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樹十一
壬七看過冉再的情況后就知道他是被人為的下了葯,這種人類的藥劑他沒法直接消除效力,只能是幫助他儘快排除身體里殘留的藥物。
至於另一個他還沒動手就被李三水打斷,只好暫時放著了。
恰好他派出去收集情報的屬下傳來消息,壬七借口打電話來到樓下,躲進了樓下的景觀竹林里。
下午李三水不在的時候他去周邊巡視了一下,發現最近妖精們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動作,反而鬼類格外動蕩,像是畏懼著什麼。
這方面嚴格來說是不歸他管的,所以他只能叫來專業人士詢問。
情況緊急,壬七也沒時間考慮那些人有多麼討厭白班,找到了一棟勉強蔽日的偏僻廢屋。
滿目瘡痍中壬七隨手從地上捉了一把瀕臨散架,勉強維持了個形狀的椅子放到了自己面前,一陣清風掃過,灰塵漫天飛舞,權當是清理過了。
他掏出事先準備的寫在黃紙上的信,放在椅子上點燃。
黃紙燃盡,煙霧升到半空的下一秒,原本空空蕩蕩的椅子上多了一個身形消瘦的男子虛影,勉強能看到長衫樣式的衣服和怪異的古式帽子。
這把椅子看上去明明恐怕碰一下都要散架,但人影偏偏端端正正的坐住了,好像它沒有重量似的。
虛影動作優雅的站起了身,然後又緩緩抱拳作揖。
壬七點了點頭,「我所問之事,你們都查清否?」
虛影點頭,然後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個正方形的物件。
壬七愣愣的接過,發現那竟然是一台輕薄的筆記本,他忍不住挑眉道:「你們,換裝備了?」
他這句權當是吐槽,也沒想對方回答,自己打開了筆記本,屏幕上亮起的並不是普通電腦的界面,而是一片不純粹的黑屏,像是旋轉的黑洞。
壬七耐心等了兩秒,黑屏上閃現出了一排秀氣的小楷。
【地府日前逃出一名重要人員,大人所言皆與此人有關。望大人相助捉拿。】
壬七盯著「日前」兩個字皺起了眉,「具體身份呢?」
屏幕黑了下去,然後又是一行。
【罪人,千年之前收押。生前差使手下奪舍魂魄,收做僕從,盤踞一方無惡不作。】
壬七突然冷下了臉道:「既然有求於我就不該遮遮掩掩,說出它的名字。」
好一會,屏幕才緩緩跳出兩個小字。
【李鴇。】
壬七原本只是冷淡的表情突然變得惱怒,他把手中的筆記本捏得咔咔作響,還是虛影上前一步才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刻鬆開手。
他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虛影點了點頭,「多謝。」
把筆記本還給對方,壬七讓他帶了句話,「告訴他們,此事後果不可預估,必須秉明,不容他們遮掩。」
虛影點了點頭,退下了。
壬七獨自在破敗的廢屋中佇立良久,心頭一片雜亂。
李鴇,居然是這個東西逃出來了,怪不得會選擇在他這裡發難。看來千年之前的賬總歸還是要算了。
根據自己對李鴇的了解,壬七派了人去調查了這片區域里的所有達官顯貴,凡是有些地位財富的都不能放過。
李鴇處事向來喜歡高調享受,壬七相信他不會甘心委身於一個普通人士。
果然這會屬下傳來消息,篩查出了共百十個近期有過異常活動,比如性情大變,身染重病或者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的人。於是這份名單中聚齊了不論珠寶玉石還是科技網路各個行業的領頭人物。
因為壬七的特別叮囑,後面還有一份人數更多的次一級懷疑對象。
壬七對著那張長長的單子嘆了口氣,摘了其中大半重寫了一份送給下面。至於剩下的,就只能等他稍後挨個篩過了。
暫時處理好事物,壬七走出藏身的竹林,一抬眼卻正看到了樓下站著的一個熟面孔。
「鍾懷言。」
壬七奇怪的看著在這裡悠閑刷著手機的鐘懷言,對方聽到他的聲音,好半天才對上他的視線,面露疑惑。
壬七這才想起來對方恐怕還沒見過自己呢,他上前笑道:「你好,我是李大師的助理,我叫壬七。」
鍾懷言警惕的目光放緩了一些,點點頭道:「你好。」
「你為什麼站在這,不上去?」
鍾懷言收回手機,淡淡道:「接了個電話,對了,你們來了多久了?」
壬七想了想道:「半個小時左右吧。」
「李大師呢?他還在上面嗎?」
壬七點頭后疑惑道:「怎麼了嗎?」
「這不是怕耽擱你們太久。」鍾懷言終於露出了點笑模樣,「走吧,先上去。」
之後有一個小插曲,鍾懷言以自己有幽閉恐懼症為由拒絕了搭乘電梯,壬七為了表現禮貌只能和他一起爬樓梯。
他跟在鍾懷言身後打量著他,總覺得對方的某些言行讓人覺得怪怪的,可是他看著又確實只是一個普通人。
壬七雖然也在人世呆了很長的時間,但看人向來不是他的強項,畢竟你不能強求鳥兒以魚的視角思考天空。這或許是他們太依賴自己的本能了,還沒習慣利用「人」的眼睛來看。
總之,既然沒看出鍾懷言在那方面有毛病,剩下的問題壬七相信他還是有能力應對的。跟在李三水身邊這段日子,他見識過的俗世奇葩比過去十來年加起來還要多,多少磨練出了寵辱不驚的能力。
兩人越接近六樓,一陣奇怪的嘈雜聲越清晰。五樓通往六樓的樓梯那裡甚至已經站了幾個探頭探腦的學生。
壬七從中聽到了李三水不大的痛呼聲,似乎被人強迫著憋在了嗓子里。
他心裡暗道不妙,一抬手先送了陣清風過去,伴隨著噼里啪啦倒了一地的聲響,壬七也和鍾懷言衝到了613。
壬七一進去先是看到了倒成一片的課桌椅,然後是其間扭打在一起的三人。
三人?
