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文斗

第24章文斗

這句話猶如一聲驚雷在金鑾殿裏引起震動。

文武百官與一眾番邦代表都在尋找剛才說話之人。

小太監的表情很怪異,小聲問道:「什麼是睾完?」

「哎呀,你沒有。」

陳六平回了一句,然後大踏步的來到殿中央,沖着龍椅上的元明帝作揖施禮。

大殿眾人看清說話之人,原來是皇帝身邊的一名侍衛,很多人對他沒什麼印象,文官們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陳六平沉聲道:

「皇上,我願一試。」

說完不忘偷偷的眨了一下眼,元明帝從發小熟悉的眼神里讀到兩個字:拿捏。

此言一出,群臣目光望向陳六平,眾人眼神里表達更多的意思是,一個小小的侍衛居然也敢代表朝廷與人相鬥,自不量力,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元明帝的雙眼眯了起來,目光中表達的情緒很複雜,有欣賞,有擔憂,更多的是感動,因為在這個艱難的形勢下,還是有人能站出來力挽狂瀾,事已至此,還能如何?

「准。」

佐藤南冷冷看着陳六平,大寧朝的確沒落了,一個小小的侍衛也能跳出來,輕蔑一笑:

「閣下怎麼稱呼。」

我能說是你爸爸嘛。

「陳六平。」

「閣下擅長作詩還是對對子。」

「主隨客便,都可。」

佐藤南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對方年紀輕輕好大的口氣。

陳六平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比武可能稍欠火候,因為畢竟只有七品境。但是要說背誦古詩,對對子,這是自己最擅長的,在現代的時候博覽群書,什麼紅的,黃的,但凡看過一遍絕對過目不忘。

佐藤南一臉戲謔,呵呵笑道:

「既然你是一名侍衛肯定習武修行,就以此作詩一首如何?」

所有人都看着陳六平,是奇迹出現,還是丟人丟到家。

大殿裏眾臣皆知,文人要寫一首充滿殺氣的詩難於上青天,平時本就文縐縐,手無縛雞之力怎麼寫一首氣勢如虹的詩。

這武人更是難上加難,胸無半點墨,必定當眾出醜。

陳六平暗自揣度今日的局勢,看似是文斗,感覺似乎這背後隱藏陰謀,登基大典鬧這一出,用現代話來說,明顯是故意來砸場子,而且是不要命的那種。

這佐藤南顯然是一枚棋子,也是一名死士,剛才那句嘲諷意在激怒皇帝,用性命去博取身後名,繼而打壓大寧朝國人的氣勢。

他在大殿裏開始踱步,外人看着是在苦思佳句。走了十幾步后停下腳步,文人作詩前向來如此,學人家裝裝樣子以免暴露。

此時陳六平眼裏清光微現,雙唇微啟,吟道:

「趙客縵胡纓,吳鈎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此乃唐代詩人的大作,他故意刪減了後面。

轟!

剛才一臉譏笑不屑的佐藤南臉上僵住了,整個扶桑代表團都愣住了。

寥寥數語,便描繪出俠客的風範:一群俠士腰佩彎刀騎白馬,武功蓋世,十步可斬殺一人,千里之行,無人可擋。他們大事做成后,拂袖而去,淡泊名利。

整個金鑾殿一片靜寂。

坐在龍椅上的元明帝身體陡然一震,這還是一同長大的發小嗎?簡直是文武全才。

「好詩。」

許久之後,大殿文官人堆里有人喊了一句。

群臣齊聲喝彩:「好詩。」

大殿內文武百官面露喜色,一掃陰霾。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此詩豪情萬丈,殺氣十足。

嘩然聲響起,群情激奮,炸鍋了一般。

陳六平暗自嘆氣,這要是個女人當面這麼說,那絕對是赤裸裸的勾引自己。一群糙老爺們這麼喊,額,要不你們帶個尿不濕?

良久,佐藤南也從震撼中緩過神,點頭說道:「好詩。」

要不你也帶一個?

陳六平淡淡道:「承讓。」

元明帝臉上的怒氣,頃刻間煙消雲散,望向佐藤南輕聲說道:

「陳六平是同朕一起從小長大的伴讀,自幼一起讀書習武,剛剛他去殿外辦事,回來有些晚,佐先生對此詩可還滿意。」

這句話看似是問佐藤南,實際卻是對大殿裏文武百官所說。

陳六平自幼與朕同在王府長大,受到的教育是一樣,他現在能出口成章,朕當然也不會差很多。

此話一出,皇帝在百官心中的份量提升了一個位置,他意在招攬群臣,樹立明君形象,帝王心術運用的爐火純青。

佐藤南面色不變,對自己宏博的學問還是很有自信。

他輕聲說道:「確實好詩,想不到大寧朝人才濟濟,方才是在下孟浪了」

陳六平不敢對皇上翻白眼,他怎麼學的與二叔一樣,捆綁式稱讚,見縫插針啊,插就插吧,反正都是自己人,只要不插嘴怎麼都好。

大殿裏百官竊竊私語,原來他是皇上的發小,這層關係可不一般。

現在他們看陳六平的眼神多是羨慕,今日為朝廷扳回顏面立大功,而且關係又如此親密,小小年紀日後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大家都以為此次文斗到此結束時,扶桑代表團里一人冷冷說道:

