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要是加裡布和他的同行知道那位《VOGUE》發行人的妻子就在這裡，肯定會大吃一驚。

伍德女士跟從芝加哥來的阿加莎太太坐在同一桌。

「你是說，連你也沒有見過希萊爾先生？即使他為你定製晚裝？」阿加莎太太舉著茶杯，驚訝極了。

「沒有。」伍德女士搖搖頭，「他不方便出面，所以由布朗特小姐替他辦理接觸買家的事務。」

「就是穿紅裙的那一位？」阿加莎太太更感興趣了，甚至開起玩笑來，「難道希萊爾先生是鐘樓怪人？所以不願意露相？」

「誰知道呢？」伍德女士意味深長的說，不過相比知道希萊爾的真面目，她更關心對方能不能拿出讓她滿意的設計。

《VOGUE》發行人的妻子想認識自己，這件事伊莎貝拉是知道的，因為對方想透過伍德女士跟她接觸。

而她從希萊爾先生那裡的得到回應的是一封邀請函。

當阿加莎太太收到邀請函時是很愕然的，不得不說，對方二話不說就摔給她一封邀請函頗有幾分用作品說話的意味在其中，很是霸氣。

她的丈夫阿加莎先生聽說了這件事，讓她去考察考察，看看這位希萊爾先生是否真的值得他們的關注。

雖然阿加莎太太並不是時裝界人士，但丈夫是做這一行的，在耳濡目染之下也有幾分獨特的時尚觸角。

伍德女士正要回答，就聽見一把女聲插/進來——

「歡迎大家光臨，我代表希萊爾先生向諸位問好。」

她好漂亮！

——這是眾人見到她的第一個想法。

她一身黑色的斜肩長裙，近乎直角形的漂亮肩線一覽無遺，原本就白皙的膚色在黑裙的襯托下更是如雪一樣潔白。

金色長發被編成了辮子，同一系列的細腰帶與頭箍有著立體的六角星，令人不禁聯想起希臘神話之中的女神。

跟上次在舞會上亮相不一樣，這次她的妝容淡了很多，連眼線都沒有畫，只是用陰影加深了本來的輪廓。她的五官本就具有空靈之氣，褪去了濃厚的眼妝和紅唇后，更顯清新脫俗的氣息。

她已經不是那個帶有攻擊性的蛇蠍美人了，今天的她宛如從凡爾賽宮走出來的法國皇室，冷艷而高不可攀。

跟伍德女士的綠裙的貼身剪裁不一樣，裙子從下半身開始是寬鬆的，裙長至地，輪廓一氣呵成。因為用料是較厚的緞面，走動時少了一份搖曳生姿的飄逸感，多了一份貴族般的自持和穩重，同時裙子上面有著菱形的暗紋，為這一身的黑增添了少許不沉悶的活潑。

這條黑裙跟之前的紅裙和綠裙相比無疑是比較「循規蹈矩」的，因為它的用色是最安全的黑色，但是這代表它沒有亮點嗎？肯定不是的。

它最大的獨特之處就是露出單邊的肩膀，雖然現今的禮服慢慢從有袖發展成無袖，但是露肩禮服這個概念還是相當新穎的，據說倫敦那邊已經有不少大膽的年輕貴族小姐穿起了露肩禮服，但美國這邊仍然以短袖及無袖作為主流。

