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回赤面虎怒殺金頭驢眾英雄血祭喬金春

話說金頭驢萬虎正在洞房之中，一聽後院火起，剛要出外觀看，只見房門開處，闖進一人。惡賊吃驚不小，往後退了兩步，問道：「你、你是何人？」

來人冷冷笑道：「爺爺馬俊，前來與喬大哥報仇！」賊子聽得馬俊二字，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霎時間四肢癱軟，幾乎站立不住。

你道馬爺為何此時到來？只為要為好友喬金春雪恥除恨，同老英雄鐵背神鷹李建章共同訂了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計，要在萬虎娶親的大喜日子裏，趁他不備，偷襲萬宅。

二更天氣，李老英雄帶着徒弟閻玉，到寨外樹林中與馬俊會合，三人便悄身潛入萬家大院。幸喜群賊都在大廳飲酒，家郎院公們忙忙碌碌，俱不在意。老英雄同徒弟爬到東西兩廂房上巡風，赤面虎馬俊施展輕功，好似一隻飛燕，「哧」的一聲，飄上了大廳，伏身於瓦壟之上，細聽裏邊動靜。

此時客廳裏邊燈火輝煌，熱鬧喧天。萬虎正陪着眾賊子猜拳行令，大嚼大飲。就聽黃鼠狼說道：「眾位兄弟，非是俺方安膽小怕事。依我之見，今晚酒要少吃，以防有人前來擾亂。」

滿天飛也說：「方賢弟所見不差，想那喬順，生前也是一名好漢，豈能無有知己故交？還有那海家娃娃，現被我等拿來囚在花園水牢之中。那個赤面虎馬俊，腿腳又快，耳朵又靈，最愛在江湖上抱打不平。倘若他相去不運，聞知我等所作所為，只怕不肯袖手旁觀。」

眾人正飲到高興之處，聽得他二人之言，頓覺掃興。只聽有一人哈哈大笑，笑罷說道：「二位賢弟休要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此番我同師父特地從北京趕回，就是要除掉喬順的狐朋狗友，還有他的那個什麼師父鐵背神鷹李建章。他們不來，算兒運氣，如敢到來，管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方安一擺手說：「這些小輩，自然不在話下。我所慮的是那個馬俊……」

方才接話之人說：「嗯，那個馬家娃娃，聽說他倒會些武藝，但料他出山不久，能有多大能耐？只怕他未必是我師徒二人的對手，若來多管閑事，不過是自取滅亡！」

眾位不知，這誇海口說大話的狂徒，不是別人，正是金頭驢萬虎的大哥銀眼狗萬龍。此次他同師父花面貓瞿天一，是在北京奉了奸相張居正之命，要到江南招降納叛，剪除異己，路過家下，聽得兄弟要納嬌妾，故而耽擱幾日，在此湊趣。他的師父花面貓此刻正坐在上首，聽得徒弟大擺威風，抬舉自己，喜歡得連連點頭。

此時馬俊在房上把歹徒們的言語全都聽得明白，他不由暗暗吃驚：原來海賢弟主僕才出狼穴，又落虎口，不是我今日到來，只怕定然死於非命。後來又聽到銀眼狗的癲狂之言，頓時騰起滿腔怒火，正想抽刀下去廝殺，一想又覺不妥，轉換主意，決定先去救出孝童主僕。只見他向東西廂房將手一擺，又往後院一指，隨即飄身落地，揀黑影處往前急行。

李老英雄師徒二人隨後趕來。三人來到花園門外，正要越牆，猛然聽見裏邊有人小聲說話。三人急忙躲到暗處，將耳朵貼緊牆壁，仔細聽去。只聽一人說道：「多謝管家救命之恩。」

另一人說：「小人怎敢當貴公子一謝。此地不是攀話之處，你主僕快快隨我逃出賊府。」

一時只聽「喀嚓，嘩啦」響了兩聲，園門開處，從裏邊出來三條黑影。外邊三位英雄，莫名其妙，馬俊一招手，三人同時奔上，各自抓住一人，不肯放鬆。被抓三人，一個個嚇得目瞪口呆，渾身篩糠一般哆嗦。馬俊俯身一看：「啊？這不是孝童賢弟嗎？」

