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平等

連着趕了半月的路，終於臨近江州，李為明看向一旁仰頭望天的凌吟珂，湊上前道「姑娘，咱們再有兩三日久能到江州了」

聽着他的話，凌吟珂也舒緩了一口氣，縱然前世她成為了凌家家主之後也常年在外，但那時候她的身體已經能承受這樣的奔波，而這一世，昨夜從銅鏡中看到自己尖了一倍的下巴她都嚇了一跳，現在的身體還是太過瘦弱了，等回了京都她要找個時間強身健體。

收回思緒凌吟珂朝他點頭：「那就好」

李為明見她神色自然，又看向旁邊疲倦的眾人，猶豫了半晌還是開口道「姑娘，我們接連趕路，大家都累得不行，如今已經到了家門口，也不差這一時半刻了，不如明日就不趕路讓大家先休息休息吧，也好緩和些精神入城您說是不？」

他的話並非不無道理，凌吟珂側眼看向都立着耳朵聽着的眾人，縱然臉上都是倦色，但此時看着她的目光中帶着希冀。

客棧的掌柜聽到李為明說要在鎮子休息一日，便推銷起了來，「姑娘，這位客官說的對，你們難得來一趟何不休息下，正好明日是我們的互市，這可是三年才舉行一次，你們恰好這個時候到，這也算是有緣不是？」

竟然還有互市？凌吟珂有些驚訝，互市與集市不同，來這兒的人不是買賣，而是通過以物易物的形式得到自己想要的，很多市場上不能流通的東西也都是通過這些方式獲得，但互市的商品魚目混雜，真假參半。

互市一般是邊境地方游牧民族與中原之間用來交換的集市，隨着日益發展，大辰境內也會各開互市，但大辰內的互市說是集市的要準確些，因為來這裏的人大多數是來購買外面買不到的東西，二賣東西的大多數是為了錢財，也有換物的，不過少之又少。

聽到有互市，身後的家丁們都忍不住驚奇，互市雖然不多，但在京都還是有的，不過他們的身份自然是沒有資格去參加的，想不到這一趟竟然還能遇到，要是能去，以後到了京都也是有了吹噓的資本。

那眼神中的熱烈凌吟珂在一米之外都能感受得到，不止他們，凌吟珂身邊的春秀和夏冬也有些蠢蠢欲動，但她們是姑娘的丫鬟，這中人與混雜的地方大家姑娘自然是不會去的，她們也只能在客棧陪着姑娘。

見到此，李為明也有些激動，「姑娘，您看？」

凌吟珂目光在眾人面上掃過，沉吟著沒說話，眾人看着她不發話，眼神中的熱烈越來越淡，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沮喪。

然後

「那.....好吧」

她一發話，家丁們臉上的消極情緒頓時被興奮、喜悅、激動代替，一眾擁著來多謝姑娘。

凌吟珂啞然失笑，「這些時日也辛苦你們了，明日便休息一日，你們若是想去互市的也可，不想去的在客棧休息也行」

家丁中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站了出來，雙手抱拳：「多謝姑娘，姑娘仁慈，」

這些日子姑娘與他們同進同出，出門在外風餐露宿時而有之，他們這些人又是粗人，說話難免不顧及。

但姑娘對他們非但不苛責要求，反而溫和代之，路上艱難也從不叫苦半分，有次他們兄弟中有人染了疾，姑娘甚至將自己的葯拿了出來，在野外葯就是命，這樣的姑娘如何能不讓他們敬佩，一開始聽到是跟這位不受寵的姑娘來幾人還有些不悅，可是現在他們對姑娘只有滿心的尊敬。

有個膽子大的湊了上來「姑娘，所幸明日無事，您與我們兄弟幾人同去吧，有我們兄弟幾人在，那些人傷不了您」

「是啊，姑娘，這互市難得一遇，這趟回去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來，」

聽到這話凌吟珂倒是露了幾分沉思，倒不是因為他們說的難得一遇，而是她的確也想去看看這互市有沒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掌柜的見此趕忙推銷「這位姑娘，我們這裏的互市不是在下吹噓，若出了這，裏面的東西保管你在外面聞所未聞，那可是具天下奇物，保證您啊大開眼界，終生難忘」

對於他這吹噓的話凌吟珂自然不信，天下萬物最好的都在京都，不過這裏這裏偏遠能找到她想要的東西也說不一定。

掌柜的話一說，凌吟珂身邊的春秀卻是有些按捺不住了，她這輩子還沒見過互市呢，小手不斷搓著但又不敢開口，只能努力的裝作不在意。

凌吟珂斜眼撇着她焦躁不安的模樣，心中失笑，罷了，那便去看看吧。

「那便去看看」

得到了答覆，那家丁眉開眼笑：「好嘞！！！」

李為明看着她與家丁們和諧的關係，臉上依然帶着笑，眼睛深處卻閃過幾分深邃。

次日，一大早凌吟珂就被激動的春秀拉了起來梳妝。

春秀拿出衣裳在她身上比量，之前穿着還貼身的衣裳此時卻空了大半，抿了抿唇，春秀開口「姑娘，要不咱們還是不去了吧？」

凌吟珂不解的看向她，一大早就來喚自己的人現在這是怎麼了？

春秀長嘆了口氣，眼中滿是心疼「姑娘這些日子消瘦了大半，連下巴的尖了，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

說着，語氣有些更咽，她想起了第一日見姑娘的時候，她衣裳襤褸，骨瘦如柴，還渾身是傷，仰著傷痕斑駁的小臉朝對她輕輕一笑，當時她眼角就酸了，那時她就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不會再讓姑娘吃哪樣的苦，可是如今的身子卻比那時候還要纖細，她竟讓還要求姑娘陪自己去外面，只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凌吟珂看着她眼中的自責無奈一笑「出門在外咱們哪能跟府中一樣，等到了江州你幫我調養調養，用不了幾天就會好了」

聽着姑娘的安慰，春秀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的眼淚順着臉頰滴落「姑娘，奴婢就是心疼您，府中那麼多位公子長姐，官人都不派，偏要求您來路途遙遠之地，一點都不公平，您本來身子就未好，現如今又遭了這些罪，」

凌吟珂看她，看着那張淚流滿面的臉上全是為自己的憤憤不平，為自己心疼，為自己落淚，喉嚨也不由得滾動，一股酸意湧上心頭，思緒萬千，心中涌動着千言萬語，然而她只是抬了抬手，用袖子將她臉上的淚水一滴滴擦乾，此時的她不再是那個眾人面前天真乖巧的三姑娘，

她目光深沉，語氣冷靜而又悲情：「春秀，人一出生本就不是平等的，有的人出生便光芒萬丈，而有的人掙扎一生也只是在淤泥中，但我不願終身都在淤泥中，」她要的是站到巔峰，她要把那些羞辱、不公全都踩在腳下，吃苦、受累這些對她來說什麼都不算！

無論父親是因為看中她的能力還是其他原因，她都不在乎，她要的只是這個機會！

春秀看着她臉上的認真與肅然，眸色一黯，只見她抬手將凌吟珂準備要收回的手緊緊拉住，臉上神色自然急切又真誠：「姑娘，我會一直陪着你，」

凌吟珂看着她認真而又真摯的眼睛，微微一笑，說：「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