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英子

第三章 英子

1

一間房,兩張床,我和英子住在一起。

真不知道她怎麼會找這麼一個房子,打進門時就發現了,氣氛沉悶,如果不出去曬個衣服,估計一年也不會見到太陽。房間一切傢具俱全,電器也就是電燈和一個吊扇,現在手機方便,可是和一姑娘住在一起,還是喜歡有電視或者電腦的感覺,這樣就可以一起看恐怖片。高中暑假去浙江找我堂姐,在她廠子裏打工,閑來沒事就一起看恐怖片。浙江慈溪七月的天很熱的,在陰涼處如果沒有空調,也是一身汗。所以降溫最好的辦法是看恐怖片,那年暑假看完了所有的歐美喪屍片和日韓恐怖片,現在都記得大中午看《山村老屍》時她把我胳膊掐青的場景。床和柜子雖說實用,可是總覺得有灰塵,搽洗了多次還是如此,就再沒有過去去整理。

我和英子是同學,上學時追她閨蜜才認識,結果她閨蜜沒追上,反而和她關係相處的不錯。都是剛大學畢業出來,身上資金有限,所以出來上班就合租一起。租金也便宜,房子在城牆外圍,就隔了一條護城河,當時就看着位置不錯,才兩個人合租。對了,我倆都是單身,用頹廢一點的詞形容,就是渾渾噩噩肆灑青春。單身都是同一理由:都是沒人追和沒人追!

我們倆住的房子是一老式磚混樓,樓層不高只有六層,我們在一層。這應該是原來單位職工的安置樓,英子為什麼不介意和我一個男的合租,我覺得除了中學時期的同學關係外,還主要是這房間特別安全。一個房子,兩個區域。剛進門是我住的地,只有一張床和一書桌,旁邊有一書櫃,整個佈局圍着一圈不高的欄板放置。床與書桌中間過道進深,有一台階,不高,不到一米,四層台階。上面就是英子住的,除了一張雙人大床,還有衣櫃,僅有的窗戶也在她那,有時候內衣不方便外曬可以晾在裏面。之前窗枱有些綠蘿,搬進來后都被她扔了,換了多肉植物。上面地方貌似比我這大一些,我的衣服都是放在行李箱裏,扔在床下,剩下的空地頂多放一山地車。

雖說我倆住一間房,可這是兩個層次的生活,我這傢具擺件都是圍着她那半圈在放,她在台階那兒拉個帘子,就是兩個世界。

2

忘記她是什麼專業了?

記得她學校在白鹿原上面,從火車站到那兒有一趟公交,應該是240還是241,反正到了地點還要走好久。為什麼會說起她的學校,因為我覺得她應該是學偵探的,如果有這個專業的話。

一次我一異性朋友三月找我來玩,天氣太熱,我們買的雪糕回去。她和我太哥們了,進了屋子就找床躺下了,還好我住在下面。看了她的睡姿,一陣無語,稍微嘆息兩聲,搖了搖頭,我只得拽出凳子反方向坐好。雙手平放在椅背上,腳踏在後趕棖(g)上,安靜的看着她。看着她手搭額頭的睡姿,突然想起魯迅文章里有一篇懷念他幼時一個保姆的文章,忘了保姆的名字,卻記得保姆的睡姿,一個「大」字形,小魯迅睡覺時就根本不能展開拳腳。現在她在我床上就是一個「大」字。

吃飯時間尚早,就跟三月一陣天南地北的閑談,從中學糗事到最近相熟的幾個朋友的境況。樂樂去延安上班,和尚改行了,她項目資料員對她的各種不滿以及最近又給誰介紹了一個對象。聽聞種種,我知道的還能再做補充,不知道的只能靜靜聽她講,只想等到五六點太陽下去然後去吃飯。房間有熱水壺,可以懶得燒,太熱喝不下去,就翻箱倒櫃的找一些喝的。我這是空酒瓶比較多,飲料之類的根本就少的去,英子那邊應該有,記得每天早上她去上班都會帶盒奶放在包里。上去拉開帘子,左手桌上就有酸奶,可惜是安慕希那種,黏黏稠稠的,我不太喜歡可是總比沒有強。

