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塔爾木

第二十八章 塔爾木

雪蠻人雖來勢洶洶,卻在撞到了牢門的鐵柵欄后戛然而止,只是眼睛緊緊地盯着面前的幾人,嘴裏不斷地喘著粗氣。

張長青對於戰陣廝殺的事都經歷過無數次,自然不會被眼前這點場面驚到。似乎是感受到眼前這個雪蠻人只是情緒稍顯激動,並未露出任何殺氣,華知仇伸手輕輕撥開了護衛在身前兩側的獄卒,想看其下一步會有什麼動作。

雪蠻人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張長青,粗重的呼吸聲漸漸減弱,含糊不清地問了一句:「你可是……張長青張將軍?」

眼前的這個雪蠻人竟然會說漢語,着實令在場的眾人皆是一驚。雪蠻人數量不多,大多生活在洋州的北部區域以及位置要比洋州更北的雪州,平日裏與南邊的馳洋人有些來往,而對於更南邊的中原王朝文明則接觸很少了。

至於想找出這種會說漢語的雪蠻人,就更是百里挑一了。一是用不上也沒人教,二是雪蠻人雖在力量和體型上佔據着巨大的天然優勢,但相比之下智力則稍顯不足,對於浩渺精深的漢字語言文化,學起來頗為費勁。

總而言之,雪蠻人就算笨但絕對不傻,吃力不討好的事,誰會去做呢?

可眼前這個雪蠻人從患上雪煞來鬧事被抓進牢裏到如今,已過去了兩年有餘,這兩年多以來從未有人聽他說過一句話,更不要說漢語,甚至差點被定義為一個啞巴。可他今日卻來了一記平地炸雷,將所有人都給驚住了。

張長青臉上訝異的神情稍縱即逝,點了點頭輕聲應道:「我就是。」

聽到肯定的答覆后,這個雪蠻人眼睛陡睜,愈發地激動起來,顫抖地吼了兩個字:「恩人!」而後便低頭撲通一聲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連帶着手腳上的鐐銬傳來一陣「嘩啦啦」的響聲。

「恩人,我總算又見到你了。」待雪蠻人再次抬起頭時,眼睛上已含了一層霧蒙蒙的淚花,其可憐委屈的模樣屬實令人難以將其與巨人般的身軀聯繫到一起。

張長青明顯也沒料到事情會往這個方向發展,不禁向前走了兩步,藉著昏暗的光線細細地打量着眼前這個即使跪下來仍與自己身高相仿的龐然大物。

與自己腦海中那個尚小的模樣對比了半晌,張長青才稍顯遲疑地問道:「你是……塔爾木?」

雪蠻人連忙點頭,激動地說道:「恩人竟然還記得我!我就是塔爾木!」

張長青恍然大悟,感嘆道:「這一別,已經快有二十年了吧,當年你的個頭還只有我腰那般高,如今已經是個健壯的成年漢子了。」

塔爾木似是從那日後便一直掰着手指頭過日子,竟分毫不差地答了上來:「十八年又十個月零九天。恩人,終於再見到你了。我塔爾木,死而無憾!」

說完,塔爾木便伏下身子,咚咚地磕起頭來。

於理來說,雪蠻人之中的習俗與馳洋人相似,並無漢人所有的五體投地之說,他們表示臣服亦或感激的大禮,便是單膝跪地,右拳抱胸。

而這塔爾木的表現,明顯是對中原文化浸染頗深。原來,塔爾木與張長青之間的緣分,也便是由此而來。

二十年前,上一任的安東大將軍,也就是張長青的父親尚在。而張長青,也在及冠之年,依照張家世代流傳下來的規矩,隻身一人前往洋州歷練。

這規矩,是由初任安東大將軍蓮花侯張荷定下來的。為了對馳洋人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每一個張家的新生一代男兒,都會在及冠之後,深入洋州進行闖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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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塔爾木,就是在那時候被張長青所救。塔爾木出生的家族,是生活在雪蠻人地盤南邊的世家,在當地頗有些影響力,特點是他們比之普通的雪蠻人平均智力要高一些,更重要的是他們一直對中原文化很感興趣,總會主動的進行學習。

這一家族,雖然看起來與普通的雪蠻人家族格格不入,但卻因此與遼州方面走的比較近,隔三差五的便會來落蠻城參加集市交易,與不少遼州邊境的百姓都多少有點交情。

可是成也如此,敗也如此。當年柳澄剛被封為洋州王,來到洋州不久,卻不知為何掀起了馳洋人對漢人的一陣排斥抵觸之風。這股浪潮自然波及到了深受馳洋人影響的雪蠻人之地,附近有幾個更親近馳洋人討厭漢人的家族,平日裏早就看着日益富裕的塔爾木家族不爽,便藉著機會挑起爭端,乾脆聯起手來想要將其趕盡殺絕。

那夜正巧張長青在附近,平日裏也聽說過塔爾木這個家族,奈何孤身一人實在沒辦法對抗人數眾多的雪蠻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將家族裏一對年齡尚小的兄妹給救了出去。

這便有了今日之事。

張長青趕忙上前扶起了塔爾木,說道:「不必如此,快起來。你妹妹塔日梅呢?」

塔爾木的眼神突然黯淡了幾分,低落地道:「塔日梅心裏受了傷。從那天以後,身體就一直不好。三年前生了一場重病,沒扛過去。」

張長青長嘆了一口氣,沉默不語。

塔爾木繼續說道:「恩人。我把塔日梅給埋葬了以後,回家便覺得不舒服,不吃不喝地躺了兩天,兩天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也是在幾天前,我才逐漸恢復了記憶,想起來當初自己都做了些什麼事……」說着,塔爾木紅透了臉龐,聲音也越來越小,以他本身情感來說,自然不想更不願傷害漢人,此時一股愧疚感充滿了全身。

