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七輛馬車行駛在寬廣平整的官道上。
其中，體量最小的那輛馬車上，一隻除了腦袋之外，通身羽毛雪白的小鸚鵡在車簾處探頭探腦，黃橙橙的小腦袋上，臉頰兩旁的兩坨紅暈格外顯眼。
「吵架啦吵架啦！」
「小夫妻吵架啦！」
馬車內頓時響起小孩壓低的焦急聲音：「小花，趕緊回來！」
小花沒搭理。
而後，車簾被銀色翅膀掀開，一隻圓滾滾的貓頭鷹，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到小花身邊，翅膀一揮，就將小花一整個掀進馬車內。
「偷襲！偷襲！」
秦珂揉揉太陽穴，一把拎起聒噪的小花：「再鬧，就把你趕回去！」
名叫小花的玄鳳鸚鵡立刻蔫了。
如今馬車內，只有秦珂和瑞兒二人，陸聞聲在打頭的那輛車內，與其它四個學子一同，和夫子上課。
他們也不拿書，敞着車簾，夫子閉着眼，書自在心中。
其餘五個學子隨時都得跟上夫子的節奏，若是沒能跟上，那便是沒有掌握，夜裏還得更加用功讀書。
一開始走在官道上時，路途平坦，還沒什麼感覺。
但等走了半個多時辰后，道路變得狹小不說，還愈發顛簸。
由於要在外長途跋涉兩個月左右，這些人選擇的馬車，明顯要比秦珂這種平日裏用用的要大上三分之一左右。
空間大，坐的舒服，能放的東西也很多。
出發前，教授書數的夫子看着他們這輛馬車，還嘆氣的搖搖頭，似是不明白早就通知的事情，為什麼陸聞聲的家人不做準備？
或許是不重視？
然而，這時候，馬車的改造就彰顯出了明顯的不同。
七輛馬車中，秦珂的馬車走在倒數第二。
馬車輪子滾動在石子路面上，前面的幾輛大馬車，在秦珂的眼皮子底下，宛若在跳disco。
秦珂的小馬車雖然不算平穩如初，但的確沒有太大變化就是了。
車廂都沒有太大變化，坐墊上鋪有厚厚的乳膠軟墊的車內，就更是平穩。
震動都隱沒在厚厚的軟墊中。
車簾掀起半邊，小孩看着前面的幾輛大車，緩緩張開嘴巴。
然而，讓秦珂佩服的是，即使如此，位於第一輛大馬車中的讀書聲，也只是一開始有過片刻的削弱，很快又恢復過來。
瑞兒一開始還覺得有趣，但隨着時間的消磨，有些坐不住了。
屁.股在坐墊上動來動去，彷彿底下有針。
秦珂看了下天色，未到中午，也不知道等會兒停下來休息的位置在何處。
她將小桌子降下去幾公分，一邊坐凳展開一層，蓋在小桌子上，立刻變成0.7x1.2的小床。
「要是覺得困，就睡一會兒。」
知道秦珂今日要走，瑞兒今早天未亮就醒了，現在眼皮耷拉，有些困意。
瑞兒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脫掉小鞋子，躺了下來，懷裏抱着小銀鴞，外圍蹲著只將腦袋塞進翅膀下的小花，舒服的舒展了小眉毛。
「小嬸嬸，瑞兒不困，瑞兒就是躺一會兒。」
小孩兒話剛說完不到一分鐘，小肚子一鼓一鼓，竟是睡了過去。
秦珂：「……」
沒有環兒在身邊，坐着也無聊，她找出一個木盤子，蹲下來，從小桌子底下的收納抽屜里扯出來一層，從裏面弄了些梅子、肉乾、豆乾、奶糕等，給木盤子堆滿了，這才不甘心的將零食抽屜給合上。
把馬車車簾給拉上后，這才脫掉鞋子，坐在另一頭坐墊上，抱着盤子，看着另一邊窗口外的農田，時不時往嘴裏丟個零食。
也不知道是睡飽了，還是零食味兒太香，不到兩刻鐘，小孩兒就醒了，睡眼朦朧的看着秦珂鼓著腮幫子，吃的正香，小孩兒看着看着，嘴角夾着晶亮的液體。
「喲，小瑞兒醒了？」