拿好就伸手給她遞了過去,她看到了裏面晾衣架上英子的內衣,反埋怨我說找了對象也不說聲,進展挺快都同居了。因為張揚,再喝酸奶時,有些不慎撒在床單上。看着她加蹦帶跳的,若是有人看見,門頭上幾條黑線都有了。趕緊解釋,是朋友關係,別亂開腔。上學那會如果有這麼一個傳言,身為男士的我在解釋謠言時會覺得賣力一點,但是也會有一點小得意和驕傲。可到出了學校進去社會後,反而沒有這種感覺,覺得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還沒有過多解釋呢?英子下班回來了,或許是聽見裏面有女人的聲音,她沒有用鑰匙打開,反而先敲門。

我打開門后讓英子進來,順手就關門,英子在房間掃視一圈,看見我拿她酸奶了,最後看到床單上的濕漬。剛才我那朋友過於張揚,酸奶滴落在床單上,現在怎麼看怎麼像那個啥。想到這兒,我的下巴估計都能掉在地上,再看英子時,英子嘴裏「嘖嘖嘖」的笑着,這下,怎麼也解釋不清了。三月聽出英子的笑聲裏帶有的意思,趕緊找紙去擦,看到她的舉動,媽呀!這下真的是有口難辯。

「英子你還沒吃飯吧?趕緊進去換衣服,我倆在樓下那家川菜館等你,還是點你最愛的魚香茄子啊!快來。」說完,趕緊就拉三月出了房門,關門后才長長吁吸一口氣。來飯館路上我已經和三月解釋了我和英子的關係,她反而各種不信,舉出種種例子說我倆相互都有意思。最後我都懶得解釋了,等英子換好衣服過來,菜剛上桌,簡單介紹后,就各顧自吃飯。閑談也是對菜品口味的評價,剩下的沒有過多交集,她倆難受,我也慎言。那晚,我們三個吃了一頓尷尬的晚餐,送走三月後,回去我們也沒有過多交流,到了點,等到三月安全到家的消息,我也就睡了。

3

同一個女孩合租是什麼感覺?

如果非要用一種感覺來形容,我覺得還不如讓一種行為來說明:「過家家」。這是一種我們小時候常玩的遊戲,我和鄰居家姐弟倆同我妹妹一起,找一個地。我們四個會找些廢棄的瓦片,搭建一個小房子(連貧民窟的草棚都不如),然後模仿家長,帶着兩個「小孩」模仿過日子。當時找地前提是周邊無人,在麥場地里或者有太陽的牆角都可以,那是因為那時候的我們都會覺得害羞。是的,那是害羞的感覺。可是現在我同一個女孩共居一室,卻沒有當時那種害羞的感覺,過家家的遊戲,長大后再玩,覺得過於市儈。

我和英子自己做飯吃,每次廚房缺個東西或者早上下午去買菜,都要跑好長一段路。我們樓下有一小超市,油鹽醬醋都有,菜有時也算新鮮,可就是有點貴,當然,覺得貴那一兩毛錢也不是事。可是每次英子都讓我提個膠袋,一同步行去買菜,下樓過了紅綠燈,向東到建國門,那裏早上和下午都會買菜的,都是附近一些菜園現送的。英子每次去挑挑揀揀,壞的菜葉現場擇掉再過秤,蔥姜蒜每次都是用多少買多少,最多兩天的量。小時候在農村,買菜都是一樣菜買好幾天的量,比如土豆洋蔥之類的,一樣菜可以吃好幾天。英子當時買的最多的菜是蝦片和秋葵,蝦片已經好多年沒有吃過,幸虧是油炸就好,不然跟秋葵一樣,我都不認識。沒見過秋葵,不知道英子為什麼買它,問了英子,她當着菜販面反而吟起了詩。細細一聽,是我們中學學過的,是漢樂府的《長歌行》。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詩裏面的葵就說的是這種秋葵,而且吃了這個對你有好處,那個女的再來你就好好謝我吧!」她嘻嘻說道,看着她那臉色,唉!明白了她說的意思。

