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熟悉的眼神
當天晚上，李玄便是見到湘兒的爹，因為是老來得子，他對湘兒的醫術格外重視，一進屋就詢問一些連李玄都聽不懂的事情。
那是一個瘦弱的老者，皮膚褶皺很多，好似枯樹皮般，身上穿着粗布衣，手腕帶着黑色的綁帶，一雙眼睛並沒有因為踏入老年顯得渾濁，反而有一種洞察一切的精明。
湘兒原姓梅，而她的爹則是叫梅羅元，不是武者卻是走遍天下的大夫，見過各種疑難雜症，連李玄都覺得厲害。
李玄本想着上去搭話，但梅老先生似乎並不想和他說話，每次都是抬手打斷，唯有觀察病況臨走之前囑咐一句：「多休息。」
幾個時辰下來，梅羅元只對李玄說了這三個字，這讓李玄覺得自己是不是麻煩到他們，後來找機會詢問湘兒才得知，梅羅元一直都是這個性子。
夜裏，李玄躺在床上，暗暗想着今天梅羅元進屋到離開的每一個細節，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偏偏說不上來。
從這天晚上之後，梅羅元每天出去回來都會查看李玄的病況，就像是例行檢查般，很是準時。
直到一個月之後的某一天，梅羅元不在觀察，讓梅湘兒來照料李玄接下來的事情。
經過一個月的調養，李玄終於是能下床走動，雖還是能牽扯到傷口，但走的稍微慢些，倒也不至於造成傷口二次撕裂。
一月後的某日，清晨。
湘兒攙扶著李玄，香肩上搭著的正是李玄略有些粗壯的手臂，左腳帶着傷口，以致於李玄只能將身體半數的力量壓在湘兒身上。
儘管李玄已經在儘可能的控制，但湘兒還是覺得有些重，只能咬牙堅持帶着李玄走到門口處。
推開大門后，李玄趕忙一隻手扶著門框，尷尬笑道：「謝謝。」
從內屋到大堂的距離雖然不遠，但馱著半個人，以湘兒那羸弱的身體，還是有些吃力。
湘兒點點頭，說道：「我去給你熬藥。」
「多謝。」這兩個字李玄不知道說了多少次，儘管湘兒和梅羅元都說沒必要這麼客氣，但李玄還是會說。
坐在門口，李玄向外看去，院落中一片祥和，繼續往前便是於韓村的主幹道。
主幹道的兩旁房屋錯落，還有些農戶扛着鋤頭走動，對於李玄的出現，那些農戶也是不覺得奇怪。
他們早就知道李玄的事情，只是他們好奇，梅羅元是怎麼把他治好的？
一些農戶笑着朝李玄揮手，李玄也會禮貌的回應，彼此和睦。
回首看着湘兒將熬藥的爐子搬到大堂，李玄問道：「於韓村有很多人？」
湘兒的家在一個不高的土坡上面，從這裏看出去，能看到好幾家的屋頂，也能看見不少的房屋。
乍一看，李玄就能看見不下十數間草屋，這可比一般的村子規模大不少。
「大概有....五十多戶。」湘兒搗著葯，細細說道：「這裏大多數都是外來的人定居，和我們一樣，只有韓姓才是這裏土生土長的人，於韓村坐落在這裏少說也有幾百年的時間，村裏韓姓的人家不多，但也不少。」
李玄聽完后暗自點頭，雙手交叉，呼吸著清新的空氣。
不經意間，李玄看見自己食指上沾著些許白沫，揉搓起來很是順滑，扭頭看着湘兒，發現臉頰的位置有一塊不太一樣，將手指放在鼻間細細輕嗅：「水粉，好淡的香味。」
李玄的聲音不大，好在沒有被湘兒聽見，見她沒有察覺，李玄擦掉手指上的水粉，假做不知道。
就這麼在家門口坐了一天的李玄，除喝葯就是吃飯，沒有移開過半步。
在內屋待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心中又是積壓不少的情緒，如今出來坐一遭，反倒是讓李玄覺得一切都看透似得。
天色剛剛黑下來，梅羅元就扛着鋤頭回來，見李玄只是披了一件長袍還坐在門口，聲音低沉：「現在的夜風你吹不得，趕緊回屋。」說完，又是看向擺弄碗筷的湘兒，帶着責備的語氣：「你也是，身為醫者，連這點事情都不知道？」
湘兒楞在原地，面對突來的責備有些不知所措。
「額，這不是....」李玄見到湘兒被責備，立馬開解，可梅羅元卻一個眼神瞪了回來，讓在嘴邊的話又被李玄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種眼神讓李玄太熟悉，過往的回憶湧現，他猛然間驚醒，終於是發現梅羅元那一絲不對的地方。
梅羅元見李玄有些獃滯的表情，指了指他說道：「帶他回屋。」
「別說了，我們走吧。」湘兒快步走到李玄面前，讓他閉嘴，帶着他回到內屋。
臨走前，李玄不由得多看梅羅元兩眼，梅羅元也是有意無意的避開視線，最後甚至轉身離屋。
回到內屋的李玄剛剛坐下，便問道：「湘兒姑娘，冒昧問一句，老先生之前是不是去過東玄？」
「啊？」湘兒疑惑，最後搖頭：「沒有，我爹不會去這麼遠的地方。」
「那年輕的時候呢？」李玄連忙追問。
見李玄這着急忙慌的樣子，湘兒細細想着過去聽梅羅元說過的故事，最後搖頭：「沒有，這麼多年都沒聽他說過，肯定是沒有的。」
李玄沉默著點頭，在湘兒的幫助下躺在床上休息。
待湘兒離開后，李玄看着屋頂，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那個眼神他小時候見過，那時尚且年幼，一個年輕人拜會李府想要見他，李家的長輩們對他很是恭敬，可偏偏年輕氣盛，承載聲譽的李玄對他毫不在意，就在見面后，那個年輕人準備幫他會脈時，李玄輕蔑的看他一眼，卻被一個眼神瞪得乖巧下來。
就是那個眼神，他只見過一次，卻比任何的事情都記得清楚。
年輕人的眼神中帶着難以言喻的威嚴，是一種難以描述的霸道，讓一身貴氣，榮譽加身的李玄都不敢直視片刻。
那種感覺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俯瞰人世凡俗。
年輕人臨走前留下一則話：「年少成名，榮譽加身，梅雪寒獄，業火焚身。」
自那日之後，李玄就再也沒見過那個年輕人，可就在剛才，那個眼神再次出現，讓那日的回憶在腦海中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