「詩詞雖好,可是我們的佐藤南先生還擅長對對子。」

陳六平轉過頭看了一眼,沒完了,還想找回面子,今天偏不給你這面子。

沒有請示皇上,而是直接看向佐藤南,抬手一個請的手勢。

元明帝眉頭微皺,張嘴欲言,又收了回去,明明可以見好就收,沒想到又要比試,萬一接不上對子,前功盡棄,他暗中替陳六平捏了一把汗。

文武百官一陣騷動,暗自嘆息,年輕人還是太氣盛,不懂得收斂鋒芒,明明到手的高官厚祿,又白白送了出去。

此時,禮部尚書裴遠吉沖着首輔夏謹小聲說道:

「聽說佐藤南曾經在望福樓上與人打賭對對子,把一個書生對到投江自盡。」

首輔夏謹瞳孔收縮,驚訝道:「此人有這麼厲害。」

裴遠吉點點頭,用恐懼的眼神看向佐藤南。

佐藤南先失一局,臉上明顯有些掛不住,讓他當場吟出這樣一首佳作,肯定是做不到。

但是要說對對子,那可是自己的擅長的。

他輕咳兩聲,打定主意說道:

「在下獻醜了,請聽好,上聯是,臨水開軒,四面雲山皆入畫。」

安靜的大殿裏眾人又開始小聲討論。

一盞茶的功夫過後,他們看向殿中的陳六平。

現在的元明帝比任何人都緊張,因為陳六平如若對不出來,自己剛剛在朝臣中拉的那一波威望,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登基大典如果以此結束,黯淡收場,朝廷里的史書記載可以更改,但是終究堵不住民間百姓的悠悠眾口。

堂堂大寧朝新君登基,大殿上遭到小國使團的侮辱,這是何等丟臉。

陳六平忽然嘆口氣,搖搖頭。

所有人的心跟着一沉,完了。

他又開始踱步,此刻想的是如何能儘快結束這場宴會,早早打卡下班,這沒完沒了的吟詩,對對子,多無聊。

陳六平突然止步不前,轉身說道:

「你們這玩法太落後。我覺得對對子,應該有新玩法?」

內閣的大臣和一眾文官聽的目瞪口呆,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對對子,還能有新玩法?

佐藤南輕哼一聲,臉上又洋溢起了自信,不屑道:

「什麼新玩法,不要信口開河,如果對不上來的話,請儘快把釣魚城劃分給我們。」

「我還沒說,你便急着要割地,佐藤南你們目的不純啊,藉著文斗的名義,實則是想打大寧朝疆土的主意。」

陳六平搖頭冷笑。

在眾人面前被揭老底,頓時覺得下不來台,佐藤南臉一紅問道:

「那你說說看,對對子有什麼新玩法。」

「你出了上聯,我對了下聯,這樣最多打個平手,來來回回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結束。我的新玩法是,你問了問題,我給你答案,而且是三個。」

此話一出,宛如晴天霹靂。

陳六平的臉上很平靜,不像是在開玩笑,也不像是在說醉話,因為他壓根沒喝酒。

金鑾殿之上的所有人都被震驚了,這是準備要回三句工整的下聯,而且又要完全對的上,一個字都不能有紕漏,眾人還在苦思一句下聯時,他已經想好了三句,這不可能。

元明帝瞪大眼睛,小聲嘀咕:「幾年不見,這小子吹牛的本事見長。」

他對陳六平的詩文水平了解,還停留在小時候王府里讀書學字上,對他現在一無所知,不過眼下是在相互較勁,鬥法,這小子最起碼氣勢上沒輸。

大殿裏,禮部尚書裴遠吉小聲問道:「夏首輔,您說他是不是在虛張聲勢。」

位極人臣的夏謹撫須搖頭,對陳六平的話一時摸不準。

他沉思后說道:「如果此子對出三句下聯,那麼今日我大寧朝全勝,舉國歡騰,完全搬回了剛剛的頹勢,但……」

裴遠吉明白後面沒說出口的話,對不出下聯,功敗垂成。

佐藤南愣在當場,呆若木雞久久的看着陳六平,眼中充滿了疑惑,好像是在判斷這句話的真與假。

良久他慢慢舉起手,回了陳六平一個請的手勢。

這是在賭,賭他陳六平對不出三句下聯。

大殿中眾人屏住呼吸。

陳六平見對方落入算計,靜靜的望着他,忽然轉身面帶微笑:

