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幕下的白磷彈（11）
當武識逸從疼痛中蘇醒過來，在模糊不清的視野中，他感受到的第一件事是失望，為蔓延的痛苦，同時也為冰冷的現實，為他沒有在死在那荒謬而令人絕望的圍毆之中。
他試著支起身子，但是劇烈的痛感立刻將他拖回到到床上，在重重的撞擊中他看著這個簡陋的房間，這是一個倉庫，本應該放著一些發電機之類的工具，但是這裡只剩下一張床，一張擺著一些醫療用品的桌子，一盞微綠的燈光。
彷彿是聽見了裡面的動靜，門外傳來了話語：
"醒了？還有3個小時才送飯。"
"我……為什麼還活著……"
"怕是前線戰況不好需要有人背鍋嘍。"
下意識嘆氣的武識逸被側腹的一陣疼痛弄的連連咳嗽，而咳嗽的抖動又讓他的得到了更強烈的疼痛，劇痛帶來的腹部抽動讓他險些在床上窒息。隨著動靜的變大，門被打開了，一個身材中等，一頭金髮的男人走進來，看了一眼床上的武識逸說道：
"搞什麼，我還以為你用膽量自殺呢。"說完他就就轉身又關上門。
在持續了好幾分鐘的劇痛之後，他的身體終於麻木般的沒了反應，痛感逐漸減輕，呼吸也緩緩變得順暢，但是除了躺著放緩呼吸之外他也沒有其他能做的事情，只是稍微動一下身，折斷的肋骨和手臂便會傳來更加猛烈的疼痛。
他在模糊中似乎又睡了好一會兒，直到又一次開門聲將他吵醒，進來的是一個看上去有些膽小的男人，有著光溜溜的臉，村頭，戴著眼鏡，做事總是有些畏首畏尾的謹慎。他用桌上的醫療設備給武識逸進行了一個粗略的檢查，看著武識逸有所反應還驚愕了一下。緊接著他又把一碗粥端過來：
"艦……先生……這是你的粥，多少吃一點吧，會恢復的快一點。"
"你看我的樣子喝的了嗎？"
"我……我這兒還有袋裝的流食，你注意別噎著……"
武識逸艱難的喝下了那人手中的一小袋東西，吃起來像是帶著紅棗味的牙膏一樣的口感。那人把包裝扔掉之後將醫療設備又收到了桌上，像是拿著什麼燙手的東西，慌忙一扔，歪歪斜斜，都來不及整理便準備出門離開。
"等等……"武識逸用著全身的力氣喊著。
"怎……怎麼了？"
"外面的戰況怎麼樣了？我們贏了嗎？"
"我不……我不知道……我不能和你說話……對不……對不起。"說完門便又關上了。
武識逸就這樣躺著，每過幾個小時門外的人就會給他送一點水在旁邊，順帶看一眼他是否像他們想的那樣躺在那裡。他有一次在喝水時，故意在看門人面前嗆水，然後連番的咳嗽跌下床，一副痛苦無比的表情。不出他所料，看門人很快將他抬到床上，叫來了那個懦弱的醫生，他此時很確認，這些人的確接到了不讓他死掉的命令。而趁著自己從床下被抬起的間隙中，他偷偷拿到了放在桌上的止痛藥和鎮定劑。
幾個小時之後，夜幕降臨，武識逸等候著最後一次的醫療檢查，懦弱醫生準時到來，依舊照常給他檢查換藥。就在他要收拾準備離開的時候，武識逸一把拉住了他，儘管力氣並不大，但是依舊讓對方注意到了他。
"外面到底怎麼樣了？"武識逸儘力用有力順暢的語言說出了這段話。
"對不起，我……我真的什麼都不能……說……"
武識逸把他拿的鎮靜劑和止痛藥直接一把放到自己嘴邊："告訴我，否則我就把這些都吃下去，我反正也沒什麼活下去的必要了。"
"別別別……別慌……"那人說著就想去開門。
"你不說我就把這些都吃了，你打開門我也把這些都吃了。"儘管用力強調了，但是武識逸的話語說出來還是有些無力感。
"好……都聽你的……我都告訴你……你先把東西放下來。"
"不，你回答完我所有問題，我自然會放下，中途中斷我就全部吞下去。我不覺得我現在遭得住洗胃。"
"好好，你說，你說，別衝動。"
"外面戰況怎麼樣了？"
"我不清楚，貌似……貌似……"對方的眼神有些飄忽，像是在躲避什麼。
"貌似怎麼樣？"
"敵人發動反攻了，他們好像得到了援軍。"
"什麼？我們的人呢？都撤回來了嗎？我們沒有支援……"他話還沒有說完就又險些咳起來。
"這個……這個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現在一直都還在說是你在指揮。"
"你叫什麼名字，什麼崗位？"
"藍門楚，後勤部三組，是我們副組長讓我來干這個事情的，我也不是專門的醫生，我剛學了兩年就中斷了，我們大學也在紅區擴散區。"
"外面的人呢？那些人都是從哪來的。他們怎麼回事？"儘管心中還有無數問題幾乎就要噴涌而出，但是此時他的肺就像是一張漏氣的風琴一般，發出的聲音不斷的變形，他知道自己一次性再多說幾個字或許他就又要咳的暈厥了。
"他們幾乎都是信息部的人，你沒有動他們的部長，那個叫平榮旗的人雖然看起來沒什麼背景，但是實際上他有好幾個同學校友是那些高層的人，所以他也是站在另一邊的人。"
"你呢？你不是站在那邊的人對吧？"
"我……我沒有選擇的權利。"
"如果你有呢？"武識逸說著，手中的藥丸一粒粒的從他手掌的縫隙中掉落到地上。
"我……我希望……能做一些正確的事情吧。"
「謝謝你。」說完武識逸扔掉了手中所有的藥丸，「你已經在正確的道路上了。」
「等等……你是說……你是說你要反抗他們嗎？怎麼可能？你現在這個樣子，完全就是送死啊。」
「如果我放棄我就不會死嗎？他們留著我只是為他們的失敗留下一個預備方案。所謂的正確的事情，大概就是無論能否成功，代價如何，哪怕為了一絲的可能性，為了更多人，也要義無反顧的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