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熱風散盡（10）
視頻戛然而止，所有的聲音都和畫面都一齊消失，突如其來的靜默讓武識逸冒出一身冷汗，手機中的視頻已經開始從頭開始循環播放。在嘈雜的聲音中，武識逸想象著這些人的後續的結果。在愣了好幾分鐘之後，他後知後覺的拿出自己手機，開始查找視頻中那段時間的孢子濃度信息，並且對照著視頻中的文件一頁一頁的對照。
但看見所有的數據都和視頻中幾近沒有出入的時候，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感到驚訝還是驚恐，而他下意識的思考著，或者準確來說是下意識的為這些公司想著理由與借口。即便如此他依舊不相信，不願意承認自己遭到了欺騙。或許這是絕大多數人下意識的自我保護，沒有人願意相信自己的生命被籠罩在一片謊言中，如同牧場中溫順的綿羊，毫不知情的被剃掉一層有一層的絨毛。
武識逸將文件夾繼續往下翻，緊接著是幾張掃描圖片，頁眉上寫著百匹礦業的以及車夫圖標，所有的圖片都有兩張，一張保持著原樣，另一張用紅色的線條勾畫著，用來將隱藏在冗長段落中以及無數廢話中的數字強調並且聯繫起來。
其中最容易看清的便是百匹礦業每年的凈化劑產量，公司內部的報表公開的市場數據有著極大的差距，在紅色線條勾勒出來的巨大紅色問號下鞋寫著一行觸目驚心的字：」剩下的幾萬噸去哪裡了？「
接下來的幾十頁紙都是用來闡釋同樣的觀點，他一邊看著卻聽見了剛剛安靜的走廊傳出了一些聲響，強烈的警惕心讓他立刻收掉所有東西站在門邊，仔細的聽著所有的動靜。門外傳來了噴漆晃動的聲音，以及一些嬉鬧的玩笑聲。
儘管似乎並沒有什麼威脅，但是這一陣聲響把武識逸一下從那些數字和無限的想象中拉了回來，他逐漸反應過來自己所處於什麼樣的現實中，自己拿著這些東西能夠幹什麼。他又看了一眼手機，上面還有很多圖片，以及兩條視頻。沒有任何的名稱，只是用拍攝的時間命名。
武識逸又打開了時間稍長的那一條視頻，他一邊看著一邊收拾所有的東西，並且朝窗戶外望去，帶著這些東西他不希望自己的身影被任何人看見。在他恍惚中，他看見視頻中是一張自己有些熟悉的臉，絡腮鬍，深邃的眼窩，武識逸拚命的搜索記憶，試圖想起這個人，他肯定見過，但是……但是……
那個晚上，那個火光四射，炮鳴震天的晚上，這張臉出現在他上方，在裝甲的駕駛艙中，意外的看著身下發射火箭彈的武識逸。他瞬間感到耳鳴，彷彿被一直手拖著腦袋硬生生的拖回了那個夜晚，在他面前死去的拓，一旁熊熊燃燒不斷打滾的彼得法諾。
劇烈的暈厥感讓他險些直接倒下去，靠著牆緩緩下沉的他能夠明顯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視野也變得有些模糊，他不知道是自己的淚水還是大腦缺氧帶來的眩暈。視頻不斷的播放著，他只能不斷的調整呼吸，讓自己恢復正常。
過了良久，樓梯中的嬉鬧聲都換了方位，他才逐漸緩過來。他深呼吸著，將視頻重新調到開頭，又一次看著那個人的面孔出現。
「現在時間，3月18號，這裡是參岩市雒楓通用航空機場，我，還有這旁邊叫作李克羅和里卡多的，我不知道你們在入境文件中能不能找到我們這幾個名字，或者說是幾個其他名字也無所謂，我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將要做的事。」
說著畫面切換，變成了有些破舊的機艙，隨著他腳步的前進，逐漸能夠看清幾包炸藥和幾把槍，以及正在收拾的翼裝飛行服。
「我們將要炸毀參岩峽谷凈化站，和在遠浪號的同伴，或者說是同夥一起，製造一次……應該說是社會實驗吧。」說著他又走回去，走到了駕駛艙。
「看了前面那些東西，視頻也好，圖片也好，不管你信不信，反正道昌，貝德海擎這三家總能想到辦法解釋，他們會說不存在那樣的監測站，另一個視頻中的博士大概也會莫名消失，然後說百匹礦業的那些報表是不懷好心者偽造的……你們了解，他們總能想到辦法的。」
「但是不管怎麼說，我是相信的。」他將攝像機固定在機窗上，開始逐步啟動飛機，「我相信這顆星球就是那三家擁有塔式艦的移民公司的牧場，我們的生存，死亡，快樂，痛苦不過都是為他們創造著財富。」
引擎的聲音像是旋風一般在兩側呼嘯，羅坦尼克像是想起了什麼，操作了一下攝像機：「對不起，忘開降噪了。」
「回歸正題，這就是為什麼這場社會實驗是這樣的重要了。」他又對著耳麥說了些什麼，飛機開始緩緩滑出，「我想這個視頻應該不至於淪落到哪個吸血的股東手上吧。」
「或許之前這些所有的都可以被解釋，但是今天將要發生的將會是最有力的證據。你們只需要看著這之後發生的一切。我知道，遠浪號會被其他塔式艦替代，參岩凈化站會終有一天會被修好。但是，你們可以看著在這之後，那些聲名顯赫的人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他們會依舊紙醉金迷，你們，你們所有自以為無關的人會為他們的錯誤付出代價。」
「一年，或是幾年之後，天曉得會多久，在這一切修復之後，我們的墳墓被無數人踐踏之後，你們會看見，在紅區被恢復之後，流離失所的無辜者會被安置這第一時間返回家園嗎？他們能按時得到他們移民合約中的補償嗎？我在這裡向你打賭，不，一定不會的，我見過太多這樣的情形了。」
羅坦尼克說著笑了出來：」這顆星球上的一切都是屬於他們的，包括你們自以為的自由，你們自以為辛苦賺在自己口袋中的錢……季風來去，冷暖交替，自轉公轉，槲灣發生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的財富存在。「
「不信就開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吧。希望某個怒目而視反對我的人能夠賭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