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專屬天使
安然的意識進入一片白光中，周圍似乎還縈繞着淡淡的霧氣，她就像誤闖仙境的局外人，迷失在這片白霧裏。
忽然，一道刺眼的光線輕輕撥開眼前的迷霧，她慢慢地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
這是一個小型的公園，周圍都是孩子的喧鬧歡笑聲，偶爾有一兩個小孩穿透過安然的身體，她也獃獃的沒有理會，也沒有驚訝，就像是個沒有感情的人偶，漫無目的地一直往前走。
直到她看到一個粉雕玉琢的男孩眼神空洞的蜷縮在黑黑角落裏，她才停下步子，靜靜地看着周圍的人對他指指點點。
「別過去，媽媽說他有病，會咬人的。」
「還有，還有，我聽爸爸說他是個小野種。」
「真的嗎？難怪他長的這麼好看，那他的媽媽就是個狐狸精，我奶奶說只有狐狸精生的孩子才長的好看的！」
「真的呀，好可怕哦......」
雖然說是童言無忌，可這世間上，最傷人的東西便是孩子的童真，因為他們會無所顧忌地，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哪怕是世界上最惡毒的話，也能當着眾人的面，堂而皇之地說出口！
「滾開，滾開，你們幹嘛欺負人呀！」一個剪著短髮，像個假小子一般的小女孩推開那些孩子，像護小雞一樣地護著身後的那個男孩，嘴裏還耍酷地吹着泡泡糖。
「暴力王，你幹嘛推我！」
「就是，別以為你很能打架就了不起呀，小心我告訴你媽媽，你又欺負我！」聞言，小女孩咬咬牙，看着身後她覺得可憐的小男孩，頓時，一股像奧特曼保護地球的正義感油然而生，她壞心眼地把嘴裏的泡泡糖吐到一個瘦的像竹竿一樣的小男孩頭上，惹得那小男孩哇哇大叫。
「有本事就去告，我最討厭整天打小報告的人啦！」話落，還衝着眾人做起了鬼臉。
「嗚嗚，我要告訴我媽媽，你把口水吐我頭上！」瘦的像竹竿一樣的小男孩哇哇大哭地跑回家，其他人也害怕地四散逃開。
看到這裏，安然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原來自己小時候就這麼暴力地招人嫌了。
「你餓不餓，我把我愛吃的叉燒包分你一點，要不要。」小女孩蹲在那個眼神空洞的小男孩面前，伸手把袋子裏的一個叉燒包拿到他眼前晃晃。
小男孩除了眼眸眨動幾下之外就沒有其他反應。小女孩一臉挫敗地鼓鼓腮幫，賭氣地直接在他的面前吃起包子來。
一連好幾天，小男孩總是會蹲在那個黑黑的角落裏，眼神空空洞洞地，就連安然在一旁看着他的眼神，都會忍不住心裏發毛，想不明白為什麼小時候的自己就不會害怕呢？還是說腦袋缺根筋？
而小女孩也總是會出現在他身邊，久而久之就成了她一直自顧自地說話，小男孩則一直空洞地看着她的模式。
「我叫安然，你可以叫我小然或者是然然，你呢？叫什麼名字呀！」
「你幹嘛總是蹲在這裏呀，好黑呦！」
「你媽媽不來接你嗎？」
「喂，你耳聾啦，幹嘛不回答我！」
「哼，我以後都不來找你玩了，他們都不要我陪着玩就算了，連你也不要，氣死我啦！」
好幾次，小女孩實在是受不了就捏捏他的小臉蛋，可又不敢用力捏，因為她怕死了總是有小孩子向自己的父母告狀，什麼衣架，竹棍，雞毛撣子之類的都嘗過，但還是讓小女孩不長記性，經常闖禍。