之前去英子學校看她的時候,回去學校旁邊的便利店順道買些水果和零食,最起碼不能空手去吧!當時便利店為了給這個追女孩的學生便利,好多水果都是幾個保鮮膜包着,上面標好價碼。基本上都不砍價,標了多少直接付錢就行,當時給她買了六個蛇果,印象很深,花了三十。和她去買菜回來路上,有時也會買些水果,不過沒有去過一次水果超市,基本上都是在路邊買。看着有些水果的賣相,要是我去買,絕對不會,甚至都不會多看一眼。可是英子蹲下撿果子時,我就自覺的蹲她旁邊張好袋子,然後結賬回去。路上,城牆下夜幕降臨時,會有好多老頭老太太在拉二胡唱秦腔。聽着,聽着,就想上前拉住她的手,可是,終究沒有上前。

晚飯後,英子會把水果削皮,剜掉疤眼,然後遞給我,一口下去,滿口汁液沁人心脾。比超市的好吃。

4

和英子合租了兩個月後,她說她想養一隻兔子,灰色最好。

記得那一清晨,昨夜剛下過雨,我倆這天都不用上班,就一直賴在床上。天氣涼爽,賴在床上無所事事,從早晨到下午四五點鐘,手機玩膩了,看電視和打遊戲都提不起興趣,床頭的小說翻了幾頁又直接放下,我和英子彷彿在時光里突然凝固。期間餓了,我倆找了昨晚做飯剩下的蔬果將就的墊墊,第一次見她吃飯那麼「兇殘」,是的兇殘。完全不顧形象,若不是看她那身絲綢弔帶睡衣,真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和女的,吃個西紅柿完全是在我手機搶的,手腕紅印滿滿。待最後一口麵包被分食殆盡后,還意猶未盡的吮指,麵包里的草莓味果醬真的不好吃。看看桌上再沒其他吃的后,她這才拍拍手,收拾廢棄包裝袋都扔在垃圾簍。然後繼續睡覺看電視,時間過得真慢,百無聊賴。

「曹,我想養只兔子,你知道哪兒有賣的?或者你知道這附近哪有寵物店嗎?」突然被她這句話提起興趣,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哪兒有賣兔子的,當她說起兔子時,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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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時我們那兒秋天攆著細狗追兔子的場景。

「準備養胖了吃嗎?還是只是買個寵物?」說完這句哈話,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兔子肉真的不好吃。

上學時,我們的國慶假很長,基本上都趕在秋收時。當時作業寫完,小麥下種后,田裏多了些牽狗攆兔的人。有本村的,也有鄰村的,多數是三五成群,或肩挑或手拄著一根短棒,常在田頭野草叢中找尋野兔。現在仍然記得細狗攆兔的氣勢和兔子肉的味道。一個攆兔人跟我父親是朋友,又是鄰村,一次追到一隻兔子,家裏沒人便來我家找父親喝酒。父親從衣櫥上摸了一瓶酒下來,讓母親炒了一盤土豆絲和雞蛋,期間他在門口將兔子放血剝皮,然後到廚房剁碎紅燒下酒。那是我第一次見有人做肉裏面放糖,盛了一大盆出來,留夠他倆喝酒的,剩下的就是我和母親在廚房吃。第一次吃兔子肉,乾巴巴的,現在想起來都是感覺嘴裏在嚼柳條。

