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要這

屋裏燈火如斗，窗外星光點點。易水吩咐店裏給衛淵和林生準備了一桌子好吃的，有粉蒸鹿肉，香酥葫蘆鴨，炙烤牛腩，翡翠魚肚，黃金佛跳牆，花開富貴，魚露莧菜…

林生肚子咕咕直叫，自己前前後後也昏睡了很久，難得品嘗到天下第一大寨的拿手菜，只想大塊朵頤。禮節行畢，就打算動筷，先嘗一嘗這傳說打敗天下名廚的翡翠魚肚。

然而一旁的衛淵攔住了他，而是將一碗素粥放上了鵝卵石的白粥呈給林生。易水見狀，噗嗤一笑，略有深意的點了點頭。

「衛大哥，這是？」林生極為不解，但想衛淵也不至於為難自己，一時摸不著頭腦。

「少主，這是軍隊的規矩。急行軍后，為了防住飢腸轆轆的士兵們吃太快，不知道份量把自己撐傷。火頭軍都會案慣例給每位士兵呈一份帶鵝卵石的粥。這樣大家吃飯也都會停下來去挑石頭。我看少主很久沒進食，也怕給撐壞了，所以…」說着他就把粥推到林生面前。

看着林生喝起了粥，易水問道

「林少俠方才不是想問我幾件事兒嗎，不知是關於什麼？」

林生心頭又蒙上了一層陰霾，眼底寫滿了憂傷和憤怒。

「方才衛大哥幫我回憶起那天發生的事兒，我林家有此一劫，易水寨主可還知其他原因？」

易水頓了頓，喝了口茶，然後起身把門窗都帶上：「我風雲寨遠離皇都，歷來都是置身於世外。也正因為如此，這裏情報異常活躍。我前些日子從一個情報販子手中得知，殺你們家的應該是梟桀手下的魑衛。」

「魑衛？」林生有些疑惑，自己生活在京城，但是從來沒聽說過這支隊伍。

「情報販子說，梟桀還是皇子時候就大肆招募窮凶極惡之人，豢養幕僚。手底下廣聚了一大批形形色色的人，有亡命之徒，有絕命毒師，有嗜血刀客，有奸詐淫賊等。」易水補充道。

「他登基后秘密成立了四支隊伍——魑衛，魅軍，魍營，魎伍。這四支隊伍都頭戴鷹頭帽，每人佩戴一副獠牙鬼面，目的是讓所殺之人看不見自己，靈魂也得不到超度。」

「這麼說我有印象，帶頭的是一個猩紅鎧甲，面戴金具，袖口縫著『魑』字的惡魔！」林生激動起來了，拳頭也不自覺的攥成一團。

「這是魑衛，是梟桀手下最殘暴，也是實力最強悍的一支隊伍！魑衛在他麾下專干殺人放火的勾當。」易水臉色鐵青，「這支隊伍是梟桀手裏的王牌軍，每次執行的都是絕密的任務，無一失敗。」

易水頓了頓，「也正因為如此，我所知道的也非常有限，只知道最高長官會戴一副金色面具。手持一把赤紅獵刀。」

易水說的有些激動，忘記了觀察，林生早已面色發白，雙眼圓瞪，鐵拳緊握。易水的每一句話都像千萬支箭讓他無處可躲。他知道，就是魑衛，屠了他家！殺他父，殺他母！

「魑衛最高長官一直是個謎，因為他們一出手就不留活口。他的魔刀卻是這千古大陸獨一把！」

易水顯然有些說不下去，深吸了一口氣。林生抬起蒼白的臉，眼睛卻滿是血，他咬着牙擠出幾個字。

「還望前輩知無不言！」

「這刀不是用火粹成，而是用血！是一千個嬰兒的血！！被它斬過的人，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這輩子只能是…」

「是什麼」林生情緒有些失控。

「地府遊盪的冤魂…」

林生「啊」了一聲，淚流滿面，身體顫抖得像要把骨頭都給震碎。

「想我林家上下百號人，兢兢業業，恪守奉公這麼多年，竟落得這個下場！」林生只感覺眼淚哭幹了，淚腺又酸又脹，只剩火辣辣的疼痛。

「易水前輩可知此人底細！」衛淵拳頭狠狠地砸在牆上。

「這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我想起一人，說不定他會有消息！」

「是哪位高人？」林生像在茫茫大海里抓住了唯一的蘆葦，充血的眼睛閃出希望的亮色。

「百算『萬事通』伯耳！」

衛淵眼前一亮，一道希望的光從他眼底泛出亮來，「我聽樂季少俠提到過！他此行就是去找這位仙人！」

「樂季…他…」林生心頭的冰川此刻像有暖春之光照進，開始一點一點融化。他內心有百般想法，但是此刻卻感覺冥冥中有什麼在召喚自己。身邊的人像是在向著某一目標而奔赴。他內心漸漸有了些許安靜。

「少主，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少主能夠往前看，當今殘暴當政，人為芻狗。少主有舉世之功，當另立天下，還太平於世！」衛淵跪倒在地，淚流滿面，他內心和林生一樣痛。

他知道他父親也難逃這場災難，他的命運和眼前這個少年緊緊綁在一起！作為家臣，他只能把所有的委屈吞咽在肚子裏。這段時間軍中的歷練讓他明白，使命遠比生命重要。他隨軍出征，從一個剛開始不敢舉刀殺敵的毛頭小子，變成了現在能千萬人中取上將腦袋的硬漢。戰場讓他見證過太多的生離死別，許多戰友倒下了，隨地找個土丘就安葬了，一支樹杈可能就是他這一生最後的印記。有的把死去的戰友捆在身上，騎馬走個幾天幾夜，只為把他的戰友送回他的故鄉。也有的人為了活下來，在他戰死的父親懷中度過了幾個夜晚，只為騙過打掃戰場的敵軍。

戰場沒有給他們過多緬懷過去和告別親人的機會，呼吸的每一個瞬間都伴隨着死亡。而戰場就是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倒下的人背負榮耀，活着的人卻有着不回頭看的勇氣。他們知道倒下的不管是誰，都不能回頭，不能感傷，因為生死就在分毫。他們有家庭，有所愛之人，但當兵戟交到他們手上時，他們眼裏只有使命和光榮！

衛淵此刻心裏像是失去航向的船，承受着風雨雷電，經歷著每個海浪撕扯的瞬間。但他戎馬生涯讓他看見眼前的少年就是這茫茫海域裏最明亮的一束光，指引着他向新世界前行。

「風雲寨願鼎力相助！」

林生此時內心無比堅定，他知道悲傷只能讓自己怯弱。他現在需要強大！強大到沒有誰可以欺負自己！強大到為林家復仇！強大到還千古大陸一片太平帝！

他猝然站起身，眼神中有着難以匹敵的王霸之氣！這是一種自信，更是一種天命！他想起那個夢，那個鯨落，萬物生的場面！他要梟家這條鯨魚落入大洋深溝，讓這世間開出最美的花來！

「衛淵，易水，我今打算起義！願征你倆為我郎中和參軍，你倆是否願意？」

「臣，願意！」

「臣，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