這樣算是暴露嗎？要是別人穿的話就說不定了，但是這女孩氣質典雅，一點都不讓人覺得她暴露，露出的肩線更是如藝術品一樣漂亮。

黑色是一種帶有神秘色彩的顏色，而斜肩的設計又讓人眼前一亮，兩者融合得很好，絲毫不沉悶，反而有種似有似無的挑逗。

難道這就是希萊爾先生的新品之一嗎？眾人猜測。

格林太太忍不住調侃史密斯太太：「這次不嘩眾取寵了吧？」

史密斯太太回神過來，但視線仍然沒有從黑裙上移開：「還、還好吧，這至少是上流社會女士應有的儀態。」

格林太太看著她這副快要流出口水的樣子偷笑——明明你就很想要！

阿加莎太太也暗自點頭——這斜肩的設計恰到好處，就算是很隆重的場會都能穿，讓她聯想到古希臘的服飾，說不定希萊爾先生就是以此為靈感的。

其實伊莎貝拉身上的這一件臨時決定製作的，所以是最後完成的禮服。

因為她不是其中一位模特兒，本來並不打算穿著禮服出現，只是看還有時間才決定加入這一件。

亦因為如此，工期無可避免地延長了，本來預期在十二月五日或六日完成整個系列，結果拖到她們出發前往劉易斯維爾的前一天才收工。

但是她們的努力並沒有白費，她看見女士們在她出來的一刻便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的裙子看便知道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你得知道每個人的口味是不一樣的，有的人喜歡明艷張揚，就像上次的紅裙，也有的人喜歡沉實穩重，就像在場的已婚貴婦里有不少內心是比較保守的，伍德女士的綠裙對她們來說太前衛了，這條黑裙就很符合她們的口味。

伊莎貝拉不希望自己被打上一個固定的標籤，比如「大膽」或者「反叛」，她的衣服既可以高貴矜持，又可以前衛出眾，總有一款合你心意。

唯一不變的就是利落的剪裁。

伊莎貝拉會選擇穿這一件的原因是它算是整個系列之中最低調最簡約的一件，也是定價最便宜的，要知道如果她一開始就穿著最華麗的一件現身，後面又怎能為她們帶來驚喜呢？重頭戲當然要放到最後了！

這條黑裙算是小小的開胃菜，為之後的視覺盛宴鋪墊。

直到伊莎貝拉在眾人面前站好，加裡布先是被金髮少女的美貌震懾了一下，才和其他記者才舉起照相機拍照。

現在照相機還沒有自動捕捉這類的高級功能，如果不等她站好之拍的話，拍出來的照片就不清晰了。

少女沖眾人淡淡一笑：「請各位原諒希萊爾先生的無禮，他希望大家能夠關注他的作品並非背後的人，希萊爾不僅僅是一個的姓氏，更是一個品牌。」

女士們面面相覷，這倒是挺有性格的。

「今天他為大家帶來了一系列摩登剪裁的禮服，請細心欣賞。」

說完，伊莎貝拉就走向布朗特老太太那一桌，俯身親了親老夫人的臉頰。

貴婦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們是布朗特小姐的人，難怪位置這麼好！

——早知道之前跟她打好關係了！

跟老夫人和瑪麗打完招呼了，伊莎貝拉又走向那部大家都以為只是裝飾的鋼琴坐下。

……她這是要做什麼？演奏嗎？

但這是時裝發布會，不是音樂會啊？

別怪她們摸不著頭腦，正常的時裝發布會是不會有人現場演奏的，因為音樂會影響人們之間的交談——說到底發布會是一項社交活動，讓貴婦們聊天順便看看衣服，要是不能好好的交流就沒意義了。

但伊莎貝拉並不這麼認為，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把這場發布會當作社交活動。

衣服才是重點。

現代的時裝秀會播音樂是因為那會帶動大家進入狀態，對整個環境的氣氛渲染很有幫助。

她在很久以前學過彈琴，雖然樂譜還記在腦袋裡，但要流暢的彈出來就難為她了，畢竟技巧已經生疏。真正會彈琴的人是原主，多虧了這樣她才能重新彈出來。

在琴聲的伴奏下，第一個模特出來了。

首先出場的模特兒穿著的禮服是一件垂地的雪紡裙，顏色是很溫柔的粉色，不加任何綴飾，把簡約主意發揮到極致，然而簡約中又帶點不簡單，粗腰帶勾出修身的效果，又以直線的皺摺塑造出強烈的垂墜感，所以流動性很強，也反映出設計師的出色剪裁，不然是做不出這樣隨風飄揚似的流暢效果。

上半部是掛脖的露肩設計，布料從脖子一直延伸至地板，這個裙擺簡直寫上了希萊爾的名字，甩起來的弧度好看極了，在舞池上簡直是無往而不利的引人注目的最佳武器。

伊莎貝拉找來的這些模特都不是職業模特，後者在這個年代就像大象一樣稀有，所以她們都是芭蕾舞團的成員。

當她去芭蕾舞團物色適合的女孩子時，她們聽說可以穿漂亮的裙子，連報酬都不要，於是她從中挑了七個高挑而氣質不錯的女孩子。

因為是練開芭蕾舞的，她們的平衡感極佳，就算穿著高跟鞋都能走得很平穩，今天早上她才教她們怎麼a-alk，現在已經能走得有模樣了，雖然還是有些生硬，但不管怎麼樣只會別摔就好了。