原來萬虎等人捉來孝童主僕之後，正要殺害，卻被管家萬洪用計攔住，將他們暫時下進了水牢。

你道萬洪卻是哪個？原來就是二十年前被老賊萬德臣逼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富商李貴。這李貴為報血海深仇，喬裝改扮，賣身為奴，專門投到萬老賊府中，伺機要刺殺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誰知沒過多久，海瑞海青天巡察江南，將萬德臣老賊以法懲處。李貴冤讎已報，暗暗感謝海老爺，把海公奉為自己的恩人。但此時他已傾家蕩產，孑身一人，也無處去，就繼續留在萬府，當上了兩個少爺的管家，明為萬賊辦事，暗地裏救助了不少被萬賊陷害的好人。

那日見萬賊要殺害孝童主僕，李貴急得心如火焚，匆忙之中生出一計，上前阻攔，目的是拖延時間，好再生法子搭救。今晚趁眾賊狂飲，閤府忙亂之機，李貴偷偷溜出，攜了一壺蒙汗藥酒，一隻熟鴨，來到花園，將看守水牢的萬來、萬去二人麻倒，進牢將公子主僕救出，說明身世，正要送二人出外逃命。

孝童主僕剛脫羅網，又進樊籠，被人抓住，二人料想再無活命之理。海公子心想：我主僕亡命事小，如今又要連累這位好心的仁伯，我的罪過深矣。縱然拼着千刀萬剮，我也要為恩人求情……」正要開口哀告，猛聽馬俊呼喚賢弟，抬頭細認，方看出抓自己的正是義兄馬俊，一時孝童又驚又喜，輕叫一聲：「大哥……」淚如湧泉，喉頭更咽，再也說不出話來。

馬爺擺手不讓眾人出聲，又一打手勢，自己搶先與李建章、閻玉各自背起一人，快如離弦之箭一般，嗖、嗖、嗖出離萬家，來到寨外，拜託李老英雄，將他三人送回李家，再來接應，不必細講。

馬大俠與飛天熊閻玉轉身二次進寨，天已三更以後。前廳席散，眾賊各去安歇。

馬爺意欲聲東擊西，命閻玉先到後院柴棚放火，他卻來到萬虎的洞房之外，隔窗戶往裏窺探。只見萬虎與張氏正然吃酒，二人親嘴咂舌，淫笑不止。淫賊又口吐狂言，藐視江湖豪傑。當時將馬俊氣得心肝着火，七竅冒煙，鋼牙咬得咯嘣嘣直響。他一腳把門踹開，拉刀飛身進內，就要收拾惡賊夫婦。

這時金頭驢一看來者就是馬俊，立時嚇了個半癱。他雖然身上有些武藝，但情知不是大英雄的對手。另外，此時他吃酒帶醉，手裏又無兵刃，再加自己是一個被美色掏空了的身子，怎能經起惡戰。他慢慢向後退縮，挨近后牆，打算推開窗戶逃跑。

大俠客是何等的眼亮，怎會將他放走，趕上前去，兜頭就是一刀。賊子不敢招架，急急閃身，幸喜將刀躲過。雖然也遞了兩招，無奈馬爺眼明手快，身子靈便，一把大刀，舞來如千條銀線，萬朵梨花，弄得萬虎頭暈目眩，手忙腳亂。上邊只顧避刀，下邊不防馬爺的旋風腳已到，賊子哪裏還能應付，只聽「啊呀」一聲被捰倒在地。馬爺復又一腳，踢在萬虎「氣眼」穴上，這賊子就像死豬一樣，躺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那張氏在一旁早已嚇得面無人色，跌坐在交椅上，成了稀泥一灘。馬俊也顧不得男女之嫌，一把將她提起，狠狠往下一摔，也點了穴位，將她變成了一具活屍。

就在此時，見一家奴邊喊邊跑進來：「哎呀二寨主，可不得了啦，大寨主被人殺啦……」殺字剛一出口，馬爺已到面前，「呼通」一腳，把他踢出七、八尺遠，虧得這小子有點功底，尚且不曾摔壞，喊叫一聲：「我的媽呀……」翻身爬起來就跑。

這時，就聽東邊院裏殺聲震耳，喊叫連天。馬爺暫丟下萬虎、張氏，飛身上房坡上一看，但見鐵背神鷹與飛天熊師徒二人已被眾賊圍困，戰得筋疲力盡，只有招架之力，並無還手之功了。

原來飛天熊同馬爺二次進寨，按計行事。馬爺去懲治惡賊夫婦，閻玉到後院柴棚放火，這閻玉是此地閻家灣人氏，父母雙亡，拜在李老英雄門下學藝習武。因他家與萬家寨相離甚近，小時賣柴經常在萬家出入，道路甚熟。今晚三人到萬家行事，就是他引的路。與馬爺分手之後，他溜牆根奔到萬家後院，將柴草棚用引火之物點着，然後一聲大喊：「起火了――」

