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宋鄉堡
勛位嗎?韓能雙手自然垂在小腹處,臉上神色不變,但慢慢眯起的眼睛卻出賣了他心中的情緒。
這位山神爺,是準備與武士共天下啊。
看來以後要學一學拉弓射箭了,韓能看了看自己竹竿似的的胳膊,露出了一絲苦笑。
在彷彿在聽天書的鄉民中,張狗兒忍不住搗了搗旁邊林充的腰,強忍著激動的心情問道:「林大哥,咱們武人是不是要發達了。」
「說不定。」
「為何說不定?」
「那要看邪靈入侵過後,陳府君還能不能說出一樣的話了。」
林充神色複雜地看著土丘上的陳赦。
「為了抵抗邪靈,這套兵制必須實行,若有不同意的,我也不強迫你,給你三天口糧,自尋生路去吧。」陳赦漠然地開口道,「我一向說公平,什麼是公平?你要得到,就得付出。
你想得到住在塢堡里,想有自己的土地,想要我的庇護,就得支持這個保衛塢堡的兵制,塢堡是大家建立的,塢堡也由大家來保衛。
我話講完,誰贊成,誰反對?」
這話一出,鄉民們逐漸聒噪的議論聲為之一清,接著在老兵們的帶頭呼喊下,或是言不由衷或是真心實意地大聲贊同起來。
「我贊成!」
「我也贊成!」
「好,既然如此,為表決心,我已將勛位兵製法刻於銅柱之上,永世不變。」陳赦臉上泛起了笑容,他一揮手,四個青壯將一根一人高的銅柱馱了出來。
這銅柱有人頭粗細,說是銅柱不如說是銅皮卷,其內部還是一根木頭,只是將青銅皮捲起套了上去而已。
銅柱的兩端各有一個紅皮銅箍將銅皮卷牢牢地束縛在木柱上,在木柱之上,是陳赦親手刻下的宋人勛位法總憲,是以後制定或改變勛位法不可逾越的規定。
如權責對等,按田出丁,兵卒數量等,與其說是銅柱法,不如說是銅柱思想,制定兵制的思想,陳赦突然想到,這是不是就是無數穿越者最痛恨的祖宗之法了呢?
陳赦走到了銅柱的邊上,笑著對下面的鄉民說:「這個銅柱,便叫做武銅柱。」
武銅柱是用失蠟法製造的首批青銅器之一。
之前陳赦叫花熊帶人去捅蜂窩,花熊把蜂蜜吃了個爽,但陳赦把蜂蠟拿了個爽,使用失蠟法製作的青銅器,精細程度比泥范法更上一個層次。
青銅柱並不是實用的工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一種禮器,是為了穩固組織形式,增強凝聚力而存在的。
「諸位是否覺得這村子建完就無事了?錯啦!
咱們塢堡雖人不過二百,地不過一坊,但無可否認,有人之處必有齟齬,前些日子便有鄉民劉三和張孝兒毆鬥之事,當時我以軍法處之。
假若未來,要是再有人起了衝突,該如何裁定?總得有個章程。」陳赦讓人將銅柱豎立在大門旁,又笑眯眯地對著下面的鄉民們說道,「當然漢高祖劉邦入咸陽,與民眾約法三章,今日,我便效法劉邦與諸位約法五章。
第一,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但印子錢利率不得高於30%。
第二,搶劫賠償兩倍,偷竊賠償一倍,欺詐賠償一倍半。
第三,不得私鬥,不得私刑,不得傷人。
第四,偽證者與罪犯同罪,誣告反坐。
第五,唯有神祠公證的契約才有效,私契不受承認。
你們,可清楚了?」
陳赦站在台上侃侃而談,
底下一群鄉民則議論紛紛。
「那要是違反了,該怎麼罰呢?」
「那到底誰來裁定呢?」
「我信陳府君,讓府君來審。」
「府君哪有那麼多時間。」
「這五條,比原先那些密密麻麻的細則好多了,就算那些小吏來了,都說不出花來。」
