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摔倒

宋風回一直認為自己是個適合摸魚擺爛，對世界滿不在乎的人。

或者是從小修習道家經典帶來的寵辱不驚，或者是長期以來自己想要的東西通過一點點的努力和付出便可以取得的事實，令他覺得自己是個對當下什麼都滿不在乎的人。

一直擺爛就中考前認真學了3個月就考進了泉高貢院是，一套舞蹈動作跳個三四遍就能記下來是，剛練行書一兩個月就能在市裏拿獎也是。

他的生活過的太順了，讓他幾乎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做到毫不在乎的做什麼時候都選擇最舒服的方式度過。

但他還是在乎的。不論是去參加比賽，去爭取高中，其實都是他隱隱在乎著世界的證明。他確實對世界表現的闊達淡然，滿不在乎。但是這世界有人在乎他，因此他必須在乎這個世界。

喜歡令人有了盔甲，但也有了軟肋。

或許是為了在老師同學眼裏表現的好一點，或許是為了能讓面前的女生輕鬆點，又或許是單純地青春時期難以啟齒的表現欲。

他決定讓這片世界染上自己的顏色。

「晏總，敢不敢拼一下？」

他放棄了溫和謙遜的外表，用怒吼來掩飾內心厚積薄發溢出的狂熱。

「走！」

劉宴壓抑短促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那麼，就認認真真的，以普通人的身份拼一次吧。

宋風回一提氣，儘力從身體里爆發出最大的潛能，怒吼著雙手扛着圓木向前方進發。

「呀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宋風回一行緩慢的在人群中前進著，不斷超越身邊一條條精疲力盡的小隊。他感受到了久違的腎上腺素如泄洪一般分泌的感覺，耳邊微微響起的風聲便是最有效的興奮劑。

一個彎道的機會，他們一路衝到了人群的最前端，離右前方教官的車輛只有3米的距離。

「woc他們發什麼瘋。」

「嗑藥了吧跑這麼快」

「風回和劉宴牛的呀！」

宋風回聽見後面疲憊的人群中傳來陣陣訝異驚奇的呼喊聲，他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他突然喜歡上了這種被別人吶喊讚譽的感覺。

他的目標看向了載着教官悠閑地行駛中的中卡。熱血上頭的他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慢了下來，那中卡的速度似乎也不是不可企及，好像只要再跑的快一點便能追上？

要不，追一次教官的車試試看？

他恍惚中看了看前面趙詩詩微微發紅的耳垂，估摸著趙詩詩應該還有體力。但是李清呢？

「還有一圈！」教官也發現了有一隻小隊掉下去后又奇迹般怒吼著沖了回來。但是他並沒有多想，只是頗為讚許的看了一眼這隻小隊的成員，打算事後當做典例誇獎一番。

「李清，還能跑嗎？」

宋風迴轉頭問了一句。

「還……行。」李清喘了口氣說到。

雖然說並沒有承擔大部分重量，但是她和趙詩詩也都能感到圓木在將身子往下壓，因此跑的算比較累。但是她沒想到的是，看上去溫文爾雅的宋班長此刻腦海里竟然是想去撞教官的車！

「好！那就再沖一次！」

宋風回這次沒有詢問劉宴的意見，因為他相信劉宴有這個能力，準確地說，他相信一個正值青春的少年體內如烈陽般熊熊燃燒的熱血，沒有一個少年可以拒絕一枝獨秀的魅力。

宋風回掂了掂肩上的沉重圓木，

再一次向前方發起了衝擊！

近了！更近了！圓木的前端和教官的車尾已經並駕齊驅，他們仍然在加速，轉瞬間便跑過了車身，隱隱超過車輛一頭。

一條腿大馬金刀地踩在車沿上的教官看見身側異軍突起突然加速衝出來的那隻小隊，瞪大了眼睛，扭頭對駕駛員喊道：「快提速，有幫兔崽子追上來了！」

車輛緩緩提速，剛剛超過了車輛的小隊又逐漸被甩在了車尾後邊。

「呼——呼——」宋風回大口喘著氣，臉上盈盈的笑意難以抑制。

他喜歡聽風的聲音。

無論是跑動時拂過臉龐的熱風，車尾低啞咆哮著的尾氣風聲，還是掠過樹梢流轉不停的清風，抑或是後頸壓過來粗重呼吸的風聲，他都喜歡。

這些向他匯聚來的風無時無刻的向他轉達世界的律動。也是在向世界傳達着一個強有力的信息，他宋風回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此時離最後的終點只剩50米不到的距離。原來密密麻麻的人群像是經歷過電腦的解壓程序，零零散散的分佈在水泥跑道上。原來20米長的隊伍現在足足拖成了50多米，目光越過中央的草場甚至還能看見有幾支小隊在對面的位置緩慢挪動，有幾個教官甚至加入了落後的隊伍中幫忙。

宋風回他們此刻的速度也慢了下來，保持在隊伍的頭排慢慢跟着車跑。激情過後的體驗便只剩下苦澀。

他感到自己被透支的體力正在向他討債，他如果不用上真氣便只能艱難維持當前的速度。每一步都比灌了鉛的感覺還要沉重，畢竟兩隻腳大小的鉛可沒有100斤。

趙詩詩感覺一點也不好。

她從第二次衝刺開始就有些力不從心了，僅僅是能跟得上身後宋風回的節奏。她如今唯一的意識只有拼盡全力的埋頭奔跑和舉起頭頂重物，任何一點多餘的外界因素干擾都會打破這個脆弱的平衡。

或許她分擔的重量遠遠不如身後的兩個男生，但是她的手臂是舉起來的！

喂，知不知道光是舉着手臂三四分鐘就很累啊！

她現在不僅是空舉著雙手，還分擔走了幾十斤的重量，剛剛開始的時候忽上忽下的圓木砸的她雙手生疼。她現在酸疼的雙臂和沉重的雙腿都拖累着她，她感覺自己只要被輕輕推一下便會倒下去。

趙詩詩吃力的抬頭看向終點的白線，50米的距離就像是家門口最後的那幾步，最近但也最遠。

她柳眉微蹙，再一次埋頭跑了下去。意識模糊到看見了什麼也要幾秒后才能反應過來的地步，她看見幾步遠處有個小凹凼，但是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一隻腳已經踏入了那個凹凼中。

平時如趟平地的小凹陷成為了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腿一軟徹徹底底的倒了下去。

看着眼前不斷放大的地面，她忽然恢復了正常的思維速度，映入她腦海的第一個想法竟然不是會受到怎樣的傷，而是——又要在宋風回面前丟臉了。

她企圖操縱肢體掙扎卻於事無補，她感受着身體的下墜，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忽然她感到腋下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撐住，溫暖的氣流再次佈滿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