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風雷北方來（一）

北岸的日軍也沒有逃脫被殲滅的結局，戰鬥比南岸還要容易些。因為這股日軍還在被名倉少佐在出發前，召集起來進行動員的時候，猝然遭到了今晚最猛烈的炮擊，人員密集，擠在一塊不說，還挨的都是大口徑炮的轟擊，死傷比例遠高於南岸的同伴。

第二就是自己的大隊長被炮炸傻了，在炮火中自顧自地逃跑，挫傷了部隊的士氣，直接導致了部隊在短時間內陷入極度混亂，各中隊也因為首腦受傷或陣亡，部隊一發不可收拾，烏泱泱地亂跑一氣，直到流花口遇上許雲傑營時，還沒能有效收攏建制。

第三就是遇到了許雲傑營這個今晚打得最好的部隊，命該覆沒。許雲傑這個營半個多小時前，殲滅了平田幸弘率領的聯隊部兵力，自己只傷亡了70多人，各部建制齊全，兵力還算完整。關鍵是，許多新兵經過剛才的一場大戰，已經悄然蛻變成了一支敢戰、善戰的老兵了。一聽到自己還有機會過橋到北岸打擊日軍，全營立時就樂翻了，一刻也不停，連戰場也不打掃乾淨，就拖槍拽炮，跑步過橋，建立了攔阻線。

許雲傑營剛和北岸的名倉大隊接上火，姜學海就帶着一營官兵過河加入戰團。現在，兩個加強營對400不到的殘軍，中日雙方兵力比達到了3比1還強，那害怕個逑啊！兩個營隨即展開搜殺模式，各種小建制分隊勇猛地插入日軍當中，槍打炮轟，一個小時候后，便將這個大隊全滅了，順帶俘虜了那個被短暫嚇傻過的大隊長名倉衷。這傢伙在奔逃過程中，已被幾個中隊長認定是戰場精神失常，被取消了指揮權，只能被幾個衛兵變相看押著逃跑，羞愧的幾度想要切腹自殺，可又沒能下定必死的決心。最後還是只是像一條渾渾噩噩的癩皮狗一樣，被抽空了所有的內在精神力，直到被俘，都還沒有醒過神來。

1931年9月19日凌晨2點，這場由關東軍陰謀發動的瀋陽事件而引發的瀋陽地區的戰事全部結束。當然此後還發生了一些雙方零星的交戰，但已不影響中國東北軍在此次事件中的全勝結果。

日軍在瀋陽地區的部隊，包括南滿鐵路第五獨立守備大隊全部，關東軍第二師團二十九聯隊全部，以及被動員起來的3000多在鄉軍人（預備役）部隊和部分警察憲兵，全部被中國軍隊以武力殲滅。從月初以來，公然壓在整個東北天空的日軍侵略妖氛被一舉廓清，城市回歸早先的安靖，並未改變顏色。原先那個被稱為「國恥」的「九一八事變」已然不成立了，後世把這一天的各種事端和結果，概括稱為「九一八瀋陽事件」。

在北方，卻是從九月十九日的零時開始的，一支兵強馬壯的龐大隊伍，也激蕩出更為壯大的風雷。

早在幾天前，也就是9月15日，蘇聯遠東特別集團軍司令布柳赫爾將軍專程到哈爾濱拜訪了陳恩亮。因為蘇聯人為東北軍提供了大量的武器裝備，算是東北軍現在的金主了，即使再忙，陳恩亮也要見上一面。

私下裏說，布柳赫爾將軍（在中國，他曾以加倫的化名，協助創立了南方的國民黨政府的黃埔軍校，以總顧問的身份指導了國民黨的北伐戰爭。）在中國歷史上的赫赫威名，也是陳恩亮作為後輩的敬仰偶像之一。這位將軍是個軍事奇才，一次大戰開始時，還是個沙俄軍隊的列兵，到1917年才開始領導軍隊，五年之間就因功升任集團軍司令，一生戰功赫赫，軍事思想也遠超於時代。並且，在前年，就是他指揮蘇軍遠東部隊打敗了東北軍，差點讓東北軍這支在中國位列前數的地方勢力失去了人生的自信。