直到有一天，小女孩依舊像往常一樣去找蹲在角落裏的小男孩，看着他蹲在角落裏的模樣，小女孩努努小嘴，正想去捏捏他的臉蛋時，卻被一道聲音給叫停住了。
「暴力王，你還敢和他玩，他昨天咬我妹妹了，你給我滾開，不然我連你也一起打！」話落，其他人也隨聲附和著，這番景象落在小女孩眼裏，典型的就是以多欺少！
好吧，小女孩那所謂的正義感又再次升騰而起，跑到小男孩面前，再次將他像護小雞一樣地護在身後，大聲地說着，「有我在，你們不準欺負他！」
「哼，不讓開？那好，本大爺也早就看你不順眼了這次，我們連你也一起打！」頓時，隨着那所謂領頭的一聲令下，其他人也一哄而上，有幾個小孩把小女孩給拽到一邊干架，其他人則對付那個小男孩，小男孩卻無動於衷，任由他們的拳腳落在他的身上，只是用依舊空洞的眼神盯着小女孩干架的方向。
小女孩對他的這副不懂得還手的模樣氣急了，放倒其中一個小孩，便趕緊沖向那邊，把小男孩緊緊地環抱進她瘦弱的懷裏，任由其他人的拳腳通通落在她身上，期間還能聽她臭罵一句：「笨蛋，你不會還手嗎？哎呀，痛死我了，等他們都走了，我要告訴我爸爸，他們都欺負我，嗚嗚，氣死我了！」
安然在後面看着，那些拳腳落在小女孩的身上，似是共鳴，此刻連她後背也在隱隱作痛。
shit，奈何安然無法出手，因為他們對她而言，根本就是觸碰不到的存在！
緊接着，那個瘦得像竹竿一樣的小男孩，不知從哪裏撿來的帶有一根鐵釘的木棍，走到兩人面前，高高舉起，正要往下砸，安然頓時瞪大雙眼，情不自禁地要飛奔上前，卻被接下來逆轉的局面完全愣在原地。
只見原本被小女孩抱在懷裏的小男孩此刻卻替她擋下了那一棍，鮮紅的血液順着額頭滴落在他的衣服上，他定定地看着被他抱在懷裏的她，長而卷的睫毛輕輕眨動一下，旋即，用生硬且稚嫩的聲音說出這幾天來的第一句話：「你要叫我，小浩。」
那一年，安然六歲，小男孩七歲。
頓時，心臟處傳來的痛楚迫使安然屈膝跪地。很奇怪，餘下的景象瞬間像海市蜃樓一般消失了，她再次身處一片朦朧的白光中。這次與之前不同，周圍多了一些潔白的羽毛四處飄散。安然緩緩站起身，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羽毛，雙眸眨動一下。
「然然，要是太思念某個人，就會被召喚來這片空間，為了不讓你難過，我來到了這裏。感謝神的憐憫，我能有幸和你見上一面。」
熟悉的聲音迴響在這片白光中，有一道身影從朦朧中走來，潔白如雪的雙翼，如瀑布般烏黑亮麗的頭髮長至腳踝，在那張絕美的容顏中，一雙純凈如水的眸子，似熠熠炫亮的寶石，閃爍著璀璨的光華。
安然獃獃地，似不可置信地，緩緩走上前，顫抖的伸出手，嫩滑勝雪的肌膚，真實的觸感，真的，真的是你呢！晶瑩滾燙的淚珠溢出眼眶，在臉頰處劃出一抹凝痛的痕迹。
小娜，小娜，是安然此生唯一的信仰！
小娜微笑着伸手輕輕擦拭她的淚水，唇瓣輕啟：「我受到了你強烈的召喚，也感應到你的生命能量越來越少。然然，你這裏，很疼嗎？」言畢，小娜的右手覆上安然的心口。
「我……對不起小娜。」想要對她說更多的話，想要告訴她自己是有多想她，又有多怨她，可千言萬語終究化成了這樣的一句。
