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第一章 初遇

魔尊無憫也不是生來就是魔域中人的,她本是吸收了火神祝融羽化歸塵遺留下來的精魄所化,不過三百餘年便有了自己的靈識,於修鍊一事更是無師自通,她學習天賦極好,與誰交過手,就能學會對方的招式。

作為一個散修,她未滿四千歲就得以飛升,且無憫第一次渡劫便轟轟烈烈的渡了十八道雷劫——要知道往常都是初神突破至上神時才會有此等雷劫,能引來十八道雷劫的神仙少之又少,能挺過去成功飛升上神的,就更少。

才剛位列仙班便已是上神的,四海八荒古往今來獨她一個。成為上神有多難,現如今的上神算上她也不過只有七位,除了共工與她之外的那五個都是大洪荒時期便登仙了的,磋磨數萬年才得以成為上神,往後漫長的數十萬年裏成了上神的也就共工和祝融兩個。

無數的神仙終其一生直至隕落,能修至初神之境的就已經鳳毛麟角,所以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沾了祝融的大光,原封不動的繼承了他的神格,所以四千歲就排到了上神之列。

無憫本是沒有名字的,只是升仙者的名諱與生平都要登記在冊的,所以司命來的那天詢問起她的名字,她便說就叫無名好了,她飛升即是上神,又因為她與祝融的淵源,司命拿不定主意只能帶她直接去見了天帝。天帝見她雖然修為高深精純卻無心無情,一招一式也透露著毒辣陰狠,因為希望她能對萬物眾生有顆慈悲憐憫之心日後能造福三界,便把她起的無名改為了悟憫。

無憫十分不喜歡悟這個字,於是一邊說着那一半聽你的一半聽我的,一邊直接奪過司命的浮生筆,在名諱一欄填了無憫二字,墨跡已干,一切已成定局。

祝融死於魔界三途川,精魄被冥河之水浸染,混入了不少魔氣,而這份魔氣並沒有隨着她成仙剝離出去,她沒有尋常神仙那般縹緲出塵,眉宇間媚態叢生,卻也有股怎麼都化不開的煞氣。那股子魔氣與火神氣勢磅礴的火焰糾纏在一起,充盈着她的內丹,看不見原先築基的模樣,所以除了她自己至今無人知曉她的真身究竟是什麼。天帝有意教化她為天界所用,便將她帶進了星辰齋,允諾她若是能順利通過結業試煉就可以讓她承襲火神之位與祝融的冶兵台。她現在空有上神的頭銜,一點實權都沒有,論道行她也不如其他幾位上神一樣穩紮穩打根基牢靠,她體內的火神之力如今也還做不到運用自如,真要是起了衝突打起架來現在也就比普通初神強一點,遠遠比不上其他六位上神。

其實無憫對火神這個頭銜倒是不怎麼在意,她想要的是冶兵台。她早就想親手鍛造些趁手的兵器了,自己也曾嘗試過几几次,常見的那些冶兵原料打出來的成品總覺得差點什麼,不甚滿意。她知道,這四海八荒里要是祝融的冶兵台都沒有的材料,別處就更不會有了,要知道現在流傳下來的神兵靈器,有半數以上都是祝融的手筆。

星辰齋是天界那些生來便是仙身的神族之子讀書修鍊的地方,單單是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便有上千條,一板一眼的刻在戒律石上。那些莊嚴肅穆的石頭整整齊齊的並排立在星辰齋門前,她扭頭就想走,又想想冶兵台,忍住了。

結業需通過文,武,史,術,道五門試煉。無憫只喜歡武課與術課,學起來也很快,師傅教到哪裏她就能學到哪裏,再複雜的結印手法和符篆畫法她看一遍就能記住,史課她因為繼承了部分祝融的記憶倒也尚可應付。文課與道課那些文縐縐的大道理她是半點也學不進去,那兩位授課的夫子每每一開口,她便要麼昏昏欲睡,要麼就是神遊天外,思緒早就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起初那位文課夫子氣得厲害,他教了數千年的課,還是第一次有學生敢在他的課上睡覺,他作勢要罰她,氣勢洶洶走到她旁邊,卻被睡的迷迷糊糊的無憫本能的丟了團火給燒了半截鬍鬚,鬍子燒着的味道驚醒了無憫,本以為他會暴跳如雷狠狠罰她一頓,卻看見他見着那團深紅色的火焰之後微不可聞的嘆了聲氣,只是捏訣滅了火就再也沒有後文,此後也沒有再為難過她,只當課堂沒有她這個人。

後來其他學生告訴無憫,文課夫子就是水神共工。共工與祝融一水一火,向來水火不容,他們是同一天渡劫封神的,後來又同在天界共事卻互相看不順眼,處處針鋒相對。另一方面心裏對於對方的能力又是認可的,兩人都是同期神祗中的佼佼者,實力不分伯仲。祝融死後屍身被三途川的河水腐蝕殆盡,天界為他立了衣冠冢以供祭奠,共工從未去過。外界都說水神果然與火神隔閡深重,縱使火神已然身死水神都未能釋懷,無憫倒是覺得共工只是不願相信那個人已經死了。她承襲了祝融獨有的深紅色火焰,共工應是睹物思人,想起了故人。