「你到底吃過啥?沒有吃過螃蟹的人是沒有發言權的,你不知道這句話嗎?」聽英子的口氣,好像吃過兔子肉的人有多厲害似的,我也懶得跟她吵。「我去過成都一次,吃過兔頭,那味道啊!」聽完她這句話我感覺她哈喇子都流出來了,起身一看,她正在那兒吸手指。

我去,認識她這麼久,沒見過她這麼「花痴」的。那眼裏就不是兔肉,而且周杰倫啊!是的,她和我的偶像是周杰倫,而且我倆都只喜歡《晴天》。算了,看她這麼憧憬,腦子一熱,就帶她去吃兔子吧!

「萬達廣場裏面最近新開了一家寬窄巷,估計裏面有兔頭,要不我現在就下單?……」還沒說完呢,她已經拉上帘子,邊換衣服邊說,弄個最大份或者兩份,最起碼保證20個兔頭。

待我倆拍著肚子回到房子,意猶未盡時,相互看了一眼,一同打了一個飽嗝。然後過了許久,英子再也沒有說過養兔子的事。根據我童年的理解,自己養的東西,如果被殺烹飪成菜,哪怕再香,也不會多吃一口。

5

我有時跟朋友說跟一女孩共租一室,大多舉酒一碰后再沒有下文,某次當我說跟兩個姑娘共處一室時,他們就不淡定了。艷福不淺之類的話說了不知多少次?不停的敬酒要傳授經驗之類的,有過分的甚至已經去結賬了,並且約好下次的飯局。這群人啊!

是的,我現在是和兩個姑娘共處一室,除了英子,另一個是她朋友,我不認識,儘管英子說是和我們中學一屆畢業的。一次晚上十一點多了,聽聞窗外的雨聲,一時興起起來寫詩,順手就來的靈感,擋不住的。還沒寫完,英子拉開帘子說是有事跟我商量一下,說她有一朋友工作找到我們租住地附近,附近房子找不到合適的,想找人合租,就找到英子了。我沒意見,不過要給人家姑娘說明情況,不敢最後把我「擠」出去了就行。英子一聲「好勒」,就沒有下文,結果下文就是第二天拉我給人家搬家。

次日上午,見完客戶,回公司路上接到英子微信,問我在哪兒?說是在二環線附近,她立馬定位就發來了,說是今天管我大餐,酒隨便喝,她請客。只能說她真牛逼!我從二環人才市場下車,以為跑兩步就到了,結果走街串巷的,跑了一大圈才到。當時正是七月的下午兩點左右,天最熱的時候,我還背着電腦,到地方已經滿頭汗。到樓下更是想哭的心都有了,那姑娘住六層,沒有電梯。氣喘吁吁的彎腰爬上樓,見了英子想罵兩句呢,結果話到嘴邊咽了下去,而且人也涼快了。因為新的舍友好漂亮。

聽英子說,姑娘姓劉,家在我們中學附近,比我和英子小几月,就稱呼她為:劉妹。因為都是同一所中學,所以有很多朋友都相互了解,聊了兩句基本都已經熟悉。第一次見劉妹時,她紮起頭髮,身穿白色t恤,粉色弔帶那種,牛仔短褲,不知道為何,第一次見她我就想和給她唱當時最火的《學貓叫》。搬運東西時,就我一個男的,很多硬件都是我來,也許表現得太過於殷勤,英子看出端倪,還沒追劉妹呢?就說:「你就別想打劉妹的主意,乖乖的!」這是通牒。

6

我是一個嗜酒如命的人。

可是,自從劉妹搬進來以後,真的,挺喜歡喝她熬的粥。英子之前也煮過稀飯,可多是米湯和綠豆湯,最好的買的醪糟兌水加蛋花煮的湯。喝了很久,都不如第一次喝劉妹熬的粥那般好喝,觸電一樣。第一次和她熬的粥是什麼時候已經忘記了?記得那應該是晚上,我在西門南小巷那兒找朋友喝酒,喝了半斤,暈暈乎乎騎自行車回去。英子也有事,我們三個步行去散步消食,喝醉的我都佩服自己,做事太直接。