前廳席散不久，眾賊尚未睡着，聞聽起火，就知是有人前來作對，各人拉出兵刃，紛紛竄出上房。

花面貓瞿天一命徒弟萬龍速點家丁救火，他自己飛身上房，用夜貓眼往四下一看，就見一條黑影由火光處往東而去，他便大叫一聲：「放火之賊，你往哪裏走？」說着穿房越脊，追了過去。後邊吳能、吳成與小矮鬼方安，也狐假虎威地吆喝着順路趕來。

只見那條黑影，急如閃電追風，快如流星趕月，躥到東跨院房頂之上，站着不走，回頭說道：「哪個小輩不怕死，上前與爺較量較量！」

四賊大怒，一齊包抄上去。瞿天一剛要上去，就見閻爺抖手一鏢，說聲：「照打！」寒星一點，已到花面貓的面門。這老賊乃是個久經大敵之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見那人把手一揚，就知是暗器到了，急忙將腦袋一偏，那鏢擦耳飛過，險些兒打在後邊方安的頭上，把方安嚇了一身冷汗。

花面貓跳到當院，指著閻爺大叫：「小輩快快下來受死！」

飛天熊笑道：「姓瞿的，你家爺爺今晚既來，定要扒掉你的貓皮！老匹夫閃開，你好漢爺爺下去了！」說罷飄身下房，鋼刀一擺，就要動手。

此時眾家奴蜂擁而至，高挑燈籠火把，把東跨院照得如同白晝。

花面貓藉著燈光，細看面前之人。但見他身高六尺開外，穿一身夜行衣服，手使一口雪亮的單刀，頭上戴着「鬼臉兒」看不出什麼長相。瞿賊用手一指：「你是何方小輩，竟與我等作對，快快通上名來！」

閻爺嘿嘿一笑：「我乃是五帝閻君，來要爾等的狗命來了！」說罷「嚓」的一刀，朝賊子的頂梁砍去。

瞿天一心中好惱，將身一扭，反手一刀，直捅閻爺的前心。閻爺搭刀往外一拔，左手一個「錦雞撒膀」，照定瞿賊的右耳摑去，老賊閃身躲過，二人插招換勢，在當場大戰起來。

再說銀眼狗萬龍率領家丁，剛剛將火救下，正要前去參戰。就見眼前一道黑線，「哧」的一聲，落下一人，頭戴「鬼臉兒」，揮刀就砍。萬龍大吃一驚。後退一步讓開，大聲喝問：「你是何人？與我有何仇恨？快通名來！」

來人冷冷一笑，並不答話，嗖的又是一刀。萬龍搭刀去搕，那人早已把刀收回，左手一揚，一道金光，飛鏢已到萬賊咽喉。惡賊說聲「不好」，把頭一擺，金鏢擦著面門飛過。

萬龍心中害怕，就要逃走。說時遲、那時快，來人右手之刀早到脖頸，賊子再想躲閃，實比登天還難。只聽「喀嚓」「咕咚」，萬龍狗頭落地，「哧」的一聲，鮮血噴出，死屍倒地。眾家丁一陣大亂，內有一人，飛奔去到洞房，找金頭驢萬虎報信去了。

眾位要問來者是誰，非是別人，正是鐵背神鷹老英雄李建章。二更天他與馬俊、閻玉分手，將海公子主僕及李貴三人送到自己家中，命人照看。當即轉身回到萬家寨接應。

躥上萬家牆頭，就看見後院火光衝天，他便飛奔趕到火場。一眼瞅見銀眼狗萬龍率眾救火。數百名家丁肩擔手提，只嫌送水太慢，吵吵嚷嚷，罵罵咧咧，亂得像一窩蜂。

老英雄心中暗想，此時不除惡賊，只怕以後難逢良機。只見他出其不備，用上絕招，刀里加鏢，頃刻間結果了萬龍的性命，為百姓除了一害。

老英雄做罷了這個活計，將刀在賊子身上一擦，然後飛身上房，聽見東院殺聲響亮，他便即刻趕去。

此刻飛天熊閻玉正在大戰花面貓瞿天一，老賊的武藝非同一般，且又心狠手辣，閻爺正有些招架不住。

老英雄見狀，大喊一聲：「徒兒休要驚慌，為師來也――」飄身下地，插在瞿賊與閻玉之間。

群賊一楞，見又是個戴鬼臉兒之人，一個家郎叫道：「眾位爺爺快快動手，把這人拿住，大寨主方才就是被他殺了。」群賊一聽，又驚又惱。吳能、吳成與方安三賊大叫一聲，一齊擺刀圍上前來。瞿賊正戰閻爺，眼看得勢，自然纏住不舍。

