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沉默的病房

337、沉默的病房

每季度一次的更全面的檢查需要住院一個晚上,除了打保骨針外,再做些ct、超聲等,十來個試管的血液要採的,24小時的尿液總量、樣本以及晨尿、大便等都要採集,而送到天津中國血液研究中心的尿樣這次收費390元,上次570元。結果下來,無非還是那麼些或高或低總之都是不正常的好多個指標,如轉氨酶、紅細胞、肌酐等。這次卻沒有給我打增紅素,估計總是那麼個98,打野沒用了呢?肌酐又是238,比以往差不多,腎內科大夫過來,給增加了兩味葯,其中的腎衰寧我吃過的,只是腹瀉厲害就停了,並且尿液特別黃。這次減少一顆膠囊的量。醫生說,如果腹瀉厲害,繼續減量,實在不行,就不吃了,而我覺得這些中成藥對腎病的效果微乎其微甚至可以忽略,而醫生的意見是可以保持。

隔壁床鋪的病友是一個大個子,很壯實,而仔細一看,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青年。他的母親在陪護,娘倆操着我幾乎聽不懂的淄博淄川口音,都表現得很快樂的樣子,小夥子經常情不自禁地放聲高歌如今流行的而我沒聽過的歌曲,另一個床鋪上的女孩應該是我老家的,這從她打電話的口音中很容易聽出來,但是我跟他們沒有任何交談,而是大多時間用在了各種下樓檢查和躺下休息了。既來之則安之,有機會兒為什麼不好好地躺下來休息呢?

我問我的主治醫生,單位給預約了胃腸鏡檢查,我可否能或者是否有必要做。他說單位的羊毛為什麼不薅呢?他想做還沒有機會兒呢,他建議我一定做。我說有同事做了以後很痛苦的樣子更病了一樣,他說,咱怕什麼?移植都做過。哦,原來我是如此堅強的一個人啊。

幾個老病友看到我或者聽說我倆了,紛紛結伴過來看我,包括港務局的老大哥,他幾乎是回家半個月,再回醫院幫個月,然後回家一個月,在回醫院半個月,他告訴我醫生說他媳婦的病也可能治癒,只是需要過程。那個同齡的老鄉也是陪媳婦的,來了又有十來天了,「明天我們就出院了。」出院對於每一個人來說似乎都是逃脫牢獄奔向自由的事情,殊不知,過個七八天病人不舒服了又要來住院,血液病很多都是這麼這麼人。弄得兩口子老家的菜地都種了糧食,收入也大大降低,花費卻已經用光了積蓄,可是借錢治病。「咱不能眼瞅著不扎古吧?」一次我跟他兩個人在熱水間遇到沒有外人的時候,說了很久的話。

淄博的那個在青島和閨女女婿一起的老大哥是淋巴瘤,如今和我一樣每月來一次抽血,每季度住院一晚上做一個詳細的檢查,頭髮也長出來了,妻子也不用來陪護了,精神狀態非常好。郊區那個家裏種茶葉的病友的妻子前不久和我的妻子還通過話,說了很長時間,我們約好去他家裏玩兒。通話中她說病友老李恢復的很好。可是,就在通話后不久,他就感覺身上疼痛,來到了醫院,做了腸胃鏡,沒事兒,又做了骨穿,送檢天津,等待結果。我去病房看了他,臉色依然灰暗的很,頭髮稀稀拉拉長得也不夠好,而我倆是前後腳移植的,他在倉里呆了我兩倍時間,也就是一個月,出來后又感染過,受盡了折磨。而他又很挑食,海鮮大蝦牛羊肉幾乎都不吃,只吃蔬菜,所以我想營養也就跟不上來。

現世報。有的人這麼評價得病或者遭遇厄運的人,比如我。於是,我就經常反思我從小到大的各種經歷,做過的各種大事小事兒,從人性的善惡來評價自己犯過的一些錯誤,從而總結自己到底是一個善良的人呢還是一個惡人呢?其實,自己也不是惡人,更沒有能力去行惡啊,相反,幫助他人,大大小小的事情,卻也不少,可是為什麼又不能證明自己是個善良的人呢?「好人不長壽,禍害萬萬年。」俗話中的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和現世報相對應的是來世報,比如隔壁床鋪的母子。可是,一個農村婦女何來如此多的罪惡而導致兒子得了如此不治之症呢?

顯然,這些話沒有任何的科學根據,更沒有邏輯上的一點兒可信度。相反,「鋪路修橋瞎眼,殺人放火兒多」的現象非常普遍,「八十老漢門前站,三歲小兒赴黃泉」,黃泉路上無老少啊。看看那些個年紀輕輕的甚至孩子,再想想自己,半個世紀的我經歷了應該經歷的一切,也該做些離開的準備了,至於還有多少年的生命,那就交給老天和醫生吧。聽聽臨床小夥子快樂的歌聲,我還有什麼理由不快樂,不積極期待明天呢?

做完了最後的一項檢查,我逃也似的開車離開了醫院。心情也不知不覺地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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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過五十日過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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