自己很暈,我們三個路過一個健身房時,門口有發傳單的,說是店裏做活動,一年健身優惠四折。我和劉妹在門口聽他們各種推銷,剛好醉酒我也累了,坐下就開水喝,劉妹也順勢坐下。他們再說,我一句沒一句的答應着,不知過了多久,我清醒了,因為找不到英子了。轉了一圈沒人,劉妹也不知道,翻開翻去找不到手機,打電話也不行。最後是健身房銷售說是英子在店裏跟他們閑談,起身酩酊向前,踉踉蹌蹌的上台階就進了店裏。具體在店裏幹啥已經忘了,回來劉妹告訴我,我到人家店裏,進去就大聲呼喊英子在那兒,完全不顧別人感受。英子當時就差交錢了,硬生生的被我拖了出來,出來時兩個丫頭還不停的給人家道歉,雙手抱拳出來的。

回去時,已經快八點了,我們三個都有點餓,可是飢餓感不是很強。劉妹說有剛搬進來時剩下的小米花生米,可以熬稀飯,說完就自己去廚房。英子和我互生悶氣,也開罵,基本上都是她罵第一句,我再回擊。之前我們兩個吵架就是玩玩,過後該幹嘛還幹嘛,可是自從劉妹搬進來以後,我們的問候語都開始帶家長了,但又有度,適可而止。當劉妹說稀飯煮好的時候,我倆這點默契還是有的,一同進廚房盛粥。各自盛好粥,回到客廳,等粥涼。不說這粥有多好喝,光是看看就賞心悅目,不用說就很好吃。

劉妹熬粥是從來不放糖的。每次熬粥的配料有好多,熟知的有大米、小米、花生、葡萄乾、果脯、橘乾等,每一口下肚,都感覺比酒好喝。因為第一次喝她熬的粥時,第一口下肚,我就已經醒酒,頓時思維明澈。直至搬出去以後,某次醉酒次日清晨,看着公交和等待上班的人群,依然懷念劉妹熬的粥。

7

夏天最折磨人的,是汗流浹背回家后,不能洗澡,最起碼她倆在的時候不能。整個身體都是黏黏的,難受到自己都懶的去撫摸,因為出手就是詬珈(身上的泥)。記得那個夏天最多的消遣是晚飯後我們三個在城牆下乘涼,偶爾也買把秋葵,她倆最多的是對路邊攤一些小玩意愛不釋手,我呢?第一次覺得嘶吼的秦腔原來這麼好聽。也突然覺得電視里軍官把自己的馬讓給唱戲的,讓唱戲的提氣給隊伍大吼秦腔,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忘記在哪兒住了多久?我這邊的工作是帶創業性質的,已經好久沒發工資,自己也借了不少投到裏面,所以那個夏天活的特別艱難。偶爾和英子聊天,說到現在的困境,窘迫到一元的公交都坐不起,自己上下班只能步行(多虧上班地方和住的地方只有四站路)。那個夏天的房租都是英子的,劉妹後來來的,相處久了,也開始分擔房租,最後我們三個,我只負責吃睡。去外面下館子的次數少了,即使周末我們三個也是自己做吃的。買包蝦片,三塊錢的饅頭,再加一塊豆腐我們可以過一天。剩餘的時間,有時陪她倆看《甄嬛傳》,剩下的時間,我已經忘記去做什麼了。可能,是看着她們文胸的肩帶發獃吧!

