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文小川) 李記者去世之前

第16章 (文小川) 李記者去世之前

?站在院子裏,眺望着對方的山丘,白霧縈繞之中,眼睛實在乾的疼。於是坐在躺椅上,準備休息一刻鐘。連夜打電話定了一副棺材,馬上就會拉過來。

父親樣子看起來比較疲倦,不知道他是否是真的傷心難過。不過我也安排好,讓他出面聯繫一下村裏的年輕勞力,清早天亮後過來應該採買哪些東西,墳的位置,需要專門請位陰陽師。還有樂鼓隊,喪宴不必過於隆重,但必須得嚴肅對待。

在躺椅上睡了不到十分鐘,就被叫醒。陰陽師來了,我又突然想起應該通知一些成都的朋友。拿出手機翻通訊錄的時候翻出張總的電話,想想,還是給張總發條短訊。這樣不必過於唐突,而自己目前也並不太願意過多的說話。

張總回了短訊:你現在在哪個位置?

我回:在老家

那我今天趕過來,節哀順變!

本想把這個消息小範圍告知朋友們,但朋友們在午後竟來電話說,他們已經上路了,一行得有二十多個人。心中一陣感動,但又開始擔心這破舊的老宅如何招待遠道而來的朋友們。

先不管,朋友的事,後面再說。目前先把母親的屍首安頓好。

椿芽樹做成的棺材,厚實,莊嚴。這一副棺材跟地上躺着的那一堆凌亂的石碑,便是母親來過這個世界所有的證明。

一切按部就班,忙而不亂。

張總在接近傍晚時分才到,風塵僕僕仍然穿着黑色皮鞋,一件面料不錯的風衣,領結紮的一絲不苟。他沒過多安慰自己,只是飽含感情的看看自己,再問問準備的情況。末了,張總把我拉到一處無人地兒,從外衣內包裏面掏出一封厚實的信,不用猜也知道裏面是什麼。

先拿着,錢的事情,不用操心。人這一輩子只有這一次。就當是我掛的禮。小川啊,其餘我也不多說什麼了,別灰心,還有我們在這路上幫扶着你。現在是你該振作起來的時候。

我沒有說謝謝也沒有拒絕,張總見我無動於衷便把信奉揣進我的口袋。然後轉身離開。心中懷有一絲感激嗎,但也許更多的是複雜。張總想必是有事需要自己幫忙,而且不會是一件小事。不然今天給他一條短訊之後,不至於親自趕過來,並掛了這麼大一個禮。至少得有兩三萬。我掂量着重量暗自想道。

會是什麼事情?會有張總無法出面解決的。而需要我來幫忙?想來想去,也沒有結果。不過估計跟張總眉頭緊鎖之間的秘密有關。

張總,張運平,38歲。外表看起來斯文儒雅,身材瘦弱卻不矮小,眉宇間時常有絲冷峻,縱然不用說話,便能震懾住與其對視的人。這樣的男人想必經常在官場摸爬滾打,早已見慣陰險狡黠,爾虞我詐。但他的氣質能夠征服不少人,有種特殊的正直感,不必去想這種感覺來自於哪裏,只是在與之交談時,能夠強烈感受到其心中仍然存有一絲善良。

一個人站在地裏頭發了會呆,一時竟不知該怎麼辦。這錢收得還是收不得。管它吧,先放在自己身上,如果有用便用上,如果沒用就到時候如數奉還。

朋友們從縣城開車到鎮子裏,然後選擇了步行到了老家。因為路太爛,所以找了個當地人當嚮導。到達村口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肯定餓壞了。於是招待大家吃了頓不算豐盛但也可口的飯菜。

這次來的主要是大學裏面的同學,田木青帶隊。吃飯的時候,天冷,我叫人拿出了農村自家作坊釀的糧食酒,純度高,但卻比市場上買的大多數酒聞着香,能喝的幾個北方人已經全部被村民們灌趴下。他們的酒量自然不錯,但相較於整日做完農活回家都要喝上半斤白酒的村民來說,實在是小菜一碟。

田木青跟另外兩個朋友早已趴在院子外的草垛子旁哇哇地大口吐起來,看得出來他們也是急於喝醉,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煩惱事還是此刻見到此情此景,情不自禁的想要與我站在一條線上。我趕緊招呼另外的人扶着他們坐好,並倒了一些白水,讓他們緩一緩。

田木青半眯着眼,手肘撐在八仙桌上,手指不停在空中划著圈。並迷迷糊糊的說道:小川的媽就是我的媽,所以你們知道為啥今晚我如此難受了不。小川啊,不過你也要好好的,我們這些兄弟會一直陪着你。

我一邊點頭一邊想扶著田木青,生怕他從條凳上翻下去。小時候自己常坐在條凳上吃飯,有一次吃着吃着就睡著了,怦地一聲,掉在地上。頭上起了很大一個包。不過小時候基本都是摔大的,腦袋也越摔越硬,從來沒進過醫院,也沒流過血。甚至有一次令人不可思議的是,自己在院子裏跑的時候不小心撞到梯子附近的小石獅子上面,當時腦袋就腫了起來,但那座石獅子竟然被我撞缺了一塊。

想到這裏又忍不住想笑,看見田木青喝醉酒的樣子也忍不住笑。後面終於沒有忍住,於是一直看着他笑個不停,田木青看見我笑他也笑,不知道我們笑的原因是不是一樣,不過也不重要。一直笑到腹部肌肉酸疼,我也停不下來,我起身扶著田木青,說:你小子喝那麼多幹嘛,走,我扶你進去休息。