二人二寵也加入了被投喂零食的行列。
今日或許是個不宜出行的日子。
還沒到正午，頭頂飄起烏雲，天空陰沉下來。
不一會兒功夫，下起了綿綿細雨。
車隊停在較為平坦的草地上，略作休整。
陸聞聲從前面馬車下來后，一手遮著額前，匆匆向這邊快步而來，着急道：「娘子，可是餓了？」
一抬頭，好幾伙，坐在車座上趕車的劉蒙戴着斗笠，左手拿着紅糖糍粑，右手拿着蜜汁紅薯條，嘴裏還叼著一塊肉乾吃的正香。
見他過來，高興的揚揚手：「郎君，你可回來了，都正午了，可是餓了？」
陸聞聲掃過馬車內幾隻。
秦珂和二鳥正襟危坐，前者露出一抹乖巧微笑。
小孩兒緊張的揪着手，嘴角是還來不及擦掉的小餅乾碎屑。
陸聞聲：「……」
很好，看來一家子裏，只有他餓著肚子。
今日是出來的第一日，每家都有新鮮的糧食，這一會兒工夫，前頭秦家馬車便傳來一陣陣飯菜的香氣。
香味伴隨着一陣陣青煙隨風飄到一側。
秦珂砸吧砸吧嘴，果然是大戶人家。
一大早，王胖子烤了一些乾菜肉餅，餅皮酥脆，冷熱都好吃，還能放上好幾日。
出門在外，也沒有太多講究。
陸聞聲拒絕了劉蒙給他熱個午食的想法，吃了兩個餅子。
秦珂本來都有些飽了，奈何乾菜肉餅實在太香，她一個沒忍住，掰了半個，剩下半個，又進了陸聞聲肚子。
休整結束，車隊再次開始出發，晃晃悠悠。
約莫是下午三點左右，車隊走到一處上遊河灘停了下來。
「雨有些大了，今日就在此暫且提前紮營。」
騎射先生檢查了周圍安全隱患后，高聲道。
這一次，秦珂吸取了教訓，下午只是吃了幾塊奶酥，便不再進食。
她看了看外面雨勢，比小雨略大些。
劉蒙幾乎是騎射先生一說停，他就立馬駕着車離開隊伍，在一側找了個平坦的位置停下來。
秦珂改造馬車時，陸聞聲在書院，並不清楚馬車改造成了什麼模樣。
這會兒戴着斗笠匆匆趕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其餘幾輛馬車中，下人已經開始拿出帳篷紮營。
小秦氏也顧不得下馬車沒人人肉凳子，拿着把傘，在秦先雲的幫扶下，踉蹌著下車。
油紙傘傘沿微微提起，露出她那張慘白而發青的臉。
幾乎是在秦先雲剛去將小侄子抱下來時，小秦氏便捂著胸口，跑到河邊乾嘔起來。
雨勢愈發的大了，這幾輛車中，卻沒幾個願意留在車內，撐著傘也要下來走兩步。
連之前最為活躍的乾安幼弟，小胖臉上神情都蔫蔫的。
這會兒，就顯得那輛小馬車中半天也不下來的嬸侄倆有些突兀。
秦珂和瑞兒還真不覺得有多累，她不是個重規矩的人，在馬車內，車簾掀下來，坐凳一展開，嬸侄倆那是想躺就躺，想趴就趴，想盤腿就盤腿。
累了就擼擼毛茸茸，吃着零食。
在厚厚的乳膠軟墊和改造過後的輪胎減震下，有震感，也還不到會讓人難受的地步。
他倆就坐車裏，劉蒙不敢指揮陸聞聲，秦珂便在裏面指導。
「對，你幫着把那幾個卡扣都打開。」
「後車車壁和左側車壁都有卡扣。」
「打開以後？打開以後就交給劉蒙，不然你也不知道該怎麼弄。」
她聲音不大，在嘩嘩的水流和淅瀝瀝的雨聲中，只有湊得近的陸聞聲才能勉強聽見。
他們也不從車裏拿帳篷，一直在馬車邊上搗鼓，別說是能聽到聲兒的陸聞聲好奇，就連其它馬車的也都頻頻向這邊投注視線。
騎射先生在遠處以為這家子是碰到什麼困難，看着那明顯比別家小一圈，放不了多少行李的馬車，深深嘆了口氣：「你先弄，我去子淵那兒看看有無需要幫忙之處。」
幾乎是話音剛落，腳步還沒踏出，就聽到一陣低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