」
「哦～還會說了謬讚，哈哈哈～」
「嘿嘿～」無塵摸著自己的後腦勺，羞澀的笑了起來。
「老和尚，你什麼時候走啊？」
「怎麼，這麼快就想讓我走了？」
「不是，不是，只是你走的話可以帶上我嗎？我也想和你一起看看那個執劍只為一人的書生，和那個願以入魔救蒼生的老人。」少年對這幾日老和尚所講的那些傳奇人物及其崇拜。
這些天，老和尚閑來無事之時總會為無塵講他遊歷多年的奇聞趣事，尤其是當他聽到老和尚講一些大能從無到有的成仙之路，使得對外面大千世界更是極為喜愛。
無塵想去看看那被譽為天下第一英俊的書生為保護天下第一醜陋的女子時去山上學劍的身影；還想看看那個為了堵住魔泉，保衛蒼生而甘願入魔自封的孤寡老人…………
「呵呵～會有機會的，放心吧。」老和尚眼中似乎黯淡了一些，不過還是帶著笑意的看著無塵。
「好！一言為定，不要丟下我偷偷跑掉哈！」少年與老和尚約定好就跑到一旁接著練字去了。
「……」老和尚看著少年歡快的身影，神色終於難過了起來，他已經時日不多了，大病纏身，再過不久他也許就要離開世間了，這幾日還真的有點捨不得這個小小少年。
就在老和尚在思考如何安靜的離開少年的時候，他的身體逐漸倒了下去，暈倒在地。
這一切很突然，可卻也不突然，對老和尚老說，這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午夜已至，夜色凄冷，唯有破廟亮著隱隱紅光。
「老和尚？老和尚！老和尚……」無塵趴在老和尚身邊，已經呼喚了許久，聲音也漸顯虛弱。
「咳咳……咳咳……」老和尚突然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氣息逐漸有點不穩，似乎隨時會離去。
「孩子，對不起，也許我陪不了你去遊歷這世間了。」老和尚睜開眼，看著眼前痛哭流涕的少年，滿是心疼。可他的手已經沒有力氣放在少年頭頂了。
「老和尚，你不會死的，我馬上就去找人來救你！」
「老僧殘燭之軀能扛幾時，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很難得的一件事了。只可惜你我剛認識就要分別了。」
「老和尚……」
「我誦經念佛八十載，可世間還是有諸多悲苦，實屬愧疚。本欲遊歷世間度化世人，可惜佛法淺薄，難渡世人，世間殺伐不斷，疾苦綿綿，我佛真理，怎渡這世間千萬？」老和尚似乎陷入了追憶，眼中流淌出許多淚水。
「無塵，如果有機會，去西方佛土替我問問，就說凡間有個枯榮老僧，想要問問真佛何在？都說佛法渡人，可佛法怎的渡人？再去替我看看，這世間可有真佛否？世間疾苦，可為什麼沒有真佛現世！咳咳～」老和尚越說越激動，說出了許多壓入心底的話。
「若有真佛，且讓他去世間走上一走……」
「無塵，生老病死人生常態，有些個修仙者有的人活的還沒我長呢。」
「……還有一件事，無塵，我一直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仙的……」老和尚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看向了無塵，帶著笑容閉住了雙眼。
「老和尚！」
…………
最終，老和尚去世了，他並沒有扛多久，或許他已經扛了許久，無塵把他連同他的木魚一起葬在了破廟旁的空地上，立了一個木板做的墓碑，上面刀刻著歪歪扭扭的枯榮大師之墓六個字。
「老和尚，你想問真佛何在？可你不就是那現世的真佛嗎？你是我的真佛啊！」無塵跪在老和尚墓前，說出了心中真言，也留下了滿臉淚珠。
「若我成仙，定叫這天下再無高低貴賤之分，再無仙人至上之理，讓民眾再無戰亂之疾苦。老和尚，我會帶給你一片安詳之地。」無塵抬頭看著天空，又沉重的為老和尚磕了三個響頭。
背好了包袱，給破洞的衣服補滿了布丁，拿著一把之前撿來的破舊匕首，他出發了，去找尋那個機會，那個成仙的機會。
「他日再回，世間必已是萬千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