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羽沉沙

第四章 羽沉沙

我覺得所有的開始應該從我送母親回國時她給說的那句話開始。母親快要登機時,突然回頭給我說到「最近街區周邊有好多女人躲在黑暗裏,衣衫不整,披頭散髮的,專門擄掠小孩,然後拖回去吃掉,你要注意安全。咱們附近發現了好幾處屍骨。」回去時天已經黑夜,小雨不停,街道、空氣、整個夜晚都是濕漉漉的。店鋪的霓虹招牌卻點亮夜晚,黑暗不再冷清。暈紅櫥窗里的女孩,完全沒有生氣,麻木的表情,空洞的眸眼如同墨色的玉雕。是的,墨色的玉雕,膚色感覺和外國人差不多,但是她們的面部特徵卻是亞裔民族。霓虹錯落,店鋪櫛次,我前面的路,彷彿是要經過不同顏色的門。這時,一個不足一米高身穿碎花裙的小姑娘,可憐巴巴對我說到「哥哥,能不能幫我買枝棒棒糖。」我看她那的兩隻哪吒式衝天扎,忍不住想摸摸她的頭,心想當然可以。雜貨鋪就在我的右前方。

手還沒有伸過去,一陣白風掠過,我看到對面的小姑娘已經不見蹤影。我站到她的位置,看到一個衣着素裙的女人將小孩拖到便利店后的綠化叢里,我想大喊「救命」,可是卻因為那個女人的一個回頭生生將那急促的希望生生咽下。那個女人眼窩深陷,眼珠卻瞪眼如牛,牙齒參差不齊,顏色差不多和淤泥一樣。回頭時,因為發怒牙關咬緊感覺隨時都可能碎掉,莫名的吼叫讓人陣陣心悸。我沒敢向前再邁一步,反而如同被野獸追殺一般逃到自己住的地方。

進門,將桌子上罐里的水咕咚咕咚的灌進喉嚨,將額頭的汗搽去,看了看我住的地方,媽的又進水了。我無可奈何的謾罵着,多虧底下提前放了一個水盆。我住的地方是一個廢棄的老式車間廠房,四周生鏽的鐵窗窗戶的玻璃都沒有幾塊完整的,而且大多窗扇還都合不上。雨還沒停,我看見天花板上一塊地方滲水了,水滴滴答答如同擺鐘般精準,還好提前挪了床的位置。偌大的車間,兩側山牆邊堆滿了廢棄的桌椅、機器構件、標語。我的鐵皮床在當中,桌子在窗戶邊,一個鐵架上放了一塊木板就權當時椅子了。落魄的生活,面對天要下雨的無力感,心中狂瀾翻湧,卻徒生一聲嘆息。滲水已經溢出,我起身準備把水從窗戶邊倒出去,然後放好,回頭就看見一隻手再偷我早晨吃剩的麵包。

接水盆子已經滾到廢棄物旁,我抓起那隻手就連人一同拽了進來。是一個女人,我剛喊完「抓小偷」就趕緊閉上了嘴巴,因為這是一個沒穿衣服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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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連內衣都沒有。這是一個剛剛成為人母的女人。我認識她,她是我朋友兄弟的媳婦,小孩剛滿月。可是這一切都無關緊要,因為我的眼睛就沒有從她的身體上離開過。她將我推坐到椅子上,腿腳慢慢跨坐到我腿上,用濕熱的聲音在我耳邊咬道:「不要告訴別人好嗎?他剛失業,孩子還要喝奶,現在他就是連羊奶都找不到了。求求你,只要你不告訴別人,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說完雙腿夾的愈來愈緊。

我咽下一口唾沫,突然想起,她在家中熟睡的小孩和還在挨餓睡着的男人,又想起那個擄掠小孩的女人。黑夜是滋生慾望的溫床,又可以將其隱藏,我們在黑夜裏熟睡,所有的一切骯髒與罪惡,都無我們無關。突然間,慾望被她喚醒,我該如何克制?「羊奶我這沒有,不過床底下有麵包,都拿去吧!」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眼睛還是無法從她的身上移開。

