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相府是雞飛狗跳,不得安寧,但要說最迷惑不解的,必定是吏部侍中張源張大人。

明明只是推脫不開來相府赴個尋尋常常的宴席,往日也常有的,怎麼今日就莫名惹了事呢?

他越想越想不通,細細回想,只記得自己酒過三巡后聞見了一陣熟悉的味道。

是了,是美人卉,是自己妻子最愛的香料。他心中好奇,才循着香味而去,怎麼醒來就在相爺四姨娘的房裏了?

如今倒好,平白給自己添了一枚釘子,說不愉快,那是真不愉快,不摻半點假的。

「收了?」問話的是坐在主位的玄衣男子,烏髮玉簪,一對劍眉之下生就一雙桃花眼,卻不若尋常桃花眼那般多情,天生一股不凡,如一柄即將出鞘的劍,內藏鋒芒,鼻樑高挺,薄唇輕抿,恍若不似人間客,猶疑天上謫仙人,端的是迷倒眾生的好相貌。

自然,也必須是好相貌。雲家人,哪有半個相貌不佳的?何況是世人皆知的絕色佳人秦婉容之子?

大祁戰神,晉王雲湛從來就是萬千少女的深閨夢裏人,可惜府中鶯鶯燕燕太多,如今不過二十二,府中雖無王妃,可上上下下竟有十八房妾,更有謠傳正尋覓第十九房如夫人,風流至極,風流至極。

張源心中腹誹,當下收斂了心神,正了神色,恭恭敬敬道:「收了。」

「收了也好,你亡妻辭世多年,也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了。但我聽說連文清原本給你備下的可不是個小小的姨娘。」雲湛支著下顎道,興味盎然。

張源心下暗自唾罵了一聲。這是明擺着想看熱鬧了,可惜人為主,我為臣,這熱鬧也不能不給看。

「這幾日打探下來,如果沒錯,原本該是相爺的第九位女兒。」

「芳齡幾何?」

「十五。」

「嘖。」雲湛嗤笑一聲,桃花眼中滿是不屑,「連文清的女兒還有活着的,真是難得。」連家的女兒壽數皆短,此中緣由,旁人不知,他又怎會不知?

那日漫天飛雪,那個嬌弱又倔強的小人兒遍體鱗傷跪在道旁,看自己衣裳華貴,又有侍從跟隨,執著的求着自己帶她報官。

他沒去,直接帶她去了三皇子府尋人,可到底還是去晚了,只搜出一具九歲女孩的屍體,受盡折磨,血肉模糊。

她沒能救回她的幼妹,自己也因此事被三皇子一番告狀得了好大一番教訓。那曾被打斷的骨頭雖已癒合,卻總是陰雨日裏隱隱作痛,提醒著自己一些不堪的事實。

這麼多年了,他始終記得那日方方十歲的女孩抱着妹妹屍身的樣子,美麗的眸子空洞冰冷,暗黑中隱隱有滔天的恨意在翻騰。那是另一個自己,只是,那時的她,陡遭厄運,而自己,大夢初醒。

「行了,你也不必在我這杵著了,慕容大人等你許久了。」雲湛拂袖起身,拂走那些過往,有些得意。

張源抖了抖,心下一陣無奈。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捅了這麼大的簍子,愣是讓嚴嚴實實的吏部被人抓了個把柄,恩師那性子,必定逃不過一頓整治。

雲湛瞧完了心腹的熱鬧,悠哉悠哉的帶着兩名護衛朝樓下行去。

走了一半,輕笑出聲:「寒衣,這九小姐,你說是不是那小丫頭?」

一身黑衣的護衛回道:「屬下不知。」

「那便查查吧。」

「是。」寒衣領命而去,雲湛帶着人繼續悠哉悠哉的逛起成衣鋪來。

答應過府里那群女人的話,總得兌現的。他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相府的連素月,此時正按照秦氏的命令,乖乖的禁著足,抄著佛經,渾然不覺自己稀里糊塗的就被人盯上了。

此時的她端坐案前,破敗的臨水閣早前因着秦氏的緣由倒是得了一番整治,如今也是有模有樣,總算是個住人的樣子了。

回雪和鳴玉來臨水閣有段時日了,依舊沒能近了素月的身,只命她們做些院中灑掃的活兒,好好的一等丫鬟,本該只侍候主子的端茶送水的副小姐倒落得和普通僕婦們沒什麼兩樣,引得臨水閣風言風語不斷,都道是九小姐覺著自己受了委屈,惱上了夫人,這不,連夫人親自調撥的一等丫鬟也不得重用。

為此,秦氏來了兩回,不止秦氏,便是親娘容氏也紆尊降貴的踏足了這片她從來不曾踏足過的地方。

當然,無論秦氏還是容氏,誰都沒令她改了心意。往日弱小毫無脾性的九小姐,這回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口咬定自己不習慣受人伺候,還需過些日子,等習慣了就好了。

秦氏氣惱。她調撥的丫鬟若是近不得主子的身,旁的不說,這頭一條便是當家主母苛待庶女的罪名,平白的招人話柄,敗了她多年經營的名聲。

秦氏也疑惑,猜疑四姨娘之事令素月心生警惕。可四姨娘那事,說打底沒牽連上素月,便是四姨娘的親女連清月這段時日家廟待久了也不再張口閉口訴苦喊冤了,她又較個什麼勁?

瞧不出軟弱的東西,氣性大的時候也是真大。

等等,氣性大?

秦氏腦中靈光一閃,忽然記起了那些被她塵封依舊的事情。

一個那樣倔強的人真的會軟弱么?

她似乎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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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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