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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成人的每月糧食定量是25斤,高中生定量是32斤,我們六個孩子都沒有達到成人的定量,更沒達到高中生的定量,每個人都是十幾斤的糧食定量,全家八口人每個月也就一百多斤糧食。一到月初,我和哥哥就會陪着母親到糧站買糧食,母親拿着糧本到賣糧的窗口開票,我和哥哥拿着米袋子在過秤的地方等著。每個月糧食供應的品種不是很確定,有時米多一些,有時面多一些,記得有一回,大概是國家沒能有那麼多的米,就規定必須買一定的紅薯,幾斤紅薯抵一斤米。糧站工作人員根據糧本上的定量,給你開票,交過錢之後就到放糧的窗口,給你過秤裝袋,然後就可以抗上糧食回家了。

家裏有一個木桶是專門裝米的,白面和挂面則是另外單獨存放。為了保證這些糧食能吃一個月,母親總是要計算一番,每天只能吃多少米多少面,米桶里有一個小竹桶,是個直徑六、七厘米、有六個立面的竹桶,每個面上還有雕刻的花草,有點藝術品的味道,也許以前這個小竹桶是個筆筒吧。這個小竹桶就是每天我們家做飯的計量工具,姐姐常常做飯,這時姐姐總是要問:「媽,下多少米啊?」母親也總是說:「下三桶米吧!」這個小竹桶大約能裝四兩米,在姐姐和母親的一問一答中,雖然是對這一頓飯下多少米的確認,更是對一個月糧食的算計,總是想要把這些糧食維持到月底。但無論怎樣算計,總的定量是不夠的,就得想些辦法來解決,所以家裏就總是稀多干少,早上做粥,少放米再放點玉米面,這樣的粥糊好像挺稠,其實並沒有用多一點米。有時做麵條,為了能省點麵條,就做連湯麵,用點菜煮一鍋湯,煮好后,把麵條折斷成一、二寸長后再下到鍋里,快要好的時候再下點麵糊里,連湯帶糊帶面也能把肚子喝飽。還有就是經常吃馬鈴薯,也就是土豆,這個東西還是不錯的,又能當菜吃又能當飯吃,經常在做湯麵時,切些土豆條放進去,使湯麵糊里的乾貨能多一點,而且土豆還不貴。但無論怎樣想辦法,怎樣算計,每到月底那幾天總是米桶空空,母親就經常向王孃孃一家借點糧食,到月初再還給人家。

家裏的糧食不夠吃,對於我們孩子們來說,好像沒有什麼壓力,也想不到那麼多,但對於母親的壓力可想而知,她看到我們都處於長身體的時期,總想讓我們吃飽,但沒有那麼多的糧食,又怎麼辦呢?

在我從山上農學回來后的一天,母親對我們姐弟們說:「我跟你爸商量好了,準備過幾個月,我們回一趟老家,這一來呢是我和你爸已有好多年沒有回去過了,想回去看看,二來呢就是咱家糧食總是不夠吃,這次回去你爸算是休探親假,待上個二十天左右就回來,我呢帶你們幾個多住幾個月,咱們老家那兒呀,雖然也窮,但地多土肥,糧食還是夠吃的,等住上幾個月再回來之後,咱家的糧食就節餘下來了,以後就夠吃了。」聽了母親這一席話,讓我的心一下就興奮起來,也激起我對東北老家充滿憧憬和想像。

以前雖然也知道東北是我的老家,也曾想像著東北的天是什麼樣子,東北的地是什麼樣子,但從來沒人像今天這樣認真具體地去想像。記得不久前曾經學過的一個課文《可愛的草塘》,這個課文講述了北大荒的廣闊、美麗和富饒,其中「棒打獐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里」這句話就印在了我的心裏,我想東北這麼富裕,想吃肉了就去打個獐子,想吃魚了就到水塘一撈,那多好啊!帶着許多美好的想像,開始了漫長的等待。後來父親和母親確定了全家除姐姐和哥哥不回東北老家外,我們六口人都回去。從四川江油回到黑龍江的呼蘭,這樣遙遠的路途,僅是路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為此,這幾個月母親開始節約開支,為了湊足路費,凡是能將就的事就都不花錢了,我和姐姐哥哥,除了正常上學外,還是抽空去砸石頭。

在焦急不安的等待中,我也變得不安分了,有的時候不砸石頭,我就會到處瘋玩。一天下午我和幾個同學在家附近的一個學校玩,看到一些同學在玩單杠,有的同學玩得特別好,屈身上、立臂上等動作玩得特別瀟灑,我也忍不住了,掛上單杠后,來了個前後擺浪,結果手的握力不夠,一下子就從單杠上摔了下來,這一下摔得不輕,嘴唇摔到地面,把下嘴唇摔裂了一個口子,流血不止。我不敢再玩單杠了,趕緊用紙擦乾血跡就跑回了家,到了家也沒敢跟母親說。做晚飯的時候,我坐在灶前右手向灶坑裏添樹葉燒火,左手捂著嘴,姐姐在做菜,姐姐看我的動作有些奇怪,怎麼老是捂著嘴,就問我:「你老是捂著嘴幹啥?」我說:「沒事。」姐姐不信,就一把扯開我的手,一看到我的嘴唇裂了一個大口子,肉往外翻著,嚇了一大跳,就大喊起來:「媽呀!你快來呀,奕存受傷了。」母親正在縫紉機前做活,聽到姐姐一叫就趕忙過來一看,也嚇了一大跳,就問我是怎麼搞的,這一下我也不能瞞了,也瞞不住了,只好實話實說,講了事情的經過,母親和姐姐把我一頓數落,就拉起我奔向縣醫院,縣醫院在昌明河上游,離我們家不過十幾分鐘的路,很快就到了醫院,醫生一看說道:「還好來得及時,如果時間長了,肉就會壞死,壞死的就得切掉,就會留下疤痕的。」醫生給我消毒打麻藥縫了三針,沒過幾天就痊癒了。傷口雖然沒有留下明顯的疤痕,但還是隱隱約約的能看到一點,這也是我身上的一個特殊記號吧。這次受傷,對我是個教訓,但還是改變不了我爭強好動的心,若干年之後參軍到部隊,單杠和雙杠必須訓練的科目,雖然我的身體不你像有些戰友那麼好,但憑藉我的刻苦訓練,我的單雙杠訓練還是都達到了優秀的標準,一點也不比他們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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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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