「那個……?那個你還準備看多久?」

她已經沒有剛被抓到和講述家庭困境的戚戚慘慘的梨花帶雨的模樣,越來越自然,覺得這是的她才是最有韻味的。

我抬手攔在眼前,擋住她脖子以下的部位,而此刻的她更美,多了一些嬌羞的味道。她把掛在窗欄上的絲綢睡衣用她的小蠻腰慢慢扭動的穿上,可是穿好衣服,那「真空」底下的無暇曲線更是讓人血脈賁張。

「你穿這個不怕這些地人吃了你嗎?」

「這麼近,看你屋裏沒人,就……。不過,沒想到這點,再說,這院子裏也沒有當地人啊!」

說完,好多人叫吼著砸破鐵鏈,衝進院子,直奔我的房間。「在這兒」,他們喊著其他人,也許是因為最近丟孩子的家庭太多,那些男人女人都是一臉怒容。我們不是一類人,我們在國境線外的某個小鎮上班,不是一個族群,但是我們都講漢語,唯一區別就是我們的膚色:黑或白。

我將她拉到身後,失措的看着對面的人,對着他們說這是一場意外,廠子裏的東西可以隨便拿等等。可是我的再三哀求他們都聽不進去,他們很憤怒,吵著喊著要將我們送官,讓我們收到法律的制裁。送官,還好沒事,因為當地的法律還算公正。雨還未停。

當我被拽開時,對面憤怒的人頓時安靜下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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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還被往外拽著要送官。女人們開始喋喋不休,男人們用眼神交流着,拖拖拉拉中,一個男人躁動的聲音響了起來。災難開始了。

「她底下是真空的!」

「她底下是真空的!」

我們剛被拉到廠房門口,男人們的聲音開始燥熱,不停的喊著「她底下沒穿衣服,那個女人底下沒穿衣服。」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重鐵拳錘擊我的腦袋,因為這群人快要失控了。男人們很快付諸行動。她被拖了回去,她不停的哭喊,不停的扭動着,她的聲音在我耳朵里,我也預知到即將要發生的事。我也瘋狂,手不停的擺脫,腳亂蹬著,想要掙脫出來。鉗制我的是當地的女人們,可是我無論如何掙脫,甚至用上了我的牙齒,都逃不掉女人的包圍。當她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我的心如同碎掉一般,我開始愈加瘋狂。女人們覺得我快要掙脫時,開始將我扔到地上,用磚頭、用木棒、用鐵棍,用各種可以抓到的武器,向我身上招呼,直至我在她撕心的慘叫里,腦袋一重,時間停止,然後,無盡黑暗。

我從朦朧的紅色中醒來。

紅色,稀釋於黝黝無盡的黑。

鮮血從刀劍割開的紅色來,無盡茫茫的黑色,我的雙眼裏苦難。我的血肉被螞蟻啃食,洪水般的疼痛將其撕裂,肆虐無期。疼痛、黑色、冰,直至我的夢再次蘇醒在陽光下。

我醒來,陽光充足,繁花荼靡。

我弓腰拖着腿挪到我的房子,看見粘稠的血液沾滿地板,零星的布片在血中浸泡成黑色。我的床邊是零落的人骨,不過不是一個人,我看到三個頭骨,有一個是小孩的。我想是她一家三口,在我被敲暈的時候,估計她老公聽到聲音來救她,結果寡不敵眾,被吃掉了。這些當地人又聽見嬰兒的哭聲找到他家,把孩子也吃掉了,想到這兒,我張口無力,淚水皆無。我帶着痛苦的喘息,跪在地上無力的抽搐,一切都是靜止的。我無力反抗,無力反駁,無力言說。

無窮的黑暗,我夢見駿馬啃我青禾,異族在我的糧食里撒尿,母親織的布帛被撕扯,路旁,是衣不遮體的女屍和人骨。目光眩暈,我再次墮入黑暗。苦難若此,母親啜泣不語,父親雙眼噙血,新釀挖出埋藏的嫁妝,又重新埋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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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夢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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