小娜繼續微笑着，她的笑容里總有讓安然感覺到幸福的味道。驀的，她的心臟猛然一痛，可她並沒有後退，因為她相信小娜，一直相信着，最不會傷害自己的人，就是她了。這世界上，也就只有她給予了安然閉上眼睛捂起耳朵的信任。
小娜從安然的心臟處取出一道微弱的光團，她定定地看着手中的光，輕嘆口氣，「原來如此，屬於然然的光芒，黯淡了不少。」
「你，呆在這裏，不走了嗎？」安然柔聲地開口，語氣裏帶着一絲乞求。
「然然，你不想離開這裏嗎？」
「嗯，小娜在這裏的話，我就不離開了。」聞言，小娜輕皺眉頭，無奈地說着，「不能哦，然然不能一直陪着我留在這裏，那邊的世界，那裏的人，都在等着你回去。不要任性，好嗎？」
「小娜獨自一人留在這裏，難道就不孤單嗎？」安然大聲地說着，呼吸間都有着一種疼痛的味道。
「你這種什麼都為我好的做法，是最傷我心的！也是最讓我痛恨的！」她更咽著。
面對這樣的安然，小娜的眼眸中劃過一絲落寞，宛如在絢爛的寶石表面蒙上一抹灰層，她不知該開口說什麼，最終想要說出的話全變成了「然然」二字。
「我答應你，小娜，然然會回去那邊的。」安然抬眸，深吸一口氣，聲音嘶啞地說着，墨色的瞳孔倒映出小娜的面容。因為她最不願看到的，是小娜落寞憂傷的神情。她，本就註定沐浴在陽光中，不管是在什麼時候。不像自己，註定徘徊在光與暗的邊緣。
聞言，小娜綻放出一抹明媚華美的笑容，空中飄動的羽毛紛紛聚集在她周圍，各自發出屬於自己的光芒，隨後，彙集成一個巨大的光團，小娜的雙手輕輕一推，那個巨大的光團就這麼一點點地湧進安然的心臟。
好暖，好暖，胸口處的溫熱久久難以散去，這就是幸福的感覺嗎？
「然然，賦予你的光芒，不要拒絕，就當是我再次送給你的禮物吧。」話落，安然眸光幽深地看着她，旋即，輕闔雙眸，濃密的睫毛在眼瞼處聚集起一片陰影，她輕聲喃喃著，「小娜，我一直以來，最妒忌的人，是你。」
似是引起共鳴，安然的周身環繞着一股黑氣。
「但是......」她赫然睜開眼眸，揚起一抹甜美的微笑，「我最喜歡的人，也是你。」言畢，心口處湧出一團白光，黑與白的糾纏在這片朦朧的白光中顯得尤為突兀。
「天使在世人眼裏，本來就是不能有偏見地服務大眾。可是，天使也是有屬於自己的感情的，它們也有在乎的人要守護。在我眼裏，天使也不過如此，所以小娜，你只願意做我一個人的專屬天使。」
這時，兩道糾纏在一起的顏色慢慢退卻消失，似是相互抵消了。
「然然，你變得越來越通透了。」小娜淺淺地笑着，緩緩地走上前擁抱住她，溫婉好聽的聲音響徹在安然耳際。
「你知道嗎？一生中，我們會遇到很多人，有的人和我們打個照面，就擦肩而過；有的人短暫逗留，帶給我們挫折和痛苦；有的人長期定居，與我們一生相伴快樂。」
像是感應到什麼，她輕輕放開安然，撫摸着她的臉龐，似一生都看不夠一樣，眼眸中流轉着璀璨的光華。
「但是，每個人的出現，都一定有他存在的意義。」
慢慢地，小娜的身體變得越發透明，安然盯着她漸漸消散的模樣，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滴落，一直一直，一滴一滴。
「所以，回去吧，然然，回到那邊的世界，有個人，一直都在等着你。」隨着小娜的身形徹底消散，整個世界都坍塌成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