「你這是得了雪煞,已經治好了,沒事了。」張長青出言安慰道:「順便幫個忙,你們的語言我不會說,你幫我把他們召集起來,告訴他們這件事。」

塔爾木應了一聲,而後站起身沖着監獄裏面喊了一嗓子,眾人雖聽不懂雪蠻語,但可以料定是在招呼著大家過來。

不大一會兒,監獄深處的各個牢房都傳來了鐵鏈摩擦的聲響,一個個雪蠻人的身影從暗處浮現,默不作聲地看向張長青的位置。

張長青清了清嗓子,對大家道:「我是遼州的負責人,張長青。你們患上了雪煞,因而失去了理智,前來攻擊我們的軍營還有附近的百姓。沒有辦法,我們只能用蠻力制服你們,關在這裏。」

「現在看來,應該是沒事了。前一陣這裏來了位神醫,叫南宮仁。」說着,張長青後撤了一步,將南宮仁讓在了身前。同時南宮仁稍稍欠身以認領身份。

「南宮神醫看了你們的病,也開了方子。兩個月過去,看來你們吃的葯是有效的,雪煞也被壓制下去了。雪蠻人部落平日裏與我們幾無衝突,往日你們被雪煞侵襲了理智,身不由己也可以理解。」

「既然如此,三日後你們便可出獄了。都回家去吧,消失了這麼久,你們的家人一定十分擔心。我們中原王朝,一直秉持着與相鄰的一切民族友好相處的原則,不會主動挑起事端。國家和平,百姓就安居樂業,不論漢人,還是雪蠻人,亦或者馳洋人,都是這個道理,百姓是無辜的。希望你們回了家以後,也能將我們的這份心意傳達回去,拜託了。」

說完,張長青雙手抱拳,向面前的所有雪蠻人敬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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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爾木一句一句將張長青的話原封不動地翻譯了過去,整個監獄沉默良久。

突然,一個雪蠻人緩緩地單膝下跪,抬起右拳,重重地錘在了自己的胸膛。有了這個先例,便有第二個、第三個,最後所有雪蠻人皆跪在地上,向張長青和南宮仁二人行着他們最大的禮節。

塔爾木是最後一個跪下的,他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二人,用漢語說道:「謝謝。」

……

柳詔東,高在洲,肖星雨及華知仇四人仍走在白澤江的岸邊上,他們前方不遠處,佇立着由談不上城牆的黃土堆圍成的一座小城,城門上掛着一塊風吹日晒的小匾,勉強透著三個字——白澤縣。

幾人正走着,華知仇卻沒頭沒腦地突然問了一句:「星雨姐,你開脈的時候,一共沖了多少脈關呀?」

肖星雨答道:「十二個。」

「誒?你也比在洲哥少一個呀!」華知仇聽聞,突然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高在洲臉色難看,傲嬌地哼了一聲,道:「看你小人得志的樣子。星雨比我少一個,我沒什麼可丟人的。可我着實想不明白,你這小子竟然才只有六個,真是沒天理!」

肖星雨聽到華知仇只有六個,也驚了一跳,不禁說道:「沒想到你這麼少,這得是天才了吧!」

「對,星雨姐說的一點沒錯!天才,天才!」華知仇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想挨扁就直說。別說六個了,就算你一個脈關也沒有,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我也能揍的你滿地找牙,見不著北!」高在洲亮起拳頭威脅道。

不料華知仇卻沒接話,突然話鋒一轉,轉頭看向本在一旁饒有興緻地看着他們插科打諢的柳詔東,問道:「詔東哥,你練的是什麼功夫呀?也和我們一樣嗎?」

柳詔東沉吟一番,答道:「不一樣。皇室子弟練拳腳大都是為了強身健體,談不上什麼建樹。我是小時候特別感興趣,央求父皇准許我學功夫,父皇便派了大內侍衛統領和夜不收統領做我的兩位師傅。他們教我的心法,沒什麼脈關之說,只是打坐修鍊,經絡穴位先背下來,再一遍一遍地運氣走脈就行了。」

「他們說這是正統法門。這心法雖然進步慢,但似乎沒有上限,天生適合有王者之心的人練,心境越高,將來的成就便越高。」柳詔東說到這,自嘲地笑了笑:「我的王者之心還沒修鍊到位,也只是個三腳貓功夫罷了。」

「夜不收?那是什麼呀?」華知仇的注意力總是奇奇怪怪。

「哦,夜不收是一個軍種的名字。」柳詔東解釋道:「說起來,夜不收還是我們嵐朝的第一任安東大將軍——蓮花侯張荷一手建立的。當年跟着嵐高祖,也就是我的祖上柳足中打天下的時候,夜不收是張荷手下斥候的外號,這群人,打架不要命,屢立奇功,而且多是在夜晚行動,因此才得了這麼個稱呼。」

「隨着後來的發展,夜不收這三個字就不再是蓮花侯一家的寶貝了,其他的將軍都跟着學,一直傳到了所有軍隊里。建立嵐朝後,嵐高祖將夜不收這一名號正式建軍,指揮權便收歸皇室所有了。」

「如今的夜不收應該有不足一萬人的建制,都是武功高強的人,平時分散在全國各地,幾人編隊完成任務或者刺探消息。由於不成軍,不正面打仗,任務保密行動隱蔽,所以沒什麼人還記得這個名字了。」

「哦……」其餘幾人頭一次聽說還有這麼一個組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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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神州:七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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