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遠方的迴音

本來是要制定部落的發展方向的，沒想到領頭羊的思想先出了問題，做了一個晚上的思想教育，到天亮的時候放他們回去面壁思過了。

來到這個世界10年了，一群野人在他手上就整出個村子，可能一場山洪就把睡夢中的村民都埋了，若干年後，一群小孩跑到村莊的遺址跳迪斯科，沒準一腳就踢飛了他的頭蓋骨。

這個文明之神當了個鎚子。

200人，200人怎麼夠呢？

最起碼200萬吧，夠不夠也要看他自己，最起碼，寧州這塊地以後要跟他姓吧。

首領們有沒有想明白不重要。

他明白白嵐部此刻的使命就行，就一句話，「搶糧、搶地、搶女人」。

要在自己的手上讓白嵐部儘可能的膨脹，這是一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

這件事干成了，他的子孫以後和人家講道理的時候，就可以囂張地叉著腰，指著自己的腳下說，這塊地，我太太太太太爺爺的太爺爺曾經在這裡釣過魚，自古以來就是我家的領土。

這一句自古以來，頂得上幾十個外交官們十幾升的口水。

道德，那是文明人的遊戲，他一個逃難的蠻子，就該做蠻子該做的事。

天蒙蒙亮的時候，他就去了冶鍊坊。

工匠們說，他們已經找到了銅與錫的正確調劑，能夠鍛造出半米長的青銅劍了，鍛造出來后，劍身還有花紋。

這是個好消息，意味著白嵐部的青銅兵器，很快就要進入量產階段了。

他到的時候，坊內的爐火已經生了起來，水輪帶動著風箱，爐火一明一暗。

「族長？！」

他推開門時，勤勞上早班的打工人也看見了他。

曜光著上身，在鍛造坊內揮汗如雨，正在打磨一柄青銅劍。

白嵐走過去，接過曜遞過來的劍細細端詳。

這是把重劍，劍寬約2寸，長尺半，約有10斤重，前宰后寬，圓形劍首，劍脊筆直，品相完美，寒氣逼人。

白嵐把玩后，拿著劍走到了竹席邊，平揮過去，竹席應聲而斷，切口平整，毫不費力。

他將劍端著，還給了曜。

而這樣的劍，劍椽上已經掛著三把了。

「這是一夜未睡？怎麼，有心事！」

曜將新一爐炭封進煉爐，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后，對著族長說道。

「族長几天前說的話，曜都明白，族長以為是野人過上了好日子后，族人變得不思進取了，其實，不是這樣！」

「我們……」，他低下頭，然後說，「我們，只是不希望白嵐部有白嵐部之外的野人進來！」

「族人們，都以為，族長把我們帶到這裡后，會將龍石島的族人都接過來，可是，四個月了，族長都沒提過這件事，反而說要將當地的土民吸收為白嵐部新的族人！」

「族人們說，族長已經把龍石島的野人遺忘了！」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個原因，讓部落的族人們對族長開疆拓土的想法有了抵觸。

「如何能忘了呢？」

「隔著千山萬水，也忘不掉呢！」

「只是，夜北高原，滄瀾山脈，那是隔絕生與死的天塹，我們無不歷經九死一生，靠著僥倖和機緣，才穿透了艱難困苦！」

「每當到深夜裡，都會不止一次地從凍徹手腳的冰寒的噩夢中驚醒啊！」

曜聽著，沒有說話，族長這樣說，說明他其實一直在想辦法，他沒有忘了故鄉的族人。

「沒有忘，不敢忘。想來想去，倒是有一個辦法，這也是，我今天來這裡考察的目的！」

秋雨淋漓幾場，枯葉一落，冬季悄然到來。

「什麼，夸父來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痴急急忙忙穿上褲子，丟下胯下的美人急急忙忙向村口跑去。

松贊巴魯準時趕著他的牛羊過來了，黑壓壓一片，有幾百頭，看樣子，巨人今年放牧的牧群下了不少的崽子。

族長和首領們早早地就在村門口等著了。

年輕的巨人今年個子又長大了一點，快要有7米了，為了歡迎他進村，村口的大門都被拆掉了。

他隔著老遠就看見了白嵐，揮舞著雙手向白嵐問好。

泰貼著族長的耳朵輕聲問，「夸父真的願意幫我們么？」

「找汗多祖瑪肯定行不通，他活的太久了，炭火一樣的眼神一眼就能看穿白嵐部在利用巨人。但是松贊巴魯就不一定了，年輕的巨人想要除了牛羊之外更多的東西，用白嵐部準備的禮物送給他，他是個愛慕虛榮的人，只要他接受了我們的禮物，那麼我們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

