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陸離（上）

咚——

伴隨四肢猛地一抽，熟悉的星空圖案床簾映入向儒睜得渾圓的雙眼。

驚魂未定，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做過噩夢了，更別說如此清晰詭異的夢。

床下傳來老楊那帶着北方口音的親切聲音：「咋整的向子，這麼大聲動靜，還以為你從床上摔下來了咧。」

「唔……做了個比較刺激的夢，有點沒緩過來。」

「今兒個降溫了，我記着有篇文章說環境溫度越低，人就越容易做噩夢，今晚得加床被子了哈~」

向儒揉揉有些發懵的腦袋，打了個哈欠，拉開床簾，邊套衣服邊問道：「幾點了老楊？」

「你還問嘞，都下午五點了，早知道你在做噩夢就把你叫起來了，還能救你於水深火熱。」老楊掃了一眼電子時鐘，手上敲擊鍵盤的動作卻是不停，「正好，我剛擔心你起床餓著，多點了份煲仔飯，一會兒你去拿啊。」

「好嘞！」向儒穿好衣服，揣好昨天收到的手鏈，簡單洗漱一番就出門了。

晚秋，天色便開始暗的有些早了，待向儒吃完一日三餐再次出門，已經需要藉助路燈才能看清事物。

他其實是不愛出門到處竄的，也不是宅，只是找不到什麼人一起邊聊天邊散步而已。不過既然答應了人家要幫忙喂貓，這段日子估計就得天天出門散這一趟步了。

「小幽！」向儒走入小樹林，一眼便看見趴在亭子中心的小黑貓。

「喵~」小幽乖巧地抬起頭，看見來人後從身後叼起一張沾染了零星泥點的紙條，朝前方的人類遞去。

向儒疑惑地從貓口中接過紙條，一邊倒好貓糧和飲用水，一邊打了個哈欠，掃視着紙條上清秀而略顯慌忙的字跡：

『向儒同學，謝謝你能答應來照顧小幽，原諒我暫時沒法當面答謝你，家裏要嚴格監視着不讓我出門，短時間內可能都只能再麻煩你了，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紙條最後是我的網絡聯繫方式，晚上十一點開始半個小時內，我都用得了手機，可以在這段時間給我講一講小幽的情況嗎？當然如果沒有時間的話，就忙你的事就好，我這邊不重要的。總之非常感謝你！……』

由於紙條太小，能夠看出最後幾句以沫已經在盡量壓縮字體，才在最末尾擠下一串數字。

很快，小幽就把貓糧吃完，用剩下的水梳理著身上的毛髮。

見狀，向儒若有所思，收拾著垃圾開口道；「明天我帶張毛巾來幫你擦擦身子吧。對了，你晚上睡哪兒呢？」

小幽似乎能理解自己的話，起身走至亭子角落，在一堆細樹枝碎樹葉中窩成一團，打了個哈欠，黃綠色的眼睛緩慢合上。

「正好買貓糧有個箱子，回去改裝一下，明天給你送個舒服的小窩過來。那我走啦小傢伙~」

「喵~」

清冷夜空，依稀可見一兩道明滅不定的微弱星光，銀月已近似圓盤，懸至正空。

躺在床上，打了個哈欠，向儒打開軟件準備找本小說看，切換到書架卻是一愣——怎麼感覺自己的收藏里少了一本書？

仔細回想一番，好像是一本叫《披暗》的，突然就不見了，搜索出來顯示該小說已下架。

記得這本小說里沒有什麼違禁內容啊，怎麼就被封了？算了算了，反正也早就斷更了，繼續找其他小說看吧。

看小說的時間流速可比干正事要快得多，不知不覺間就到了晚上11點，也是傳統文化說法中『子夜』的開始。

向儒一直等到現在才發送好友申請，有出於擔心繫統吞消息的考慮。

之前因為想着稍微清潔一下染了泥土的紙條，上面的字跡有些被弄花了，不過倒也還能辨認出來。

搜索結果是一個可愛的動漫女生頭像，資料里都是保密，不過有幾張類似網紅博主的身材照片。

沒來得及細看，好友申請秒通過，對方發來一句：「hello~你來啦~」後面帶着個可愛的打招呼表情包。

感覺有點怪怪的，但又說不出來，向儒沒想太多，回復道：「嗯，小幽今天看起來狀態還不錯，你白天去見過它了嗎？」

等待了十幾秒，消息閃爍，「對呀，比昨天好多了呢！」

「不出意外的話，之後每天我應該都是傍晚去給它帶吃的，明天趁著星期天，我準備給它做個小窩，再帶張毛巾給它擦擦身子。」

「你也太好了叭！它一定會很開心的！」

……

聊了十多分鐘，感覺聊了很多又什麼都沒聊到，問到一些問題對方就有些支支吾吾，不想回答的樣子，出於禮貌向儒也不好追問。

「誒？她突然有什麼事嘛，怎麼五分鐘不回話了？」自上一句消息發出，對面已經五分鐘沒回應了，向儒有些疑惑。

很快，消息小紅點亮起：「那個，我剛出來買東西，才發現自己忘帶錢了，手機里也沒零錢，可以麻煩你借我一點錢嗎？」

向儒見此，緩緩打出一個「？」。

「就只要68塊就好，老闆在催了，可以嗎可以嗎，回去就還你！」

「好。」

發送完，向儒點開頭像，選擇了刪除好友並拉黑。

「我指定是有點什麼問題，能把7看成9……已經11點25分了，希望以沫還在。」

重新輸入正確的數字，搜索出一個可愛的小雪人頭像，發送好友申請。然而以沫應該是已經沒看手機了，一直到11點35分也沒有得到通過，只能明天再看。

雖然睡到了下午，可這會還是開始犯困，打了個哈欠，向儒蓋好加厚一層的被子，漸漸酣然入眠。

瞿瞿——

在依稀可聞的秋蟲鳴聲中，向儒似乎一整夜都沒有進入過夢境，只在無知無感的黑暗中靜靜依附時間的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

「茹兒，起床啦，今天還要去接你爸回家呢！」一位中年婦女的聲音傳入耳中，熟悉卻又有些陌生。

迷糊中，『向儒』揉揉眼睛，柔軟而稍有塌陷的小床發出吱呀聲。

「誒……又還是醒過來了嗎……」她搓搓自己柔嫩的臉頰，腦海中記憶表明，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做如此漫長的夢了。

方才還清晰無比的夢境意識，轉瞬間變得模糊，只記得自己又一次變成了男孩子——就和在醫院的父親所期待一般。

「向茹，趕緊起來洗漱吃早飯了。」穿着花格長裙的母親似乎擔心沒叫醒自己的女兒，又來到卧室門前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