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曾決定，將你錯過
姜顏垂著頭，預習著將要上的內容。教室里除了原班生的談笑聲，還算安靜。
沒人注意到這個矮小的新同學。走進教室的同學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都徑直地繞過她，要麼坐在她前面，要麼坐在她後面，只有她旁邊的那個座位還空着。
推了推黑框眼鏡，她看着數學書上的那些公式，有些頭暈。
她的成績雖還行，但數學卻是怎麼學也學不好，只要一看到那些字母和阿拉伯數字，就像一個個催眠曲的音符，若強行看下去，就又變成了緊箍咒的咒語，不用唐僧念也覺頭疼。
這次分班，應是僥倖才被分到了一班。
一陣風吹來，姜顏不經意地向窗外看了眼，回過頭后卻發現身旁已坐着個人。
那人雙手抱臂，靠着後面那張桌子，側斜著身子，看着她。
姜顏抬眸，對上他的目光，心頓時漏了半拍，隨後移開目光，繼續看著書。
她的表情十分平淡，江黎卻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一閃而逝的驚訝和急促。
不禁勾起唇角，還記得他，就好。
若不是因為那件她至今仍清晰記得的事太過難忘，姜顏肯定不記得江黎是誰了。
那時才初一，女生月事初來第一年經期是不定的。
姜顏覺得肚子不太舒服，一陣一陣抽痛著，她以為只是吃壞肚子，忍忍便過去了。捂著肚子，強忍着疼痛將這節課熬完。
直至下課鈴響，她才緩緩地趴在桌子上，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異常。
可惜，生理問題不是大腦能控制的，拿了紙塞進兜里，欲去廁所。剛起身，還沒走幾步，就聽身後有男生驚呼：「姜顏，你褲子上有血！」
姜顏一愣，站着不動，無從是好。
隨後，另一個男生似是不經意地說道：「那是人大姨媽來了，這都不懂？」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剛好能讓全班人都聽到。
頓時，男生們毫無忌憚地笑了起來，女生們也都用看戲的眼神盯着她。
姜顏真地無地自容了，沒有人同情她或站出來幫她說話，但她並不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即使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
她比同齡人早熟，許多事儘管還是會在意，可大腦已經足夠讓她沉着冷靜。
她早已習慣像空氣一樣的活着，這些人突然的注視只是一時罷了，不久后她又將會變成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她將衣鏈拉開，使衣服能夠遮住褲子，淡淡地看了眼那個讓她難堪的男生，走出教室。
從方才起，江黎就一直注意姜顏的神情。對上她那個眼神后，他收起一臉痞氣的笑容，沉默了。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他……
「她，叫什麼？」
姜顏對江黎的了解，大多都是聽別人說的。
他每天都在破犯校規的記錄，不過因為他爸是市長，所以老師們都睜隻眼閉隻眼隨他去。
臨近期末，班裏突然轉進一個學生，便是江黎。他本是二班的，但經常竄三班的門，現如今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坐在三班的椅子上了。
校里舉辦了一場演講比賽，姜顏代表三班。走上台後，掃了眼眾人，頓時在台下背得滾瓜爛熟的演講詞都已忘得七零八碎了。
握緊話筒，姜顏鼓起勇氣開口，卻是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三班就坐在評委老師們的後面，姜顏至今都不知道，江黎到底是怎樣的一道風景，讓她在千人中一眼就看見了他，且眼裏只有他。
她看着他一張一合的唇，竟不知不覺地將演講稿上的內容念了出來，連神情也模仿得十分到位。
回到座位席，江黎背對着她，和身後的男同學聊得不亦樂乎。姜顏記得，江黎本不是坐在她身後的。