「上神,假如,我是說假如啊,我和別人打架了,怎麼判處刑罰呢?誰來審判裁定呢?」一個年老的鄉民顫巍巍地舉起手來問道。
「在咱們村,是廢除杖刑外所有肉刑,也不黥面,也沒有凌遲、戮屍等刑罰,死刑一律判斬或者絞。」陳赦走到他身邊,扶著他坐下,「老丈,您若是和別人打起來,一般是由韓富二位鄉老先調解,調解不成就由張處厚刑官來審判裁定,如果還是不服,就來神祠找我,我們舉辦全村大會,一起來審。」
只不過一旦這樣審完還是有罪的話,就會瞬間社死,在鄉民心中的信用等級直線下滑,在這個小國寡民的村子中,可能要一直抬不起頭來了。
這是陳赦對胡攪蠻纏者隱形的懲罰。
「還有何意見可以再提,一旦刻到文銅柱上,要改就只能等明年了。」陳赦指著被兩個鄉民抬出來的另一個青銅柱笑道。
「那假如有人奸yin我的妻女,該如何判罰呢?」
「傷人罪,根據程度,最高可判死刑。」
「那假如我父母被人殺害,我去殺他怎麼判呢?」
「如果確定那個人有罪,但律法沒發現,你應該向我們舉報,你殺他不是殺人罪,是私刑罪,杖刑加苦役。
假如那個人無罪,律法定為無罪,你殺他,你故意殺人罪,死刑。
假如那個有罪,但律法沒定罪或定為無罪,那就是我們的過錯,我支持你殺他,無罪。」
在沒有足夠的律法人才和完善的法律制度之前,搞程序正義、司法正義真的會不得人心,法的觀念和理念在普及前,不懂其中道理的文盲老百姓,只會覺得這什麼驢鳥法,一點道理不講。
況且,陳赦也得考慮沒有足夠監管的司法系統該如何保證公平公正。
還是那句話,律法人才太少,現行制度不完善,實在沒辦法,那就只能靠民間監督,只不過這個監督手段,可能會有點血腥。
但陳赦在權衡之後,還是採用了這一方法,漢人的血性被大慫一代幾乎要硬生生給龜訓沒了,不來點刺激的把漢人那種輕生死重信義的文化基因給引出來,陳赦真怕漢人要變「宋人」了。
「可還有疑慮?」
在一陣寂靜后,一個鄉民裹著縕衣大聲叫道:
「應該沒了,大家還有要說趕緊說,冷死了。」
「沒了沒了。」
「府君你快刻吧。」
「是啊,府君,就算沒這法,你來斷我們都是信服的,沒必要。」
陳赦有些無奈地看著下面的鄉民們,這可太必要了,這是成文法啊。
「好了,既然如此,張處厚!」
張處厚馬上從一邊小跑著過來,拱手叫了聲喏。
「你既然是刑官,這文銅柱就由你來刻,從今日起,咱們的塢堡中就使用文武雙銅柱法,實行過程中,查缺補漏,等明年再修一次。」
「喏。」下面的村民紛紛拱手唱道。
「雙銅柱法的事情了了,還有一件事。」陳赦站在土丘上看著下面跺著腳的鄉民們,臉上帶著笑意,「我說快點,好讓大家早些回屋子取暖。」
「塢堡既然建成,那之前的分組就此撤銷,不再有砍樹組燒窯組之分,這些工作由韓富二位鄉老統一調配籌劃,除此之外,編號相鄰的屋子,每十人選一個甲長,你們自己選,每天所有甲長到神祠集合,清楚了嗎?」
「清楚了。」
「好,還有一件事。」
看著轉身欲走的鄉民們幾乎要閃到腰地折返回來,陳赦訕笑道:「咱們的村子的名字還未告知大家呢。」
「府君快說吧。」
「真是最後一件事了嗎?」
「真是真是。」陳赦笑著從身後地上撿起一塊木匾,木匾上寫著兩個大字「宋鄉」。
撫摸著這塊木匾,陳赦心緒萬千,果然,還是叫了宋這個名字,只不過,這是殷宋的宋,而非宋州節度使的宋。
「從今日起,咱們的塢堡就叫宋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