老英雄獨力奮戰三賊，雖然他身上功夫硬棒，怎耐有了一把年紀，又是寡不敵眾，未夠二十個回合，就覺得精力難支，遍體冒汗。

再看閻玉，越發招招失利，眼看就要命喪瞿賊之手。就在這萬分緊急的當口，大英雄馬爺恰恰趕到，老遠就高喊道：「萬虎已除，爾等休要逞強，俺千里獨行俠赤面虎來也――」聲落人到，刀花一挽，猛喝一聲：「住手！」

這些賊子懼是殺人嗜血之徒，跟看就要取勝，自然不肯罷休。

馬爺一看心中暗暗着急。刀交左手，右手取出如意飛石，覷定瞿賊一個空當，對準那廝面門，「日――砰！」正打在貓鼻子上。老賊負痛，身子一趔，嘴裏「哎－－」一聲，「喲」字還未出口，馬俊一招「惡虎掏心」拳里加刀，刀尖已然刺入前心；胳膊一擰，刀尖一攪，「噗－－」鮮血迸出，老賊死在當場。

吳能等人大吃一驚，急急跳出圈外，擰身上房，盡皆逃跑。

眾家奴見主人已死，大勢已去，哪個還願死拚，一鬨而散，各顧性命。

三位英雄並不追趕。馬爺召喚老英雄師徒，三人一同來到洞房。閻玉一看那一雙男女，個個大睜着眼，像死豬一樣躺在地上不會動彈，實在不明白其中的妙處。

李老英雄久闖江湖，見多識廣，乃是成名之人，見此情景，就知是馬俊用了點穴法，心中萬分敬佩，暗暗稱讚道：「好個馬俊，年紀輕輕，就有這等絕技，真是人所不及，不愧有千里獨行俠的英名。」

馬爺這一手，叫做腳手並用八字點穴法，本是他家三師叔崑崙子所傳。師叔當初教此法時曾經說過，此招太損，不準輕易使用。馬爺今晚要為好友喬順報仇，也顧不了許多，只好如此，不必懺悔。

此時天已四更，馬爺說道：「時光不早，我們速到喬大哥墳前祭奠去吧。」

李老英雄點頭；「事不宜遲，咱們快走。」

飛天熊閻玉不知從哪裏來的滿身力氣。左手提起萬虎，右手提起張氏，好像提拎兩隻小雞一般邁步出了洞房。

李老英雄頭前帶路，馬俊隨後緊跟，三人從萬家大門走出，離了萬家寨，直奔龍潭廟村而去。不多一時，到在村西喬家墳，驟然間從墳頭髮出一聲凄厲的長嘯：「嘔――」，亞賽鬼哭狼嚎，三人大駭，不由得都停住了腳步。

恍惚間，就見有一個黑影從墳上彈起，不知是人是鬼，披頭散髮，連連怪叫着向三人撲來。老英雄正要拔刀，馬俊一個箭步跳上去，將那黑影劈手抓住，就近一看，原來是個女子。正不知是何原故，李老英雄上前辨認：「啊？這不是喬順家的使女小迎花嗎？」

原來這迎花本是一個為人忠正的姑娘，自從來到喬家，喬順夫妻待她不薄。迎花感恩，總把喬順夫妻當作父母一般侍奉。自從張氏與萬虎通姦后，迎花看在眼裏，恨在心裏，又不敢說，久悶成疾，懨懨卧病。

萬虎殺害喬順那晚，本來要連迎花一併結果，只因她半死不活，沒有一點聲息，兩個人只顧商議誣陷浪里雲煙蘇彥蘇振州之策，一時竟把這個小丫頭給忘記了。

次日天明，萬虎離去，張氏大聲為喬順嚎喪，將昏迷中的迎花驚醒。她一聽主人喬大爺被人殺了，勉強掙扎著爬起來，到前面一看，只見屍首兩分，鮮血滿地。小姑娘膽小，哪見過這種場面，當時嚇得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跌倒，昏死過去。等他醒來，出了滿身大汗，一時倒覺得頭清目明，通體輕鬆爽快起來。

她細細一想，覺得事情有些不大對頭：這半月多來，從沒見蘇振州大爺到家來過，倒是那個姓萬的惡賊每夜必至，和張氏打得火熱，怎麼倒說是蘇大爺將主人殺了呢？小姑娘心中有些懷疑，假託病重，仍要到柴房歇息，卻暗暗從後門溜出，跑到李老英雄李建章家報信兒。

