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夢裡鏡

「鐺鐺鐺！」

更夫的哐當鑼聲一聲比一聲脆響，睡在了新屋子的韓能，富坤與陳騰道三人，在草席中掙扎著張開了眼，他們互相瞟視，都在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血絲。

「我昨晚好像做了個奇怪的夢。」

半閉著惺忪的睡眼，陳騰道打著哆嗦，無神地望著頭頂上方的松木房梁，「我夢裡話本看的好好的，眨個眼就成了道經，二爺還在邊上拿鞭子看著，一走神就抽我，哎，我還夢到二位鄉老了，就坐我邊上。」

「說起來，我今天也做了個奇怪的夢。」韓能咳嗽了一聲，穿著外套擰著眉道，「也是在看書，不過是數算書，全是些歪歪扭扭的文字，看的我腦仁子生疼，誒，我夢裡好像也有你們……」

說到這裡，韓能的話音猛地一滯，他和猛然坐起的陳騰道互相對視了一眼，同時扭頭向富坤的方向。

富坤正在系著褲腰帶，臉上滿是茫然：「你們看我做什麼？我可從來不記得自己做了啥夢。」

三人沉默了片刻。

「哈哈哈，看來還真是巧合。」

「趕緊去把鄉民叫起來吧，咱們可不能遲到。」

注視著韓富二人離去的背景，陳騰道卻感覺沒那麼簡單，但畢竟只是個夢，他還是決定先放放。

瞧了眼外面的天色，順手從稻草中摸出一本圖畫很多的話本，就在陳騰道想要翻開時，突然有種冬天被靜電電到時的恐懼感。

不過，這種害怕隨著他下意識打開書頁的動作消失的無影無蹤，夢境中的一切逐漸模糊，陳騰道幾乎是瞬間就將這樁事情拋諸腦後，繼續興緻勃勃地鑒賞起話本來。

但他卻沒有想到的是，此刻，陳赦端坐在神祠的座台上，暗暗地注視著小屋內的一切，包括這三人的活動。

三個人做同樣的夢當然不是巧合，這是「宋」式房屋帶來的法術神通，其作用與託夢這個所有神靈自帶的能力相似，但卻能夠將多人同時拉到一個夢境中！

這是託夢萬萬做不到的事情。

不過和真正的託夢相比，這種神通效果很差，託夢如清醒夢一般，哪怕醒來也能清楚記得，但這種夢起床便忘，只有一些殘留的意識能影響到人。

但這種以自身，以山靈為容器，將人拉到一個共同的夢中來的神通，耗費的信力近乎於無，倒是非常罕見了。

陳赦想了想，將這神通命名為「夢裡鏡」，畢竟是鏡花水月一般的夢，夢中朦朧，醒來也是朦朧。

不過對於未來的威脅來說，「夢裡鏡」並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畢竟它對現實的影響若有若無，難不成邀請人家來住屋子，然後在夢裡殺對方？

陳赦搖搖頭，他掃視著捲軸上的其他建築，既然普通的民居能有這樣的神通，那麼其他的建築又如何呢？

陳赦充滿了期待。

不過再期待還是得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畢竟那群邪靈的威脅是實打實的，可不是夢境。

房屋還是按照之前一樣繼續蓋，現在做房屋的木材有將近900根，30間屋子綽綽有餘，還能分出一部分修繕一下陳赦的神祠。

叫來富坤，讓他先暫停對碗口大小松木的砍伐，改為砍伐成年人腦袋粗細的圓木，這樣的木頭需要大概2400根，陳赦給出的死線是十天，也就是十天後，必須見到2400根圓木出現在陳赦的面前。

這個要求以之前對砍樹組來說確實有點強人所難了，但現在不是有了花熊了嗎？

轉身將座台邊打了個草窩的花熊拽起，

瞧著她一臉不情願的樣子，陳赦拍了拍她的腦袋：「想不想學學如何造金斧子啊？」

「想！」花熊馬上從地上彈了起來，腦門上都要寫上精神二字了。

「好。」陳赦豎起了大拇指，「有志氣，但是你也知道，想要學習一門技藝是非常困難的，造青銅斧子也是如此，如果你想要造青銅斧，你就必須得先了解它。」

「為什麼啊？不就是個斧子嘛。」

「噓！」陳赦突然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說，「青銅斧之所以這麼鋒利，就是因為裡面有靈，有斧靈，你想要學會造這種斧子，就必須先得到斧靈的認可！」

「啊？你不早說，斧靈啊，我剛剛開玩笑的，你，你別要在意。」花熊馬上小聲地對著空氣說道，很顯然，在萬物有靈論的世界觀下，接受這個說法並不是一件難事。

陳赦憋著笑點點頭，從身後掏出了一把斧子：「這是我為你選定的斧靈，你拿著它仔細感受，什麼時候斧靈呼應你了，你就有資格學會造斧子了。」

「真的嗎？」花熊輕輕撫摸著青銅斧，一臉驚喜地撫摸著，「但是，要怎麼才能呼應上呢？」

「當然是真的。」陳赦拍了拍她的肩膀，「至於怎麼呼應，就要看你自己悟了。」

看著花熊小心翼翼地捧著青銅斧子的背影，陳赦滿意地笑起來。

「你這麼騙她，她要是發現了怎麼辦？而且你說呼應，鬼知道她會怎麼呼應？」陳騰道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幽幽地說道。

「發現不了的，至於呼應問題嘛，哎，你看你看你看。」陳赦指著遠處邁著堅定有力步伐跟著砍樹組工人向森林內部拐去的花熊，「自己就找去了。」

把陳騰道打發去挖泥，陳赦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前往建築組，建築組那邊都已經是重複性的工作，建五人房和三人房的區別並不大，不需要陳赦來指導監督了。

在冬季來臨之前，他要考慮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冬日裡的禦寒衣物。

隨著這幾天陰天越來越多，明顯能夠感覺到天氣在逐漸變冷，也沒見有人光膀子了，畢竟都怕風寒。

儘管現在有了火炕可以禦寒，但總不能一個冬天都在屋子裡待著，終究是要出去抵禦邪靈的，那到時候沒有禦寒的衣物怎麼辦？

所以這幾天他讓獵戶兄弟倆帶著雜務組的人，到處去尋找苧麻或者棉花的痕迹，但很可惜，並沒有找到。

陳赦也問過花熊，但花熊卻告訴他，在南方，霍皮人的部落喜歡使用棉花織布來做衣服，但在大盆地這邊，向來是使用山艾樹來織布和制衣。

在大盆地地區，像派尤特部落和瓦肖部落，他們制衣的手段大多時候是將山艾樹的樹皮剝下切碎，隨後將樹皮搓成細繩，用來製作衣物。

陳赦本來還對山艾樹這個名字有點陌生，但當他見到山艾樹本體的時候，他才恍然大悟，這不是鼠尾草嗎？

說叫鼠尾草，但實際這個品種還是一種多分枝的灌木，通常有一到兩米高，葉子是銀灰色帶著一點綠，湊過去聞一聞還有一股苦茶味的清香。

這種灌木的植物纖維質量非常不錯，在古地中海那旮旯早就有人用山艾樹來製作鞋子衣物和漁網，而這邊的雖然品種不太一樣，但性狀還是差不多的。

沒有麻，沒有蠶，陳赦沒有辦法，只能入鄉隨俗地使用山艾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