那一年的秋雨連綿不絕時,劉妹換了工作,我也從那兒搬了出去。搬出去的原因,是劉妹換工作的時候,也帶來了一個舍友,三個人還能打打牌,四個人就不太合適了,即使那姑娘也是我們原來高中的校友。當英子說借我錢的時候,我大約能猜到幾分,沒等劉妹開口,我已經找好了房子。托我老表問的,就在他隔壁,一個小房子,一月租金才100,還算不錯。主要是位置到上班的地方有直通車,不用倒車,這就可以安心的在回家路上聽周杰倫了。房子確實很小,放得下一張桌子,一張床,想來想去,也只能放這麼多了。

這次,沒有英子的謾罵,沒有劉妹的粥,沒有周末應有的散漫。筆記本里最新的大片也沒有《甄嬛傳》的劇情吸引人,飯館里油熗食物的味道也沒有簡單的油炸蝦片好吃,新搬的地方離城牆很近,可是我再也沒有去過城牆邊。

搬出來有一個月了吧?有次去咸陽出差,聽朋友說有一家老字號的燒雞好吃。忙完之後,問了好多當地人,才找到那家老沙家燒雞,我們一人買了一隻。當天回來后,沒有在公司停留,直接回家。我每次回去都會路過我們之前住的地方,到了長勝街那站趕緊下車,去找英子和劉妹,結果到了劉妹不在,只有英子一個人在。也許是長久不見的緣故,見我很意外,並沒有謾罵之類的問候語。等我說明來意送燒雞吃后,就說劉妹不在,等到11點后才能回來,我想留下和她倆一起啃雞吃,看來無緣。只得跑到廚房草草把燒雞剁了一半留下,然後起身就走,還沒走呢!英子就用手指抹了一點菜刀的油脂,放到嘴裏回味一番后,說到:「還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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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應該是我最後一次見到英子,最後一次見到劉妹也是上次了。再然後就是我結婚許久后,突然某一天對着一本書發獃時,想到了她倆。那本書是《雪國》。

8

也許是故事看多了,很多時候都在思考結婚前應該去什麼地方流放一番?找幾個要好朋友,簡單點,一人帶幾千塊去玩玩,不問時間,錢花完了就回來結婚,算是給青春一個交待。人不能總為夢想而活,一個人的時候把所有的事情想的太過簡單,只為世間百態總是書里的故事,只為善惡。離夢想近了,可是一個更無法躲避的問題凸顯出來,而且是離夢想愈近,愈大的障礙,那是生計。

在高中時候,與要好的朋友聊天時,說我們幾個結婚一起,定在一天,包一家三層的酒樓,一人一層。讓過來行禮的同學沒處坐是我們當時臆想的窘迫,可是現在,四個人只有兩個人結婚,剩下的兩個,還是單身狗。與英子聊天時,說起以後我們結婚時,都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結婚前約個時間去外面玩玩。當時都說去陝北看赫連勃勃的統萬城,然後到壺口看瀑布,再回來到漢中吃回菜豆腐和黃瓜,最遠的是跑到成都吃兔頭。其他的再沒想過,因為要不就是太遠或者太貴,說到興起時,英子也下來讓我給她倒酒喝。我買的劣質白酒,味道很差,曲重味烈,下喉如火,她也能咽下。那夜的雨聲很美,可以下酒。

可是我結婚的時候,她沒來,結果前幾個月都是通知過的,婚前幾天也打電話,打不通停機了。沒敢往壞處想,好不容易微信聯繫上,聽見最悲痛的消息,她手機沒話費了。趕緊給她手機充費,打通后她只要不好意思,春節初八結婚,那天是上班的第一天,很多公司都不批假。表示理解,互相寬慰后,聽她還是單身,想罵她罵不出來,只是回想我們合租鬥嘴的日子。

結婚後,一切為生計奔波發愁,青春不再驕傲,責任是所有的擔當。和英子的聯繫也少了,劉妹也是半年聊不下幾回,除非有時間去西安聯繫出來吃個飯,感覺就是見這些朋友時是英氣風發的,然後匯入人群,平庸無奇。有時也和妻子說起英子和劉妹,妻子有時就是和我翻舊賬時說說她們的名字,再就是想見見她們,什麼樣的奇女子才會和我這種人合租一起,而且還相安無事。期間見過劉妹一次,想見英子一直沒有機會,直到有一天她的願望實現了。

