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年久失修
車子緩緩駛入院子，進了個小車庫停好，二人這才下車。
小車庫在整座房子的左邊，房子整體是黑白的，偏古樸風味，除了西北角的一個兩層小天台，其他都是平房設計，房子右邊是涼亭，夏天的傍晚或是可以到屋外乘乘涼，或是親友相聚可以弄燒烤野餐。
溫行年到門前按了下，溫暖的淡黃燈光便一下包裹了整座房子，大多是在房檐或房角的復古煤油燈式，涼亭處是纏着柱子的小燈串。
溫行年微微抬頭看着這座陌生而又熟悉的房子，燈光照進了他的雙眸，慢慢漾開，像黑夜中悄悄流動的星河，明亮璀璨。
「這是家裏的老宅。」
他忽而說道，步雨看向他，身形未動，溫潤的聲音繼續緩緩流出，似是在說一個無關於自己的故事。
「從前是爺爺奶奶照顧我長大的，後來他們走了，我也就不常回這兒了。」
溫行年走到步雨身邊，領着她一起往涼亭的方向走，「前些日子，母親去世了，父親在美國那邊處理事情，我就在這裏整理些東西，過幾天，他們也該回來了。」
步雨默然，他們指的應該是溫行年的父親和待歸故土的母親。
「房子整理的差不多了，就是母親住的的房間總不敢進去。」溫行年自嘲的笑了笑，嘴角輕輕帶起一抹弧度，頓了頓，又輕輕喚著，「步雨，你怕黑嗎？」
步雨轉頭看向他，他也正看着他，眼裏有着她不曾看到過的東西，是如孩童一樣不加掩飾的小心翼翼和害怕，她忽然就明白了些東西，緩緩笑着道：「不怕。」
溫行年這才慢慢笑了，笑意漾著些苦澀，轉過頭，繼續看着泛著光暈的煤油燈，燈光溫暖明亮，發出的光更像是一小團一小團的，形似可捉，但撲手去捉，也終歸只是一團空氣，他出神地看着，目光深遠。
下意識攥著的手輕輕被握住了，只是未能包的完全，然後放進了溫暖的口袋裏，溫行年有些訝異，訥訥回頭看向步雨。
步雨也正看着他，淺淺笑着，「走吧。」
溫行年沒回應，只是也握緊了，像一個乖巧的小孩被牽着跟在後面。
進了大門，便是一條筆直的石板路，路兩側一邊是一棵桃樹，現在正值冬天，樹上光禿禿的，另一邊是一個小池塘，裏面有幾條小鯉魚靜靜的，偶爾倏地一下便不見了。
進了房子裏，溫行年開了燈，一下便亮堂了起來，正前面是大廳，繼續往裏是廚房餐廳，兩側有兩條走廊，左邊的是客房，右邊走廊最裏面兩側是兩間主卧，然後是幾間次卧。
步雨環顧四周，木製的地板總是在心裏比瓷磚好些，多了點溫度，瓷磚她總是感覺冰冰涼涼的，泛着絲絲寒氣，從腳底下，慢慢往上延伸到身體各處。
溫行年似乎是看着這房子，眼神有些恍惚獃滯，又似乎若有所思，步雨拉了拉他的手，這才回神，笑了笑，欲言又止，站了一會兒才往右邊走廊里走去，邊走邊道：「最裏面的兩間主卧，一間是爺爺奶奶的，另一間是父母的，」溫行年停住了腳步，站在緊挨着主卧的次卧，「這是我的房間，進去看看嗎？」
步雨道：「不是說先去父母的房間嘛？」
溫行年點點頭，又往裏走了些，打開久鎖的房門，有些陳舊的味道撲面而來，房間還是乾乾淨淨的，平常溫行年會站在門外看傭人清掃，牆壁上的玻璃窗子裏面鎖著的是大多是一些母親生前喜歡的典雅裝飾品，一件件整齊地擺放着，可以看出物品的主人很愛惜，上面並沒有落什麼灰塵。
溫行年慢慢走在壁櫥前，看着一件件的飾品，母親很愛旅遊，即便是工作在繁忙，奔波於世界各地，但是到了每一個地方，總也還會抽出時間到處逛逛，走走當地的特色地方，嘗嘗不一樣的美食，那時候每次見到母親也都是匆匆幾句話，無非是「年年，注意身體健康」或者是「認真學習」便又轉身，飛到了別處。
一年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最多也不過是留下吃頓飯，記憶中總是少有的相處。
母親愛他，但更愛自己的事業和自由，彼時年幼的自己看着放學別的小孩都有父母接送而對父母心存怨懟，所以到了初高中父母父母開始回家住，自己為了報復兒時的孤獨，選擇了遠離老宅，繼續獨自一人。
後來母親病了，又不得已離開了老宅，去美國治病，自己更是自此從未踏進過父母的房門，那時候自己也常常會想，或許命運短暫，母親在一生中選擇了自己是正確的，但是工作和遠離故鄉和自己究竟是不是她的意願，已無從考證。
驀地，一紙白色吸引住了他的眼光，溫行年不熟悉這櫥窗里的東西，自然也不會知道這紙是什麼時候放進去的。
原本是白色的紙，看着似乎是過去了好幾年的樣子，已經微微有些泛黃了，斜斜地倚靠在一旁稀奇古怪的弄玩上，在一窗子形色各異的裝飾品前，常見的白紙就顯得如此突兀了。
已經記不得是如何把那封信拿出來了的，只記得當看見封面上寫的歪歪扭扭的幾個字時，瞬間便有些恍惚了，似乎是回到了許多年前，自己年紀尚小，被媽媽抱在懷裏，悠悠晃晃之間，耳邊是母親的輕語，一時，母親的音容笑貌在這一刻明朗了起來......
高大的身形不知是僵了多長時間，只是久久地佇立在古木玻璃櫃，低着頭一動不動地看着手裏的信紙，只是捻著信紙的修長手指微微發抖，指節的蒼白流露出他的不安與小心翼翼。
步雨在一旁看着他，心裏也忍不住泛起了酸澀，終於忍不住輕輕從後背抱住了他，溫行年這才回神，轉身用力地抱住了她，閉上眼，慢慢平復著波瀾的內心，再睜開眼看信紙時，視線早已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