別啊!兄弟——我還沒喝醉,今晚就讓我陪你,你.....你母親,我要.....要跟你去守夜。那也是我——我母親。兄弟,你知道的。

我不由分說的把田木青扶到房子裏,讓他躺在一張大大的木床上,給他蓋好被子。那是一床紅色印花的棉被。因為基本沒人住,所以被子有點濕,所以非常沉。

躺在床上,他嘴裏仍在有一句沒一句的念叨。不過很快他像個小孩子那樣,沉沉睡去。

張總準備連夜趕回去,在離開之前,他把我單獨叫到一旁。看情形是有重要事情想要對我說。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才是他這次過來的主要目的。

我跟張總站在田坎旁。

知道96年鎮子裏那件碎屍案嗎?張總用冷峻的面容問。

96年?你是說楠木鎮?

對,就是那件轟動一時的案子。

知道,死的那人的兒子,叫李建川?是吧。小時候跟我還一起玩過。我努力回憶起那件塵封已久的案子。

1999年,一個夏季的午後,鎮子裏突然來了很多吉普車,那種北京吉普,自己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車,因為那時見的最多的也就是微面車,或者清一色的拖拉機,如果說汽車見的多一點的話,可能就算是東風牌卡車。那種卡車造型還是六七十年代的樣子,車頭圓滑,類似於甲殼蟲的外形,駕駛室外的擋風玻璃則有兩塊。

吉普車上面有個圓圓的警燈,但沒有警察的字樣。車子一排排停在李建川的家門口。我跟許多小夥伴從人群中擠了進去,看見警察把一個女人雙手反綁押進了車子。這時人群開始嘩然,有人小聲議論,聽說這個歹毒的女人把李輝給碎屍了!

嘖嘖.....真的?這女人真有這麼毒?

那騙你還有假,我就想,李輝以前挺老實的一人,怎麼結婚有小孩之後從來不回來,一直在外面打工,當時我就估計啊,這裏面肯定有問題。

鎮子裏賣鍋盔的老頭也在一旁附和。

接着是殺豬匠笑笑沒說話。

大家都知道對於切割某種動物的身體,殺豬匠老張非常在行,於是期待着他從中發表點意見。

老張砸吧著煙葉,帶着一絲沉默許久之後的從容說道。我看未必是這個女人一個人做的案子咧!李輝塊頭也不小。

周圍的人似有所悟,無不紛紛點頭。

對啊!那麼大的活人,怎麼一個女人就能輕易碎屍。這得要多好的心理素質咱們不說,光是力氣,估計那女人也不得行吧?

人群中一個聲音議論道。我只是感覺李建川忽然是那麼陌生,那個以前還跟我玩跳彈子的小孩,也不多說話,別人欺負他,他也不哭,也不反抗,只是用不認輸的眼神死死盯着對方看,一直盯到對方心裏發毛。好像隱藏着某種神秘力量於心間。

我透過陽光的指引,向屋子裏面張望,卻什麼也看不到,就是漆黑一片,屋子裏有一隻貓咪探著頭望着屋子外面站着的人群。像兩個不同的陣營,劍拔弩張。

腦子裏翻湧出血腥的畫面,開始漫無目的的想像女人一手拿着鋼鋸,一手按住李輝的身體,血液沒有飛濺,而是順着傷口,兀地湧出來,怎麼都止不住。

女人沒有笑,沒有苦痛,像面對一件藝術品那樣,細細雕琢。眼神中有些許寧靜。

對,朝玲。96年的那場碎屍案,但99年才被發現。後面朝玲被迅速槍決。但我需要關於這件案子詳細的資料。據我所知,當時的鎮長寇偉平跟這件案子有莫大的關係。你只需安安靜靜調查,搜集證據,然後再交給我。張總仍舊用毫無面色的臉看着我說。

為什麼?我忍不住發問。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需要調查?為什麼來找我負責調查此案。

因為除你之外,別無人選。在正確的時間,出現正確的事件,而你是唯一的經歷者。你難道沒有發現,你的出生都跟這樣的陰謀,或者死亡有某種聯繫嗎?所以,對於我來講,沒有什麼人會比你更加合適。外表斯文,不值一提,但內心卻蘊含強大的力量。這種力量,想必你也曾經懷疑過。但從我見你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本應該來做這些對於你來說意義更重大的事情。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準備好了嗎?張總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問道。

嗯,如果能行得通的話。

就目前你的情形來說,這是你別無二致的選擇。

可你怎麼相信我有那個能力。

每個人都有一個標籤,而你的標籤,自然而然會讓人把你歸類為好人。

錢的事情,你不必擔心。只此一役,在這之前,從今天開始,每月1號,我會按時把錢匯入你的卡號。所以你不必去擔心這點。另外,事成之後,會有額外的部分。

多少?我用冷冷的語氣問道

如果漂亮的完成,至少不低於200——萬。當然,如果沒完成,那也沒有關係,只要你依然儘力。在這之前所有已經支付的款項仍然屬於你自己。

我陷入了沉思,在這荒山之中,我快冷的雙腿麻木,紅腫的眼睛仍然相當乾涸,我已不打算去關心身體的事情。只是回過頭看看棺材附近的那堆柴火。依然感覺這一切都不太真實。

可就目前你的情形來說,這是你別無二致的選擇。

我記住這句話,沒有辦法吧。那就選擇。2k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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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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