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凈身分家

003、凈身分家

蚊子賊多。

顧清苡背着自個書包手裏拿着一條破絮被子蹲在路邊，得出這麼一個結論。

萬幸，她現在這具殼子不招蚊子，不然得瘋。

在她身後，是同樣背着自個書包，拿着一些洗漱用品還有少得可憐的衣物的顧景謙和顧歡一。至於顧建業，此刻正和汪瀟晴兩口子倚著牆角獃獃地看着遠處的顧家食鋪，心裏全是悲涼。

他們三房給老顧家分出去了。凈身的那種。趕走的那種。

就連兩夫妻當年曆經千難萬苦才搞起來的顧家食鋪，都被他那大哥二哥以大房是長子嫡孫和二房男丁多為理由，霸佔走了。

楊大花梗著脖子叉著老腰唾沫橫飛地叫嚷着地是老顧家的，食鋪當然屬於公中，公中的東西不給長子嫡孫還有男丁多的幾房，難道還分給他們三房嗎？

顧清苡那位尖酸刻薄的大伯母還話里話外嘲諷他們三房顧景謙就是個傻子，顧家的東西怎麼能留給傻子。

這一大家子的奇葩言論聽得周圍圍觀的人家一片唏噓。

唏噓歸唏噓，大傢伙也都明白，老顧家那一大家幾房中除了三房的人還像話，其他都是不太講理的主，所以誰都沒有上趕着招惹。

顧建業和汪瀟晴一開始以為這是楊大花背着顧城的意思，沒想到左等右等都沒等到他過來主持公道，後來才知道，顧城到廣城給小兒子送東西去了。

這是趁着他不在就要把他們三房給分出去單過呢。

分家的結果也夠可笑，房沒分到，田沒分到，用來維持生計的食鋪卻被瓜分殆盡，還要求每個月要給到兩個老人一百塊的孝敬費養老錢。

老顧家的人現在一個個真的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嘴臉了。

也不知道是誰，見這一家子是真的可憐，便跑去找了顧江來。

顧江是顧清苡的老細叔，也是顧建業的小叔。

老細叔顧江比顧清苡的爺爺顧城小了六歲。顧城上面有一個大哥和兩個姐姐，下面還有兩個妹妹兩個弟弟，他們的爹娘在以前那個戰亂的年代也是能生的很，一生就生了八個孩子。

不過當年養得活的就只有顧城、顧城的大哥、兩個姐姐、一個弟弟，現在這些人都算健在，唯有排行老三的二姐小時候跟着親戚偷渡去了香江，據說後來走丟了，至今無音無訊生死不知。

顧江今年才五十九歲，身強體健。那麼多侄子侄女中，他最喜歡最看重的就是顧建業。聽說三房一家遭遇被分家夜宿路頭這種事，氣得他飯碗都差點摔了，火急火燎就趕了過來。

趕到后，二話不說就把他們這落魄的一家子往他老房子帶。

「建業啊，你媽那個頭髮長見識短的婦人，我就不說了，」主要是怕自己太生氣給整高血壓了，據說省城現在那好些上了年紀的人都得這種「富貴病」。

「你別怨你爸，你爸當家不容易。你們現在正當年，也有自己的小家了，該拼搏的年紀，就拼搏吧。老顧家的那丁點東西，咱就不去想了，你心胸闊達，叔相信你一家子一定會好起來的。」顧江語重心長地勸慰道。主要是想了也沒用，楊大花那婆娘是容不下三房一家子的。

帶着一家病秧子正跟着顧江走的顧建業頗有些悲涼地苦笑一聲，「叔，我知道的。我娘從來都是那個樣子的。我也沒惦記着家裏的東西，就是，他們背着我爸這種做法，讓我心寒……」

顧清苡在心裏直呸，愚孝啊愚孝，都被光溜著趕出來了，還只是心寒，正常人都該凍成冰渣子了好嗎。

緊接着他又狠嘆了一口氣，「呵，其實也沒啥，我跟阿晴都不是懶的，我們這個小家一定會越過越好的。」

顧江點點頭，他就知道顧建業是他幾個侄子裏面最有人情味最懂感恩的人，只要他能想開，後面的好日子還長著。

顧江把他們一家子給安置在他們以前住過的老屋中。是一間小土房，外邊看着有些斑駁破爛，裏面倒還好，有張老舊的床，一張老舊的木桌，還有幾張缺胳膊少腿的凳子堆在牆腳邊，剩下的就是一些用來種莊稼的農具了。

房裏沒啥灰塵，因為顧江家的田就在附近，所以他把那些鐵質農具都鎖在這裏。平常晌午太陽很毒的時候，他就在這小土房裏午休，等太陽沒那麼毒了，才回新屋那邊。

不是他不想把這一家子往新屋那邊帶，沒法子，他們現在住的那個新屋，不算大，顧江的兒子們也已經娶媳婦生崽子了，確實不好騰房出來給他們一家五口子借住。當年他在老父老母面前也不得寵，好的宅基地都讓他大哥二哥給扒拉選走了，他就得了那麼一小塊，位置還離村口的崗頭車站有點遠。

就著昏黃的老電燈幫着他們將小土房裏的東西規整了一番，他就準備走了。

臨走前，從褲子的口袋裏摸索，掏出來兩百塊錢，有零票的，也有整的，直接塞到了顧建業手裏。

顧建業不敢接，拒絕道：「叔，您也一大家子呢，誰都不容易，我不要！」

「拿着！」顧江硬是塞到他手中，「讓你拿着就拿着！剛分家，什麼都不容易。你不替自己想，也得替三個孩子想想。叔幫不了你大忙，這點錢你就先拿着過渡一下。這事你嬸子也知道的。」

早先村裏人去找他說三房被分家的事時，他婆娘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趕緊讓他帶上點錢，給三房一家子應應急。

要說顧江這一家子，最喜歡的也確實是顧建業這一房，也愛跟他們打交道。

因為顧建業真的挺有孝心的，以前做生意的時候，沒少煮點吃的拿點用的去給顧江兩口子，就是他們的子女，也都很欽佩顧建業的為人做派。

誰都有困難的時候，能幫上一把，他們都不會袖手旁觀的。

被錦上添花的常見，能被雪中送炭的，就得拼人品了。無疑，顧建業的人品不錯。

老舊的床用些井水擦抹乾凈后，自然是給汪瀟晴、顧清苡以及顧歡一睡的。顧建業和顧景謙用一張從食鋪帶出來的竹席子打地鋪。

得虧被趕出來的時候，他們剛吃完晚飯，否則現在這麼晚，還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吃的呢。想到他那大哥二哥兩房人，還有他那一直敬著孝著的老娘，那麼粗魯那麼不顧情分地把他們三房五口子趕出食鋪並且用鎖頭把食鋪鎖上的那一幕幕，顧建業感覺自己的眼睛又濕熱了，縈繞在喉間的那口怨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真的太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