作為十分關注遠東局勢的蘇聯，其在東北的情報收集能力那可是最強的一方，遠不是日中兩方可比。最近這幾個月來，中日兩方在軍事、民政、輿情方面尖銳的對抗，那會不引起關注呢。

作為東北三方勢力的一方，蘇聯人肯定不想由日本人獨佔東北，直接陳兵西伯利亞邊疆。所以在這個三方角力遊戲中，中國是蘇聯願意看到的稱職的對手，不然讓日本人獨強，蘇聯人就只能退出東北了。現在見陳恩亮在北滿大肆練兵，他們也是樂於見到的。

說實話，瞿振渝用一個新式坦克懸掛系統能從蘇聯人那裏敲詐幾百輛坦克和幾萬匹軍馬，不見得是完全的技術換軍援的成果。這其中蘇聯人樂於幫助東北軍和日本人打一仗，維持東北地區的三足鼎立，可能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果然，布柳赫爾將軍就是來送溫暖的，他坦誠地詢問了東北軍對日作戰的準備情況，並希望對東北軍的作戰能夠提供情報和後勤方面的支持。他向東北軍提供了日軍駐朝鮮第17師團秘密向中朝邊境移動的情報，並且交給了陳恩亮一份關於這個師團詳盡的人員編製和裝備情況資料。看樣子蘇聯人對此做了足夠的工作，陳恩亮除了感謝之外，還在心裏為東北軍落後的情報收集效能好生悲哀了一會兒。

布柳赫爾將軍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向東北當局傳達蘇聯中央的善意。他表示，在東北軍對日軍採取必要的軍事行動時，蘇聯將嚴守中立，並且絕不擅自改變與東北軍在滿洲的勢力範圍和各項權利的既有約定。那意思就是說：兄弟，你儘管去打，哥在背後絕不做出對你不利的事情來，你們兩個最好打個兩敗俱傷才稱我心呢！

陳恩亮知道，因為意識形態方面的原因，蘇聯一成立就是西方世界的公敵，一舉一動都受到西方國家的嚴密監視，稍有越線，就會遭到嚴厲的打壓。所以他輸出革命的方式只敢停留在在別國培植代理人的形式，絕不敢輕易出兵侵佔一個主權國家的領土。況且，當今的蘇聯，正利用經濟大危機的時機，趴在資本主義的潰瘍上猛力吸血，這時間斷不會做出侵害中國的事情來。只不過希望中日兩方以戰爭形式相互削弱，好讓蘇聯一家獨強，才是她現在最恰當的處理方式。

陪同陳恩亮一起接見布柳赫爾的馮梓雲聽了他表明的立場和想法，心裏若有所思。看得出來，在爭奪東北的影響力和控制權方面，蘇聯可是和日本人的做法是一丘之貉，無分優劣。二九年東北軍和蘇聯人打「中東路戰爭」時，日本人同樣下力地拱火，也向張學良提供蘇軍的情報，還給了不少的子彈炮彈軍火物資。而在中國的背後，竟和蘇軍達成攻守同盟，不僅不干涉蘇軍的行動外，還承諾不讓東北軍使用南滿鐵路向北運兵，但卻向蘇軍開放鐵路，供其調兵攻擊中國。這下他好像明白了一些，看來國與國之間，真沒有什麼政治感情和革命情懷可言啊。

馮梓雲是陳恩亮自己直接到商船學校給請出來的，他直接道明了馮仲雲的地下黨身份，並聲言自己可以給gcd在滿洲的發展提供資助，開價就是100萬元。這筆錢隨馮梓雲和他的上級怎麼安排，給上海中央也好，留在東北做經費也好，全憑他們自己的意思。並且當場就給了20萬元，算是信用金。