因為英子馬上要結婚了,結婚前約我出去旅遊一趟,地點待定。按我們之前說好的選。

9

我給妻子說要和英子出去一趟,說起我們原來吹過的牛,終於就要實現。仔細算算,已經過了快四年了,我兒子都兩歲。

原來都未成婚時,說什麼都能去做,理想是用來實現的也是豪言。現在結婚了,有了媳婦小孩,理想與夢忽遠忽近,宛若自己一直在一片沼澤地小心前行。因為這處處都是陷阱旋渦,危機邊緣愈發強烈,生活依然平靜如水,淡淡行進。我把與英子出去的事情細說給妻子聽,妻子只是問了一句我們什麼時候出發?根據英子結婚的時間,應該是在十月份左右出去,不知道要不要避開黃金周?

不知道妻子問話的含義?然後妻子後面的舉動,才真正讓我佩服不已。她根據時間,說起來我出去的時候應該穿什麼衣服,最好是內穿外搭,才顯得出眾。對於自我最佳狀態的描述,我只能用「出眾」了,因為婚後什麼年輕帥之類的已經與我不搭邊了。在房間里把這兩年買的衣服都試了一遍,可是妻子左看右看也不行,最後換的我都惱了。大聲說再不行我就去買兩件新的穿,新衣服總覺得不會差吧?妻子想到,隨後送衣櫥里取了一件衣服,說到「這身衣服再不合適,那你就別去了。」

接過妻子遞來的衣服,拉開拉鏈,發現這是我們結婚那天我穿的西裝。西裝是最提人的,應該還算可以。不過,唉!這應該是男人一個一言難盡的話題。每個男人結婚,西裝只是穿一天就閑掛衣櫥,這一放估計一輩子都不會再取,估計只是那天為了襯托新娘那一身鮮艷的紅裝。而且,也是男人不會隨便借的那種,借與被借都會難堪的那種。

我穿上曾經鶴立雞群的西裝時,才明確妻子給我它的意義。褲子已經提不上來,襯衫的紐扣已經系不上,西裝更別提了,已經拉不攏腰身。曾幾何時,我穿西裝襯衫最喜歡的動作是,手臂張弓,不是顯示手腕的表,就是喜歡繫上手腕的兩顆扣子。襯衫是放褲子裏還是外放也是一個糾結的問題,現在,只因身材思考問題。未婚時雖說沒有人魚線,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大腹便便一腰贅肉。現在就是各種新衣服換上,哪怕現在有身訂製好的西裝穿上,我也不能應約英子的旅行。

給英子回了微信,說我不能陪她出去,理由用了一個最爛的就是家裏有事。離約定的時間還早,如果我加勁減肥的話,應該還能跟上。可是,身體可以回到年輕時,我的心態還能回到未婚時嗎?那夜與英子多聊了會,問起劉妹和另一個舍友,說起她也和劉妹好久沒有聯繫,不清楚她的情況。然後就天南海北的吹牛,沒話說了,我問起她想去哪兒時?她說了敦煌。敦煌敦煌,我的印象里只有佛像和黃沙月牙泉。

那夜,我夢見了英子。次日我卻不能把我的夢境說給她聽,夢裏斷斷續續的如同一個故事可又不完整,只是一些清晰如烙印般的畫面串聯起來。夢境就如同詩境,我把我的夢境寫成了詩,摘錄一段給她。說是曾經一個雨夜裏我們吹的牛,算是對未來的一種憧憬,不過真的實現時卻又感覺太遙遠。詩文摘錄如下:

