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廢帝新生活的開始
「相王府呀！你的新家。」三伯父向我肯定道。
「新家，我們不住宮裏了。」
「當然了，三郎不願意住新家。」
「當然願意，只是我們為什麼不住宮裏了。」
「因為有一隻大妖怪在宮裏，青面獠牙的山獠。」
聽說有山獠，我就害怕似的說不出話。
相王府雖然比不上皇宮氣派奢華，但站在相王府門口，也能感到一種皇家的威儀。
只是現在王府門口，大車小轎的裝滿東西，等待奴才丫鬟們搬運整理，我隨三伯父走進王府，門口只有兩人在卸東西，院裏也不過兩三丫鬟在整理。
「三王爺好。」呵呵，原來是紫薇君。
紫薇君是在東宮時，廢帝老爹交給丑奴教養的一隻白色的鸚鵡，它能通人言語，可以交談，及其聰明伶俐。
「誰要你來的，掉毛的小母雞。」它最恨人說他像雞，但我偏要逗它，整個東宮就只有我敢這麼說它。
它正在房檐上走來走去，像是熟練的監工，監視着搬家的傭人，哪不對，哪忘了它就會立馬說出來，你不按它的意思來，他還會告狀甚至啄人，下人們對它是又敬又怕。
聽到我在說它，它馬上就裝作很煩的樣子到處嚷嚷：「東宮的搗蛋大王來了，東宮的搗蛋大王來了。」紫薇把三伯父，三伯母逗的哈哈大笑。
「三哥。」這時廢帝老爹，從堂屋裏走出來，把三伯父迎進了堂里。
進到堂里三伯母從三伯父手中接過我的手，蹲下身溫柔輕聲的說：「三郎，以後三伯母就可以隨時來看你了，你看不開心呀！」
我知趣的輕輕點點頭，我知道這樣做伯母會很開興。
果然，她把我的頭塞到她的胸口，緊緊的勒住我，她高興時就會做出這樣的動作。三伯母現在不過才二十五六的樣子，水靈靈的白嫩皮膚，手指青蔥一般細長，脖頸嫩藕一樣粉嫩，正當年紀的伯母，是萬花叢中最美的那一個。
不知道為什麼，我很喜歡她對我做這樣的動作，每次在她的懷裏都很舒服，我的臉貼到她滾燙的皮膚，燙得我的臉都是紅的，在伯母的懷裏，我的頭不時還會碰撞到東西，這種感覺飄飄欲仙，我想只有小孩子才這樣吧。
還好，不一會兒三伯母就把我鬆開了，不然我快窒息了。
三伯母抱着我，坐在了三伯父旁邊。
這時，仙媛已經沏好了茶，她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做起事來卻比大人還周到，我娘特別喜歡她，一直把仙媛留在身邊調教。
幼小的身體的，托起洗腳盆大小的茶盤，雖然帶着從容的表情，卻是小心翼翼，躡手躡腳。
「德妃，在哪裏。」
「正在給三王子佈置房間。」分配完茶的仙媛向廢帝老爹回答道。
「叫她交給下人，到大堂來陪客。」
「是，王爺。」
仙媛剛出門，廢帝老爹就向三哥滔滔不絕訴起苦來，我只能理解個大概。
廢帝老爹大概向三伯父說，自己當皇帝時，那麼多的王公大臣對自己卑躬屈膝，被廢掉以後那些人像是都死了一樣，不敢和自己有任何接觸，就是多說一句話都是不願意的。
三伯父回答說：「就是這樣好了，做個閑人，種花養草，閑庭野鶴，與世無爭。」
最後廢帝老爹感覺遇到了知己，深情的望着三伯父：「是啊，所以我才連夜搬出皇宮來，僕人丫鬟也只帶來幾個貼身的，不想驚動任何人，免得到時為我送行又引來殺身之禍」。
我想今晚他們兩兄弟要難解難分，畢竟他兩可是同病相憐，三伯父以前也是皇帝，後來也被奶奶廢了，甚至比我們家還慘，三伯父和三伯母到現在還是庶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借居在寺廟。