拿起椅子上的演講稿，又想想身後的人，終還是什麼都沒說，他或許只是不想讓她丟三班的臉。
比賽進行到一半時，江黎戳了戳姜顏的背：「好學生都是這樣的嗎？也不道聲謝。」
姜顏微微側頭，道了句「謝謝」。
卻又聽他說：「就這樣？一點誠意也沒有。」
「你要如何？」
姜顏等了等，沒有聲，便繼續看比賽了。
突然，姜顏一驚，耳邊傳來一陣溫熱的氣息，江黎挨着她，說：「我喜歡你，你懂了嗎？」
姜顏有些驚慌失措，心跳加速。
「我給你時間，等你給我一個答案。」
江黎坐回了原來的位置，和他的那些朋友毫無秩序地喧鬧着。剛才那些話，就像是她幻聽的。
一整天，姜顏都心不在焉。
事後，江黎對她仍和從前一樣，冷冷淡淡。姜顏覺得那天他定是以逗她來取悅自己而開的玩笑，慢慢地，便把這件事拋之腦後了。
假期過得飛快，第一周由姜顏這組打掃衛生，放學后，姜顏被班主任叫去單獨聊了聊，因為她其他科分都不錯，唯獨數學沒上及格線。
回來后，便只有倒垃圾的份。姜顏提着兩大袋垃圾，朝垃圾場走去。忽然，右手手中的垃圾袋被人奪走，姜顏看着江黎，「你……」
「你有答案了嗎？」他隨口問道。
「什麼？」
江黎撇著眉看着姜顏，「忘了？」
姜顏恍然大悟：「那不是你開的一個玩笑嗎？怎麼現在還記得？」
聽到她的回答，江黎輕哼一聲，「只是你以為而已，我有說是玩笑嗎！」
說完，他搶過姜顏手中的另一袋垃圾，道：「下周，我要確切的答案。」
不知班裏的人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姜顏一下子變成了三班的熱門人物。
最近姜顏的身邊時常晃悠着許多人，無一不是讓她答應江黎的。
她是個不喜熱鬧的人，也不喜身邊圍繞着太多人。她不想成為焦點，於是點了頭。
一周后，姜顏站在江黎跟前，剛要點頭，只見江黎咧著嘴，笑得很開心，說：「笨蛋，我開玩笑的你也信。」
說完，他抱着籃球走了。
姜顏倒也不怎麼在意這件事，可不久后便傳出她追江黎而被拒的傳聞。姜顏並不解釋，只是有意無意的和江黎保持着距離，而江黎的脾氣也變得有些暴躁。
她想，他也煩那些流言蜚語吧。
可傳聞一直在傳播著，甚至越來越嚴重，走在跑道上，都能感覺到別人的指點，姜顏特別不喜這種感覺。
回到教室，三個長得還算可以的女生坐在她的位置上，見她進來，上下打量她一番，露出嫌棄的表情。
「呦，我還以為長得有多好看呢，也就一般般吧。」說着，將姜顏桌上的書推翻。
「就你還想追到校草，還自稱是三班的班花，你哪來的自信啊。」
姜顏不搭理他們，將書撿起來。其中一個見她不說話，一腳踩在她的書上，「跟你說話呢，裝什麼高冷，我要是江黎，我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你還想死纏爛打到什麼時候！」
姜顏沉默了一會兒，驟然起身，將書本往桌上一拍，發出一陣巨響，她大吼：「麻煩你們先弄清楚事實好嗎！我不喜歡江黎，我不喜歡他不喜歡！請你們離我遠點！」
眾人被震懾到了，都愣愣地看着姜顏。
有人發現站在門口的江黎，向他看去。姜顏轉身，對上他空洞的眼神，收起書，繞過他，走了。
那句「不喜歡」一直在江黎的大腦里回蕩，回過神，撇過頭，待風將在眼眶裏打轉的淚吹乾，露出笑容，「今天怎麼這麼安靜，老劉，趕緊收拾書包，打籃球去！」
不久，那些流言蜚語銷聲匿跡。
姜顏也知道傳聞的造謠者是誰了。
李嵐嵐來找姜顏的時候，教室里只有她和江黎。
和李嵐嵐對視了一眼后，江黎從後門走了出去。
江黎是校草，自有很多人喜歡，李嵐嵐就是其中一個。剛開學時，她聽說江黎喜歡姜顏，因此就不怎麼喜歡姜顏，後來又聽說江黎拒絕了姜顏，就添油加醋，傳出那些謠言。
「……我如今才知道江黎當初是跟你開玩笑的，很抱歉給你帶來了這麼多麻煩，希望你能原諒。」
姜顏搖頭表示她已經不在意了。
離開時，李嵐嵐還說了一句，「其實，我能感覺到，江黎不是跟你開玩笑。」
姜顏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心想：可事實如此，就算真的不是，我們現在還懵懂無知，又怎懂什麼是喜歡，錯過就錯過了。
自中考後，姜顏就再也沒見過江黎，沒想到他居然也在一中。
以他的成績，定是靠「關係」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