巨人走近了，看著這片樹林和雜草之間多出了一圍精緻的小村莊，很是驚嘆。

「小小，喜歡。巴魯，喜歡。」

他被引導著走進白嵐部的院子里，就像一頭大象一樣，轉著圈，看著那些小巧的房子，不知所措。

小心翼翼地用手觸摸那不是用獸皮做的房頂。

瓦片嘩啦啦摔下來碎了一地。

他用手輕輕一推，白嵐部的豆腐渣工程就倒了一片。

「不能讓他拆了！」

白嵐摁住了族人想要阻止的手，依舊笑臉對待遠方而來的巨大朋友。

「松贊巴魯，松贊巴魯！請喝下白嵐部的族人給巨人供奉的飲料！」

松贊巴魯回過了頭，暫時停止了拆房子的舉動。

他看見小小人抬著一桶散發著奇異味道的水走了過來。

他伸手提起了水桶，聞了聞，然後抱著酒桶喝了起來，幾口下去，酒桶就見了底，他一抹嘴巴，砸吧著回味。

「再來！巴魯，還要！」

白嵐擺了擺手，又一桶被抬了過來。

巨人又是幾口喝完，擺擺手說，「不要了，不要了！頭，暈！」

他試圖站起來，一個沒站穩，整個身子斜斜地砸了下去，砸倒了一片圍牆，頃刻間鼾聲如雷。

族人在巴魯身上蓋了厚厚一層茅草，讓他一覺睡到第二天。

第二天，巴魯醒了，他胡亂地拍打著身上的茅草，對著白嵐說道，「巴魯，要回去了，牛羊，你收下！」

白嵐勸阻了他，「白嵐部的族人為巨人準備了豐盛的食物，請巴魯吃飽肚子！」

兩隻烤氂牛被抬了上來，香噴噴的牛肉上撒滿了鹽和香料，沖鼻的香味讓巨人的眼睛再也挪不開，他留著哈喇子，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動了。

「好，巴魯吃完再走！」

白嵐適時地又搬來兩桶酒。

巨人吃飽喝足后，搖搖晃晃地和白嵐部告別，然後走出村子沒一里路，再次轟隆倒下，鼾聲如雷。

接下來的半個月里，巴魯一直試圖打破他離開冶村的記錄。

最遠的一次，他居然走到了河邊，倒在河水裡也能安然入睡，族人怕他著涼，200多號人一齊出動，將他愣是抬回了村子。

再一次醒來，巴魯看著被他發酒瘋砸的亂七八糟的村子，摸了摸長膘的肚子，不想走了。

他就坐在烤肉和美酒面前發愣。

「巴魯，巴魯不想走了！」

此刻，白嵐才站出來說，「白嵐部也捨不得巴魯，可是白嵐部的糧食已經快被吃光了，巴魯要想吃白嵐部的飯菜，只能明年來了！」

巨人淳樸的眼睛就像小孩，眼睛轉著看著美食，村落和白嵐部的村民們，流露出濃濃的不舍。

他的眼睛里非常難過。

「我捨不得白嵐部！」

白嵐走上前，給了大大的巴魯一個小小的擁抱，「那就留下來！」

巴魯卻搖了搖頭，「大爹在等巴魯，大爹不能沒有巴魯，巴魯要去野象原了，巴魯三年後再來看小人族朋友！」

他指著食物和酒，「我能帶走它們么，我想讓大爹和弟弟都嘗一嘗！」

白嵐說，「當然可以！白嵐部還有別的禮物要送給巴魯，請向汗多祖瑪巨人轉達白嵐部的問候！」

他拍了拍巴掌。

禮物被抬了上來。

是白嵐部今年新提煉的鹽、一份巨大的動物毛皮製作的毯子，還有一柄巨斧和一把短刀。

巴魯看著這些禮物幾乎有些站不穩了。

尤其是那柄巨大的青銅雙刃戰斧，已經讓他全然忘記了自己是個樸實的巨人。

他佔有了這些禮物，一種名叫貪婪的情緒已經完全佔據了他，他想要，他誰也不想給！

他脫下了破舊的氂牛皮，穿上嶄新的香噴噴的暖和的新衣服，別上那把短刀，挎上那柄巨斧，感覺自己似乎變成了夸父口口相傳的神話中那個開天闢地的巨人。

「這些禮物巴魯非常喜歡，但是，巴魯已經沒有東西能夠償還白嵐部的友誼了！」

「我們的友誼無價！」

「我們只想請夸父給我們住在青州森林裡的族人帶一句話，我們離家太遠了，他們會擔心的！」

「除了夸父，沒有生靈能夠橫穿干加爾馬加塔薩，寒風和暴雪會奪走一切溫暖。」

「我們真的從青州來，我知道高山之子和森林之子在那裡共同修建了一座神廟！」

巨人的眼睛忽然就對這些小人忽的尊敬了。

「勇敢的小人朋友啊，夸父因為自己能成為你們的朋友而自豪！」

白嵐將一份地圖交給他，「將這份地圖交給鹿人族族長的女兒，『飛霖*神羽*斯巴達克』，她是個白化的鹿人，她的美麗在青色的森林裡如同白雪一樣醒目，你不會認錯她的。這是我們所有的囑託和全部的希望！」

巨人走了，帶上了氂牛肉、鹽和酒，一步三回頭地慢慢地向蠻荒的高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