壬七仔細看過,這才發現第三人是那個老四。
再仔細點,他還發現其實是這兩人在合力圍毆李三水,可憐李三水一張還算端正的臉蛋上已經掛了不少彩。
但他僅憑著眼中一陣狠勁竟然也和那兩人打了個平手。
壬七趕緊跑過去,先輕輕鬆鬆像拎小雞仔似的拎起了老四,按了一下他的頸部讓他瞬間癱軟在地。
然後他同樣拽起了范維子,讓他也昏睡過去,最後才去扶李三水。
但他剛碰上對方的胳膊他就開始嘶嘶的呼氣,壬七隻好放開他,讓他自己先緩緩。
壬七看著他齜牙咧嘴的樣子皺起了眉,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李三水突然一個眼神認真看向他身後,「還有一個呢。」
壬七回頭正對上鍾懷言迷茫無辜的表情,他面無表情的站起身。
對方看他明顯「幫理不幫親」,果斷一個轉身就要跑。
壬七稍微做了個弊,往他腳底一掃,鍾懷言便像被無形的東西扯住了腳,結結實實臉朝下砸了一下。
「哇哦。」
李三水姿勢彆扭的靠坐在一張桌子上,看著壬七毫不留情的把鍾懷言拎起來丟進來,然後順手關上了門。
他心裡一邊得意壬七對自己無條件的信任,一邊有點感嘆他的武力值果真是個迷。
「你們幹什麼!我要報警了!」
鍾懷言緩過神了便捂著自己有點歪的眼鏡厲聲喝問,倒還真像那麼點樣子。
李三水撇了撇嘴,「不勞煩你,我已經報過了,救護車也是一樣。」
天知道他最近和父母打交道都沒有和警察多,再這樣下去他生意也不要做了。
鍾懷言深吸了口氣,嚴肅道:「聽著,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麼,但我什麼都沒做。大師,還是我請您來的您難道不記得了嗎?」
李三水抱著手臂想起了打水漂的紅票子,嘆著氣點頭,「兄弟,我也很想掙那份錢,可我也不想就因為這個數把自己送進去。」
鍾懷言張口還想說些什麼,李三水比了個打住的手勢,從身後抽出一把被書本夾著的帶血的水果刀。
「想必你已經把上面的指紋都擦乾淨了,但是沒關係,這刀看起來蠻新的,應該是最近才買的吧。你只想著新的東西不會留下太多證據,卻忘了購買記錄反而是最直接的證據。」
鍾懷言麵皮抽了抽,低聲道:「你瘋了嗎?這關我什麼事。」
李三水挑了挑眉,「好吧,其實到你來之前我也不確定這一切和你有關係,但是剛才你的表情告訴了我一切。」
在看到他們三人完好無損的「友好交流」的時候,他那一瞬間的震驚後跟著的卻是惋惜和氣惱。
「這件事是我一葉障目了,如果我早點重視起范同學的話,也不會讓你隱形了怎麼久。」李三水嘆了口氣,「誰能想到如此高等院校里竟然出了你們這一宿舍的『卧龍鳳雛』。」
他隨後又點了點講台上的一個小盒子,從外形看起來很像一個戒指盒。而這也是它為什麼會在老四手裡的原因。只可惜他恐怕還沒來得及發現裡面真正的秘密就被迷倒了。
鍾懷言冷靜自持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驚愕,李三水微微一笑,「要我打開看看裡面有什麼嗎?」
鍾懷言沒有回答,李三水給了壬七一個表情,示意他看好人,然後隔著衣服打開了盒子。
裡面不是什麼代表愛情的戒指,而是一包代表墮落的白色粉末。
李三水沒有碰那東西,只是嫌棄的把它推遠了一點,「這就是范維子精神異常的真正原因吧,我想不通你為什麼不幹脆直接殺了他?」
鍾懷言原本還算正常的眼神如今看著李三水已經是全然的惡毒,他嘶聲道:「因為真神需要獻祭,那是我應得的獎勵。」
李三水打斷他,「還因為你需要一個替罪羔羊吧。」
鍾懷言不再說話,而是用餘光一直不停打量著出口和堵在出口的壬七。
李三水自顧自道:「所以范維子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你是從哪接觸到一個西方的小眾邪教的?」
鍾懷言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們是真神的僕從,你們這群無知的凡人才是異端!」
李三水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當個下人有什麼好高貴的,而且你的真神說不定還沒我們的秦始皇年紀大呢。」
鍾懷言突然吼叫著想衝過來,李三水寵辱不驚的被壬七擋在身前,看著他被壬七一隻手就控制住了。
他得意的搭著壬七的肩探出腦袋道:「看來呀,至少你的真神給你帶來了這副被葯掏空了的身體。」
然而他嘚瑟沒兩分鐘,突然感覺手底下壬七的肩膀一抖,下一秒他整個人就滑了下去。
一時間他和對方突然恢復自由的鐘懷言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