「忽然覺得口渴,皇上能否賜杯酒?」

元明帝被問的一怔,隨即說道:「賜酒。」

小太監端著托盤走到殿中,陳六平伸手接過瀟灑的一飲而盡。

「剛剛的上聯是什麼來着?」他故意問道。

小太監轉動着眼珠,回道:「臨水開軒,四面雲山皆入畫。」

萬眾種矚目下,陳六平緩緩放下手中酒杯,朗聲道:「下聯是,憑欄遠眺,萬家煙火總關情。」

隨後又端起第二杯酒,「沿堤種柳,八方煙雨自成詩。」

第三杯酒過後:「近岸立亭,八方風雨全是歌」

轟!

轟!

轟!

佐藤南雙眉微皺,面露驚駭之色,五官透露著難以置信的表情,向後連退十餘步,撞到桌前「咣當」一聲,酒桌上的吃食和碟子酒壺打翻一地,扶桑使節團的人手忙腳亂慌忙扶穩。

眾人默然,細細品味。

喧嘩聲頓時如開閘的洪水,洶湧著,翻騰著,文官們臉上的神情最為誇張,因為他們字字斟酌,對的完全工整。

俄頃,元明帝臉上滿是震驚,從龍椅上猛然起身,激昂喝道:

「好。」

文武大臣們隨聲附和:

「好。」

響徹雲霄的聲音隨即震動大殿,久久回蕩。

此時殿前空出來的場地上,只有他一人孤獨而驕傲的站在正中。

陳六平面帶微笑,身體搖晃,眼中似乎有些醉意。

天色漸暗,一縷夜風吹過,大殿中的氣氛變了,他耳邊似乎聽到陣陣鼓聲,那是金戈鐵馬的戰場,那是保家衛國的兒郎,那是一張張年輕的面孔,拋頭顱灑熱血,錚錚鐵骨不屈,刻英魂銘國志,風華少年勿忘。

當百官眾人歡天喜地的時候,陳六平臉上神情已經變的嚴肅,回頭看了一眼龍椅上的元明帝,將手一伸,小太監識趣的遞過一杯酒,小心翼翼放在他手裏。

他眯起眼睛,忽然仰天大笑,身形有些站不穩,小太監慌忙上前扶了一把。

所有人都被這笑聲吸引,大殿內又變的鴉雀無聲。

陳六平輕蔑的看向扶桑使團,眼裏有殺氣,情緒在這一刻終於爆發出來。

他高聲說道:

「皇上身為一國之君,有些事自然不能說出口。皇上不能說的話我來說,皇上不能辦的事我來辦,爾等睾完大的小國也敢提分疆裂土,真是笑話,痴人說夢。」

陳六平抓過酒壺狂飲而下,繼續說道:

「聽好了,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致,皆為大寧國土。」

嘭!

這句話猶如一道利劍插向扶桑使團。

元明帝瞪大眼睛,身上的熱血一瞬間被點燃,剛剛第一句沒聽懂,但是這第二句懂了。

那種驚訝和狂喜是難以掩飾的。

這句話是大寧朝霸氣的**,替千千萬萬的百姓,替守護疆土的將士,替朝中的文武百官,也是替元明帝道出了心聲。

這才是真正的殺人誅心。

佐藤南的臉色鐵青,冷汗滲出,身體抖動,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你……」

陳六平裝作疑惑,問道:「你還想問什麼是睾完?」

說完轉過頭瞟了一眼小太監,拍了拍他肩膀,偷偷眨一下眼,意思說,此刻露臉的機會給你了。

眾人愕然,都豎起耳朵等著聽解釋。

小太監放下手裏的托盤,咽了口唾沫撩起衣服,朝着褲襠指了指,然後用手比劃一個圓形,沖着扶桑使團說:

「陳侍衛說我身上沒有這玩意。」

大臣們先是面露吃驚,而後反應過來。

這形容登不了大雅之堂,有辱斯文不能笑,眾人緊閉嘴唇,滿臉憋的通紅,也不知誰「噗」的一下笑出聲,隨後引起鬨堂大笑,幾個大臣笑得手發抖,眼淚都出來了。

元明帝沒綳不住,趕忙別過臉,嘴唇顫抖。

佐藤南渾身發抖站起身,磕磕巴巴道:「你,你,辱我……」

話沒說完,「噗」一聲,鮮血從口中噴出,扶桑使團頓時亂做一團。

看殿上局面大獲全勝,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陳六平裝醉后被小太監扶著走出大殿,臨出門還不忘回頭給元明帝一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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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寧小神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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