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喜
長姐已經換上了紅色的婚衣,頭上停落著一隻金色的鳳凰釵子。一直覺得雍容的金色鳳凰顯得俗氣,可戴在長姐的頭上,卻像是優雅的神域聖光。
鳳凰的尾部拖著長長的鑲滿了粉色珠子的流蘇,一直落到長姐光滑白皙的脖子上。
她站在門口,彷彿錯落在這人間。如果不是長姐,我不相信人間會存在著這樣的美好。
斂夜送站在府邸內,也穿著同樣正紅色的婚衣。
他已經成為長姐的人了。也可以說,長姐成為了斂夜送的人。
我和花空樓走入府邸,嶄新的陳設顯得木訥又寂寞。大概是因為這府邸中相聚的人太過少,才顯得一絲空蕩。
這大大的府邸中,除了吹著嗩吶的樂師、和進進出出的小廝,除了長姐和斂夜送,除了我和花空樓,再無他人。
「阿珏呢?」長姐問。
「南皇子大概有事情處理,在路上了吧。」我略微冷漠的答。
他忙著,在何處?只為能在長姐的出宮之日殺掉我罷了。
「好。」長姐笑起來,粉色的流蘇珠子碰撞在她的脖頸上,十分溫柔好看。纖細的腰身上,系著金色龍紋的腰飾。
花空樓對著長姐行禮,祝福道:「祝百年好合,歲月歡喜。」
長姐笑笑,亦說:「如果可以,也提前祝福你和小棲。」
花空樓沉默,我偷偷看向他,只覺得心顫。
「顧漸呢?」斂夜送向我問。
我瞪一眼,回答:「我怎麼知道?」
如此的沉默下,花空樓坐去了大廳左側角落的坐席,只看著窗外的枝丫,枝丫上的麻雀喳喳叫著。
當精美的菜肴端進大廳的時候,我還在望著花空樓的背影。
此時有人從門口走入,步伐有聲。顧漸穿著玄色的戰袍,拿著銀色的長槍,高高束起的長發微微輕擺著。渾身除了傲氣,唯有英氣一詞。
我深吸了一口氣,朝著走入的顧漸望去。我不知道自己是盼著他來,還是不盼著他來。
「為什麼穿著戰袍來?」斂夜送行了個禮問。
「戰袍是斂國的臉面。」顧漸說。
「請坐。」長姐禮貌微笑。
顧漸把長槍倚牆放著,坐去了大廳右側的坐席。
他看向我,沒有說話。
我沉默的站著,在這悠悠青天之下,喜日人煙稀疏,卻又是他們所期盼的宿命。
儀珏星是最後一個走入府邸的。
他穿著水藍色的袍子,拿著新的月光白的摺扇走入。
我冷哼一聲,坐到離他最遠的位置上。
儀珏星輕蔑的看了看顧漸,亦是輕蔑的看了看花空樓。
我雖恨得咬牙切齒,卻也不能在這樣的日子裡像個瘋子一樣朝他發作。
「儀國東公主的出宮之日,斂國亦來湊熱鬧?我們的家事,在場的竟有這麼多外人?」儀珏星嘲諷。
「在我看來,你亦是外人。」我冷漠回應。
顧漸臉上沒有平日里的笑意,只是十分不羈的坐著。那樣的表情,是漠視。
「顧漸,你千方百計從我手裡救出花空樓,就這樣把他放在我的眼前,你覺得安全嗎?」儀珏星合上手裡的扇子,提了提他那十分乾淨的衣擺。
顧漸不說話,花空樓卻說:「你隨時可以把我關回去。」
那話語的聲調冷得像是冰峰。
「你試試看。」我彷彿聽到了自己牙齒摩擦的聲音。
斂夜送輕嘆了一口氣,竟是恭恭敬敬的給我們每個人遞來了香茶。
「今天是你出宮的喜日,不必把自己的身份做得太過卑微。」顧漸說。
「尊卑有序。斂國是我們的附屬國,斂國的新郎也應該附屬於我們儀國的新娘。」儀珏星反駁。
顧漸瞥了儀珏星一眼,嘴角彎起一抹邪笑。
「希望在你的有生之年,一直能記得這句話。」顧漸說。
「就算我燒成灰,這話我也記得。」儀珏星盯著顧漸。
儀珏星是十分隱忍危險的人,可是他竟察覺不到顧漸是比他更懂得偽裝、更危險的人。
「很好。」顧漸笑笑,抓起桌上的酥餅咀嚼。
「花空樓,我們都清楚你的身份。如今在這特殊的日子,不如你來為我們一歌一舞?」儀珏星又對著花空樓說。
在撕碎了自己的面具之後,儀珏星總是這樣刁鑽刻薄的語氣。隱忍了這麼多年,他終於懂得遵循天性是如何的自由。
我拿起手裡的茶杯,快速的朝著儀珏星扔去。
他一躲,杯子便摔碎在了他的腳邊,發出清脆的一聲。
儀珏星看向我,滿眼鄙夷的嘲笑:「又為了一個歌姬發瘋?」
我眼裡的憎恨幾乎填滿了我所有的思緒。
在我憎恨的盯著儀珏星的時候,花空樓卻悠悠的走去了大廳前端的小台之上。
他穿著那身紅色,像是喧賓奪主般。
他站在小台的正中央,身邊沒有燭光,沒有屏障。
猝不及防,像是荒誕的笑話。
他開始幽幽起舞,那高傲冷漠的姿態,宛如一隻頂著紅紗的出水白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