模特兒在圓桌之間的小三角形區域停下來，讓女士們近距離的欣賞裙子。

坐在較後面的貴婦只恨自己位置不佳，不能在第一時間仔細的觀賞。

就當人們以為簡潔就是希萊爾的風格時，下一位模特兒的登場卻完全顛覆了她們的想象。

「我喜歡這一件！」黛西看見這條裙子，雙眼如明燈一樣亮起，低呼道。

第二位模特兒穿的也是粉色的裙子，但風格不再是古希臘風，上半部份是無袖而貼身的設計，下半部份是厚厚的紗裙，裙擺的長度在腳踝之上，厚而不笨重，因為它的厚度不是用裙撐支撐起來的，而是用立體的紗裙堆砌起澎湃的層次。

無袖上衣的胸前點綴著一朵朵立體的精美花朵，它們一直延伸到裙子的一半，兩者之間以一道又一道的綉線連接起來，上衣跟裙擺的交界處又以花朵腰帶做裝飾，彷佛把絢麗的煙花搬到了裙子上，讓穿戴者宛如被流星包覆！

可是它的設計師似乎還嫌不夠搶眼似的，又在裙擺印上盛開的繁花，這些印花不規則的灑落在裙擺之上，跟上面的立體花互相呼應。仔細一看，又會發現裙子的最多面套著一層近乎透明的薄紗，營造出夢幻的氛圍感，猶如在證明給她們看，希萊爾也可以跟華美畫上等號。

喬丹·貝克和貝克太太跟費爾母女坐的同一桌，喬丹聽見她的話，十分同意這件禮服的確很「黛西」，浪漫又夢幻。

「我們訂這一件可以嗎？」黛西迫不及待的問。

「你確定？現在已經沒有人穿這種裙子了哦？」費爾太太邊看裙子邊回答女兒。

她倒是比較喜歡一開始伊莎貝拉身上穿的黑裙，大方得體。

「可是它的設計好漂亮！說不定可以讓希萊爾先生在裙擺上作出一些修改呢？」

「親愛的別著急，這才是第二件呢。」

當模特兒來到阿加莎太太面前，她仔細的打量裙子的做工，可以看出每朵花都是人手縫上去，手工精緻，它的素質已經非常接近高定了。

而且設計師真大膽，在所有人都拋棄了厚裙擺的時候，他竟反其道而行！先不說喜不喜歡，阿加莎太太至少很欣賞他的想法。

兩位模特兒先後在圓桌之間小三角區穿梭，偶爾停下來讓女士們欣賞，就此這時，第三位模特兒也越來越緊湊的樂曲節奏里出場了。

這裙子的風格跟第一條相仿，繼承了掛脖的露肩設計，但是用料更輕盈和飄逸，當模特兒走出來的時候那些薄紗就像雲煙一樣在她身後飄，濃厚的仙氣撲面而來。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條裙子並不是純白的，越往下面顏色越深，它的裙擺就像暈染開來的墨水，既輕描淡寫又舉足輕重，為整套禮服帶來畫龍點睛的效果！

大家不再交談，而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在裙子上面，只會偶爾交換一兩句意見，完全沉醉在觀賞衣服的氣氛當中。

別人都只是純粹的覺得它很好看，只有阿加莎太太暗自心驚——這樣的漸變效果是如何做出來的？！

從衣服最頂部的純白，到裙擺的墨灰之間是極其自然的過渡，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漸變色，因為把布料染色是一項艱難的工夫，且失敗率很高。

先不說希萊爾是怎麼做的，光是把漸變色這項畫畫的投巧加入禮服當中的創意就很不得了。

——而且他成功了，效果非常的驚人，宛如在布料上活活呈現了一幅中國的山水畫！

阿加莎太太甚至已經忘了自己是來考察的，可是一個接一個模特兒登場，她完全投入在這場視覺盛宴里，欣賞禮服的每一個細節，就像單純的一名買家，為這些近在咫尺的漂亮裙子感到欣喜不已。

前三件的水準就已經如此的高，到底後面還會有怎麼樣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