馮梓雲見身份暴露，陳恩亮也沒有什麼惡意，經過和組織商量，就答應留在陳恩亮身邊，暫時以參議身份呆在北線集群司令部，聽從陳恩亮的工作安排。這次和布柳赫爾見面，就是馮梓雲在司令部上班第三天的工作之一。陳恩亮就是想讓他明白，意識形態也是有國界的，根本不可能在相同的政治目標下，以犧牲國家的利益做結盟條件，無原則地支持對方的。

談到最後，陳恩亮向布柳赫爾將軍提出，讓蘇聯再支援50門m1930式152毫米榴彈炮，交換條件是，這次和日軍作戰，蘇聯人可以秘密派遣觀察員觀摩戰鬥。這種炮是蘇聯人在法國施耐德m1910攻城炮基礎上改造出來的新銳火炮，是遠東蘇軍的主力火炮。布柳赫爾很是肉痛，但為了實際觀察日本人和中國人的作戰能力，最後只答應給36門，湊齊一個炮兵團的規模。

兩人到最後都心滿意足地達成交易，蘇聯人將派遣一個二十人的觀摩團，在北線集群開始行動時，隨軍行動。而那36門火炮和拖拽卡車，將在一周之內，用火車直接運到瀋陽。

到9月18日夜裏十二點鐘，陳恩亮親率22、23、26三個旅的兵力進抵長春市區北面的寬城子時，隊伍里就有了十幾個打扮成東北軍模樣的蘇軍觀察員。這十幾個人是以蘇聯遠東集團軍51師副師長列昂尼德·巴菲莫維奇為首，他們拒絕了馮梓雲的要求，不肯穿着自己的蘇軍軍服，而選擇穿上了東北軍的軍服。這讓馮梓雲心裏很是不屑，心想，對資本主義國家日本的戰爭中，這些蘇聯人卻不能穿着自己的制服，連表達支持的態度都不肯了。

長春城北的滿鐵附屬地軍營，日軍第3旅團長長谷部照少將，在臨近子夜時接到了關東軍的電令。電令上說，瀋陽的己方駐軍正遭到支那軍隊的攻擊，情況危急。關東軍司令部已經命令駐撫順的部隊二十九步兵聯隊出動，增援瀋陽駐軍。而第3旅團的其餘部隊也應該馬上出動，集結長春、公主嶺和鐵嶺地區的所有部隊，向南攻擊，增援瀋陽。同時，南滿鐵路沿線駐紮的第一、五守備大隊，都歸他指揮。

長谷部照不敢怠慢，趕緊讓人通知參謀長和第四聯隊長到司令部碰頭，商議南下增援的事情。

哪想到第3旅團到長春后，彷彿進到了福窩，大家在國內憋得久了，現在天高皇帝遠，總算可以恣意放縱一番。於是乎，大家一點都不願耽擱，一頭就扎進了長春各處的風月場子，開心得不能自拔。那個熙洽代理張作相主管吉林省務時，更是跟日本人走得近。現在熙洽雖然被調到關內去了，可他創辦得「冷社」的其他人，依然跟日本人勾勾搭搭。像今天，參謀長和第4聯隊聯隊長幾位，就是被冷社的幾個人請去喝花酒了。

傳令官找了好幾個地方，才把兩人找到，帶回了旅團司令部。這種私自出營尋歡的行為本應得到懲處的，但一則是馬上就要打仗了，用人之際，不好太過計較。二是長谷部照自己昨晚也到一家日本料亭去干齷齪事了，只不過午夜前回來了而已，自己的屁股都不幹凈，也沒好意思說別人。

兩人倒是連連請罪，長谷部照懶得和他們計較，只是不痛不癢第訓斥幾句，就放過了兩人。他把關東軍本庄繁拍來的電報給兩人傳看，自己走到一邊思考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