又是冗長而枯燥的文課,無憫還在琢磨昨日新學的術法,並未如往常一般睡着,不起眼的角落裏,有一團小小的影子投在半透明的紗窗上,無憫不是第一次留意到這團影子,從氣息上幾乎感受不到那團影子的主人有什麼靈力,其他學生都在全神貫注的聽共工講經,更是沒人會注意到角落裏那團淺淡的影子。她左右也是閑着無聊,便用昨天學的術造了副殼子留在課堂,自己則隱了身形偷偷溜了出去,這個本是極簡單的傀儡術被她改了一半,融合了引魂,造出來的殼子雖然不及傀儡術那麼靈巧,卻能讓施術者的真身神不知鬼不覺的遁走,便是共工這種上神也是瞧不出破綻的。只是那殼子若是沾了血便會立時消散,左右文課上最多就是切磋辯駁碰碰嘴皮子,怎麼也不會血濺當場的,用在文課逃學上真是再合適不過。

小人兒帶着大大的兜帽,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站在不起眼的紗窗邊聽着課,並沒有注意到隱身靠近的她。這麼無聊的課居然也會有人聽的這麼津津有味,這到底是誰家的孩子,竟不能堂堂正正的坐在屋子裏,要這麼偷偷摸摸的聽課。

她直接貼符禁了他的言,一把將人抱走幾個騰挪間已經到了千里之外,確認出了共工感知的範圍,她才放心的現了形。星辰齋是天界靈流最充沛的地方,這孩子的靈力又極其微弱,想來共工單靠着神識是感知不到他在外面偷聽的。但她不一樣,她若是直接現了形,共工定能第一時間將她抓回去聽課,儘管她還是不會聽得進去。聽不聽是一回事,在不在是另一回事,共工能默許她上課的時候神遊太虛已經是看在祝融的面子上了,若是她不知見好就收真的當眾缺席,怕是這輩子都別想過文課這關了。

無憫拐走這個孩子只是一時興起,她實在是好奇這孩子的身份,於是手先快腦子一步的摘掉了對方的兜帽,帽子下的人慌忙躲避,試圖抬手遮掩。無憫毫不費力的握住他細弱的手腕,眼裏的驚訝溢於言表。那孩子看她已經看見了自己的模樣,急的都要哭了。

他只有凡人五六歲幼童的模樣,化形不全,頭上長著一對毛絨絨的狐狸耳朵,身後還有一條長長的尾巴。他的皮膚很白,晶瑩剔透的,白髮白眉,連長而卷翹的眼睫也是白色。耳尖和尾巴末梢卻有一段淺淺的藍色,據她所知只有九尾狐妖會有這種毛色,可這隻狐狸崽怎麼看都是只有一條尾巴。

「小傢伙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無憫自覺已經拿出了十二分的溫柔,可到了他眼裏眼前這個女子卻邪性霸道嚇人得很,屬實沒什麼說服力,他委屈的紅了眼眶,開始無聲的簌簌落淚。

無憫後知後覺的想起這人身上的符還沒解,尷尬的撓了撓頭隨即揮手熔了符紙。

「你是什麼人?」那孩子出聲詢問,聲音並不如他的模樣那般幼齒,而是少年人才有的低沉沙啞。

「我是無憫,嗯……一個剛飛升不久的神仙。你呢,你又是誰?」

「禾兮。已故戰神翎風的遺腹子……」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可是很顯然,無憫並沒有聽出他語氣里的不對勁。「哦,這樣啊,星辰齋不是本身就是為你們這些神族的孩子設立的么,為什麼還要躲在外面偷學啊?」

「沒什麼,只是天帝不許我去罷了。」

「你是前戰神的孩子,那天帝老頭算起來可是你的親爺爺了,怎麼會不許你去呢?」連她這個自己飛升的都能被那老頭弄過來上學,怎麼到了自家孩子這裏卻要偷學?

「他不許我叫他爺爺,也從未公開承認過我的身份,我只是天界心照不宣的恥辱,天界留我苟活也是為了面子罷了,怕將我趕盡殺絕會惹人非議。」

「為什麼?」

禾兮沒有再回答,無憫從那雙顏色淺淡的金瞳里看到了滿溢而出的痛色。她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罷了,這孩子的事她改天直接去問司命好了。至於禾兮的求學之事嘛,夫子們那邊很好應付,反正對於他們來說教十個也是教,教一百個也是教,都是一群不問世事的老古板罷了,多少個學生來求學他們也一樣來者不拒。如此看來最大的阻力就是天帝老頭了,星辰齋里與她同期的龍辛和梵如就是天界太子嫡出的一對雙生子,龍辛是天帝的嫡長孫,梵如是天帝唯一的嫡孫女。他們二人眾星拱月的長大,同為天帝的血脈,禾兮卻連踏進星辰齋都不被允許。

龍辛其實也算是天界小一輩中的佼佼者了,一千六百歲時就升了上仙,如今才六千歲就離位列初神不過一步之遙,也算年輕有為。加之他丰神俊朗又性格謙遜,彬彬有禮,三界中不乏他的傾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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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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