老英雄聽迎花說罷前後經過，當即就斷定：「這一定是那個張氏與萬虎惡賊合謀殺害了喬順，又要嫁禍蘇彥。迎花啊迎花，你怎知你那喬大爺遭受了天大的冤枉啊！……」

迎花聽說喬順是被萬虎與張氏殺害的，一時心中氣憤，胸口堵塞，要哭哭不出來，要喊喊不出聲，痴獃呆地出了一會兒神，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老英雄見她氣迷了心竅，再三勸說不醒，怕她出外闖出什麼禍事，就把她留在家中，想着等與喬順報了仇后，再請醫與她慢慢調治。

昨晚上老英雄與徒弟、馬俊三人去鬧萬府，忽略對迎花的看管。這個已經瘋癲了的姑娘，瞅空子跑出大門，摸到喬順墳前，大哭大嚎兩個多時辰，只哭得聲嘶力竭，眼淚流干，心裏倒覺得舒適了些。方才見有幾人進到墳院，誤以為是強盜前來劫墓，於是就不顧一切的撲過去，決心以死相拚。

老英雄李建章看清楚馬俊捉住的正是迎花，便拉住她說：「姑娘不要再過於悲傷，你看，我們正是與你那屈死的主人報仇來了。」說着一指閻玉手裏提拎的萬虎與張氏。

迎花看見惡賊果然已被拿來，高興地撫掌一陣狂笑，然後「咕咚」栽倒地上，便不省人事了。

三位英雄一時手足無措，閻玉急忙把一雙壞男女仍到地上，上前去拉迎花。老英雄在一旁連連叫喊，馬爺與姑娘疏通「人中」穴道，幫助她周轉血脈。三人一陣忙亂，才算把姑娘救醒。

迎花恢復了知覺，兩眼淚如雨下，翻身爬跪在地上，連連叩頭禱謝蒼天：「善有善報，惡有惡果，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哪！……」

馬俊來到喬順的墳前，不由一陣心如刀攪，大叫一聲：「大哥……你的陰魂若還不散，就請來到墳頭，看看小弟馬俊同咱那李老伯父、閻玉賢弟捉來了兩個壞男女，前來祭奠你了……」說罷灑了一杯祭酒，回身照定萬虎、張氏啪啪兩腳，解開了穴道。

片刻之後，他二人血氣流通，四肢又能活動，萬虎大叫一聲：「苦煞我也……」方要爬起，被馬爺伸手一提，往墳前狠狠一摔，惡賊仰面倒下。赤面虎把牙一咬，用腳踏住了賊子的前胸，厲聲說道：「小輩快快實說，你是如何與張氏通姦？又是如何謀殺了我那大哥喬順？說得明白，你家馬大爺讓你死個痛快；敢有半句謊言，定把你零割碎剮，屍分萬段！」

這時，老英雄師徒二人，都把「鬼臉兒」去掉，一同喝道：「萬虎狗賊，可認得我二人嗎？」

金頭驢一看落在這三人手裏，料想難以活命，橫豎都是一死，何必再受皮肉之苦，便把以前之事，從頭說了一遍。

老英雄當下吩咐徒兒，拿出筆墨紙張，記下口供。閻玉能文能武，常把文房四寶裝在如意百寶囊中，此時拿出，一一記下。

馬爺見萬虎招認不諱，回頭又問張氏：「你還有何話說？！」張氏勾頭不語，只是嗦嗦抖顫不停。馬爺也不再多問，當即將兩人處死，割下人頭，放在供桌上，隨後便與閻玉、迎花，三人一同哭拜於地。李老英雄站在他們身後，低頭致哀，老淚縱橫。

祭奠已畢，馬爺站起身來說道：「殺死幾個賊人，人命關天，官府必來追究。你們暫且回去，待俺馬俊前去投案！」

老英雄趕忙攔住：「賢弟萬萬去不得，還是遠走高飛了吧。」

迎花跪到馬爺面前哭着哀求：「馬大爺，你不能去，你若去定然遭那狗官的毒手。為了我喬大爺，再賠上您的性命，俺大爺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哪……」

閻玉往前一站：「為了給我師兄報仇，賊子是我飛天熊殺的，要去我去！」正在爭爭勸勸，就見從東邊湧進一伙人來，齊聲高喊：「哪個是殺死萬家兄弟的馬俊，休要放他走了！」

眾人一聽大驚失色，馬俊唰啦啦抽出刀來，準備要血戰喬家墳，要知來者是誰，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