雖然如此，三伯母對三伯父還是不離不棄，時常還開導三伯父，讓他不要放棄希望，總有一天會熬出頭，就這樣風風雨雨，夫妻患難與共多年，成為民間傳頌的美談。
在當時誇讚一個新媳婦最好最通用的辦說法就是，這個新媳婦就像三王爺的韋美人一樣賢惠，韋美人就是對三伯母的美稱。
兩兄弟正聊的起勁：「三哥，三嫂你看你們都過來了，這院裏房裏還亂七八糟的，都沒來得及收拾。」我娘走進堂里道。
「好妹妹，快來坐。」三伯母招呼我娘坐在她身邊。
看到我娘坐下，我跑到她的膝下往上爬，尋求抱抱。
「我的小心肝，你睡醒了，睡得香不香。」我傻笑着看着我娘，像是對她的回應。
「娘，奶奶和我們一起搬來了嗎？」我望着娘，等待着她的回應。
「奶奶還住在宮裏。」
「奶奶為什麼還住在宮裏，不是有會吃人的山獠妖怪嗎。」
「奶奶是皇帝，妖怪是不敢吃皇帝的。」
「那我要當皇帝，這樣山獠就不會吃我了。」我給廢帝老爹甩了一個白眼。
「哈哈哈哈。」堂上的四個人，像是約好一樣同時發出笑聲。
「皇帝是比山獠還要害怕的。」聽到三伯父的回答，我馬上跑到他身邊，我想三伯父做過皇帝，我可以請教他怎麼做皇帝。
「三伯父，能教教我怎麼做皇帝嗎。」
「三郎呀，你為什麼要當皇帝。」
「因為，因為皇帝威風，我想做威風的皇帝。」
「哈哈哈，你看三伯父和你父王威風嗎？」
「是像奶奶一樣威風。」廢帝老爹和三伯父臉上出現了明顯的難堪。
「那樣啊，那你要非常厲害喲。」
「什麼是非常厲害。」
「就是要擊敗所有人，種花要種的最好，騎馬要騎得最好，下棋要最好，餵魚要最好，擊鼓要最好，旋舞要最好，摔跤要最好，作畫要最好，作詩要最好，歌詠要最好，你能看到的東西都要做到最好，就能當皇帝了。」
「啊！居然這麼難呀，可我摔跤我連杜兒都摔不贏。」
「哈哈哈，要是簡單豈不是人人都能當皇帝了，人人都是皇帝誰來挑糞，誰來沏茶，下馬車時誰來給你踩……。」三伯父話還沒說完，院裏傳來一陣急馬踩踏踢翻箱櫃的聲音。
「騎馬闖王府乃是武家兄弟，武家兄弟騎馬夜闖王府……。」紫薇君在堂屋房檐上來回渡步叫到。
廢帝老爹和三伯父飛身向院裏快步而去，我娘第一時間把我抱住，和三伯母站在廳堂的門檻邊上向外望去。
這一場響動驚動了相王府的所有人，廢帝老爹其他的妃子丫鬟等所有女人小孩都往廳堂的門檻邊聚來，男人們則都向院中闖入者聚攏來。
「皇上，哦~現在應該叫四王爺了，現在這天下姓武了，不是你們李家的了，喲？巧了，三王爺怎麼也在。」
說話的男子騎一匹鵝黃大馬，腰間陪一柄琉璃寶劍，面如白玉，是個俊俏容顏，說話面無表情冷傲之極。
在他旁邊是個跟他長相模樣，身材體型相差無幾，只是臉上多了一丁點柔情味，腰間配一柄青蓮寶劍，胯下騎一匹紅冠寶馬。
在他倆身後站一群犬牙交錯，操刀持棍滿臉肅殺的家兵。這群人我認識，他們是我奶奶的侄子，說話的叫武子卿排行老三，旁邊的叫武子美是老二，他們還有一個大哥估計是沒來。
廢帝老爹還是照舊，面如死水，看不出他是怒，是氣，是害怕，看不出一點表情，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三伯父卻是一副來者不善愁苦着臉，像是在說：「好，你個李旦，有人夜闖你家，你卻像個死人，不管不問，讓我怎麼辦，好尷尬。」