我卻一杯酒飲至夢醒,三兩沉浮里,

我與世間另一位姑娘的另一個未來。

那是故事、是未來、是我臆想里的神話。

姑娘,也許就在今夜過後,我的夢裏,

會帶你一同前往敦煌。

在千年前菩薩的門外,經營一片綠洲。

胡楊成林,你我不在關心果腹的糧食,不會討論菩薩的性別。

菩薩,男女成謎

10

很久沒有劉妹的消息。

最近的一次見劉妹,都是兩年前的事了,那是有次去咸陽回來路上想起她。儘管和劉妹聯繫不是很頻繁,但是每次給劉妹發信息都會回,所以呢,每次我都能找到她。從咸陽高速繞道西安東郊,發的定位,不是很難找,走街串巷的,最後上了一個大坡才到地方。第一次覺得開車也這麼累。

見到劉妹的那一瞬,陽光明媚的笑臉,一切都值了。劉妹眼睛不大,每次見她都會覺得她的眼睛是屬於笑容的,因為每次回想她時,都會覺得她的每一個表情都是屬於少女持有的矜持嬌羞。記憶里只有她笑臉相迎眯成瓜仁的眼睛。路上寒暄幾句,說請她吃飯,讓她好地方改善伙食。那是唯一對劉妹大氣的一次。

劉妹呢?帶了轉了很大的一個圈,西安我還是比較熟悉的,可是跟她轉了一圈,我沒有記住地方。甚至沒有記住那邊有什麼標誌性建築物或者街道,循跡欲尋,看來是沒有機會。路上,我說給英子發一個咱倆去吃飯的視頻,看她在忙什麼?劉妹說道,還是別了,好久沒聯繫,不合適的。一個背影也不行,不知道我離開的日子裏,她倆什麼情況?某次我和英子在站牌等劉妹,臨近傍晚,她衣着正裝下車。十字路口,她在對面下車,過行人路時。我對着英子說到:「劉妹衣服這麼穿真漂亮,把周圍那幾個穿弔帶裝的都比下去了,好看!好看!」劉妹快到跟前時,我已經收住那花痴快流口水的慫樣,跟前有她的同事,幫忙接過包就往回走。英子對她嬉笑說我剛才的表現,她也只是捂口傻笑着,繼續走在前面。那天,西邊晚霞餘暉殆盡,她是女神衣擺的一抹亮色。

到了吃飯的地方,忘記了飯館在哪兒?卻記得我們吃的是子長煎餅。她貌似常去,跟裏面老闆很熟,我一點忙也幫不上,她忙前忙后弄蘸汁配小菜。之前一起做飯吃,都知道彼此的口味,那天我就是獃獃的坐着,很像山窟靜止的佛像。那天,我們說了很多,說起我婚後的生活,妻兒安好。她說她的工作,小區門口超市老奶奶的針織活,步行上班路上的眾生萬象……。唯一沒有提起的,是她現在的感情狀況,是不是還是一個人?她沒說,我也沒問,這估計是我們最好的默契。

那次飯後,順便在飯店買了陝北那邊特有的黃米糕,買了兩份。一份給劉妹,一份帶回家給妻子。送她回到小區樓底下,她說我時間不急的話可以上去坐坐,看她現在房子的佈置如何?那天確實很早,可是現在……。我只能說時間趕不上了,要回老家,順口問她有沒有要帶回去的東西,我捎帶回去。儘管我知道這是一句多餘的廢話。

那應該是我最後一次見劉妹,快兩年了,感覺好久沒有劉妹的消息。看她朋友圈封面她已經成婚,守護他的是一個戴方形鏡框的男人。最後一次更新朋友圈也是半年前。某次從丈人家回來路上,一路都是大霧瀰漫,可見度不足五十米。奇怪的是,就是路過她家的時候,那是一片清明,過了之後又是大霧。然後回去給劉妹發信息問起緣由?等了一夜,信息未回。……。

就這樣,我和劉妹失去了聯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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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夢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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