「武子卿，你小名三思，本意是叫你凡是三思而後行之意，今日怎麼如此莽撞，竟敢夜闖王府，還不下馬。」終於還是三伯父憋不住帶着嚴肅的口吻先開口了。
「王府也是你闖的，趕快下馬。」這聲音，是三伯母，原來三伯母有如此魄力，一個小女人聲音近乎鎮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下馬，下馬。」旁邊的傭人邊指兩兄弟邊吼道。
「哼，路過時，我還以為是誰家半夜死人了，原來是被掃出宮的廢帝呀！」
「哈哈哈哈。」
武家兄弟迫於眾人壓力跳下馬來，武子卿表情冷酷著說道。說完家兵們哈哈大笑。
「這是什麼話，你家才死人了。」三伯母邊說邊向武家兩兄弟怒氣沖沖而去。三伯父和廢帝老爹趕緊拉住他，不然兩邊人肯定打起來。
武子卿走到三伯母面前冷冷道：「別生氣呀，挺美的小娘子，你看氣的臉都變形了。」說完伸出細長漂亮的手指在三伯母臉上擰了一下，算是調戲。
「聽嫩，香味誘人。」在家奴的阻止下，武子卿退了幾步，舔舔手指道。
三伯父臉色發青，身體僵直，頭往下垂，一動不動憋屈的像個縮進龜殼的王八，本來身材高挑，皮膚嫩紅的三伯父，此刻已是臉綠髮慌，顯得特別矮小。
眾家奴見三王爺四王爺不發話，個個都裝傻充楞傻站着。
武三思冷一眼看向眾人，後退到一高凳子前，把腳提起，踩在剛搬進來的高凳上。
「放下去，看我幹什麼，就是說你，狗爪子放下去」。這是我用盡最大所有的力氣發出的聲音。
因為武子卿踩的凳子是我娘每天早上梳妝坐的。
我還是個孩子，我也害怕，只是遠遠的發出咆哮，並不敢靠近。
武子卿不相信似的指了指自己，然後一腳踢翻了凳子：「小畜生。」
髒字正要從我的嘴裏蹦出，但不及我娘的手速，溫柔的手捂住了我的嘴。
「我兩兄弟特向四王爺賀喜來了，賀的是喬遷之喜，順便帶了三件禮物，請王爺笑納。」一旁的武子美終於開口了。
武子美向家兵招招手，後面收到暗號的家兵，抬出一箱東西，打開后是一箱臭不可聞的鹹魚。
緊跟着，兩個家兵提了一帶包裹上前，解開后，是一隻翅爪被繩索弋住，尖嘴也被捆住，的丹頂野鶴。
最後，一個家兵拿出一個捲筒，走到最前面，打開捲筒，抽出一卷書畫，解開小紅繩，單手提起，展現在相王府所有人面前的是一幅畫，畫上寫道，逍遙王爺山水游圖。
只見那畫上有一人，姿態輕鬆正遊盪于山水之間，表情和平寧靜，像極了我那廢帝老爹，不，這畫的就是他，正在寄情于山水的他，旁邊伴着白鶴青松，天上閑雲漫天雲捲雲舒，而他風姿優雅，顧盼多情的正在享受着這桃園之樂。
一時間，在場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保持沉默，寂靜的深夜，馬兒停住了它的踢踏舞步，蟲兒暫停了大型交響樂會，西風兒止住了吹擺樹梢的頑皮，人們像是埋伏的士兵，屏氣凝神的等待敵人落入圈套。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好畫，短短人生，能逍遙快活也是一件幸事。」廢帝老爹照舊錶情平靜，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只是張張嘴自言自語道。
「換天了，舊人不去，新人不來。」武家兩兄弟上馬不告而別，這是武子卿上馬後丟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