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不眠之夜（上）

第三百二十三章不眠之夜（上）

「程偉健。」江弋按住話筒，沖王瑞斌說了一句。電話是程偉健打來的。

程偉健把管委會那兒大概的情況說了一遍，說是現在他要親自趕往醫院，醫院那邊出了點狀況，申華的遺體被徐麗給控制住了。

江弋開了免提，王瑞斌聽得清清楚楚，這時候，他覺得程偉健不應該這麼衝動。

王瑞斌給江弋使了個眼色，江弋會意，握住聽筒告訴程偉健，讓他直接趕過來，有事不要在電話里說。

「不控制住申華的遺體，那我們可就被動了。」放下電話，江弋對王瑞斌的決定很有些不解。

他知道王瑞斌是還沒有想清楚，可等他想清楚了，只怕就來不及了。

申華這一死，他的遺體就成了關鍵證據，一鑒定就能知道是受了外力，還是自己失足，這是明擺著的事么。

江弋覺得，程偉健的想法才是對的，現在就應該把所有的證據都控制住。

「你錯了，不是我們，是他們。」王瑞斌笑了，笑得有些苦澀。

「他們？」江弋愣了。

「申華是被毛軍強害死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至於說申華是自己失足，隱瞞真相，這是程偉健的事，又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這，王書記，你這是要放棄他們嗎？」江弋心頭大震，王瑞斌怎麼突然說起這種話來了，剛才他還不是這樣啊。

剛才王瑞斌不還是處處替毛軍強著想，還想讓毛軍強趕到這，給毛軍強出主意么。

「不，只是早做打算，目前情況未明，我們絕對不能卷進這件事里。」王瑞斌可不是江弋，他比江弋要想得多。

自從馬洲走後，鳳陵的局勢就向著不利於他們的方向發展，雖然楊毅並沒有真正的觸及他們的核心利益，可在鳳陵，去馬化的趨勢卻是很明顯的。

程偉健之前的作為很可能已經惹怒了楊毅，而這次毛軍強的不冷靜，更可能將事件升級。楊毅的過往王瑞斌可以特意了解過的，楊毅可不是什麼軟柿子，可以任人揉捏。王瑞斌估摸著，這次楊毅要麼不動，動就肯定會來次大的。

王瑞斌絕對不希望看到楊毅借題發揮，把這件事牽連到所有馬系人馬身上。雖然王瑞斌自認在市裡有靠山，能應付一般情況，可這次的確是毛軍強做得太過分了，毛軍強這是殺人犯罪，已經不是一般情況了。

王瑞斌不敢肯定市裡會不會支持他，即便是支持，估計也不可能是盡全力，毛軍強多半是保不住的。

之前把毛軍強叫來，王瑞斌就有把他交出去的意思，只不過他還想著能減輕一點罪責，不讓毛軍強坐實了故意殺人。

現在，毛軍強找不到人，王瑞斌開始擔心了，他覺得毛軍強可能已經落入了對方手裡。如果這樣的話，自己再去幫他做什麼，那可就是授人以柄了。

當然了，毛軍強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他還不得而知。凡事都有例外，毛軍強也未必就是落入了別人手裡么。

至於這個程偉健，王瑞斌心裡其實是不想放棄的，程偉健的位置太重要了，而且程偉健在市局有不小的實力，有靠山，這也是他們需要的。

馬洲在的時候，程偉健的作用還不顯山露水，現在馬洲不在了，程偉健在公安系統的權力對王瑞斌這些馬系人馬來說，可以說是至關重要的。

可這也得看實際情況，如果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程偉健也得放棄。

「既然你不想管，為什麼還把程偉健叫過來？」江弋雖然對王瑞斌的說法心存疑慮，可他吸取了常委會上的教訓。王瑞斌這麼說肯定是已經想好了的，自己如果貿然反駁，可能又得犯錯，倒不如先聽聽他怎麼說吧。

「我說過，只是早做打算，並沒有說不管。」王瑞斌瞥了江弋一眼，一開始就放棄，這不是他王瑞斌的風格。

現在一切情況都還沒有明朗，程偉健不是說了么，他已經把現場清理乾淨了，而且他跟張學勤說了，申華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沒有目擊證人，僅憑推斷是不能定毛軍強罪的。至於申華的遺體，王瑞斌也很關注，可他知道，徐麗他們在醫院，程偉健是不可能把遺體搶到手的。

除非硬來，可硬來，那可是好幾個常委，張學勤也趕過去了。程偉健對公安局控制再得力，警察難道還敢從區長的身上踩過去不成？真這麼做了，那程偉健就萬劫不復了。王瑞斌相信，程偉健雖然魯莽，卻沒傻到這個地步。

眼下就讓他們把遺體守著好了，他們也不能一直這樣吧，總得要法醫鑒定，到時候還是得找公安局。沒有公安局支持，他們根本不可能完成這項工作。

王瑞斌把程偉健叫過來，也是想聽聽程偉健對這件事的看法。他還想具體了解程偉健到底對市公安局有多大的影響力，對城區其他幾個分局又有沒有過硬的關係。涉及到命案，公安局的作用自然是非常重要的。

程偉健給江弋打完電話后，就馬上驅車趕往江弋的住所與他匯合。在路上，程偉健遙控指揮了分局警力，除了管委會大樓不準任何人走脫，醫院也必須嚴密控制。

程偉健已經知道了，幾個常委都在醫院，張學勤也在路上，他就是要警察控制住外圍，防止他們轉移申華的遺體。

一路疾行，不幾分鐘程偉健就趕到了，江弋和王瑞斌都在裡面等著他，江弋面色凝重，王瑞斌卻是比較平靜。

「程局長，坐，長話短說吧。」江弋招呼程偉健坐下，程偉健來之前，他和王瑞斌也已經商量了一會。

「申華確實是被毛軍強推下樓的？」王瑞斌雖然已經接到了程偉健的電話彙報，但他還是要當面問問的。

「是的。」程偉健答了一句，申華被毛軍強推下樓，這個當時是有好幾個人同時看到的，程偉健到開發區后，就詢問過了。

「目擊者都已經控制住了？」王瑞斌點了點頭，沒再多問，他也不是懷疑，只是習慣性的謹慎罷了。申華是被毛軍強害死的，這確鑿無疑了。

「控制住了，現在都在管委會大樓裡面。」程偉健得到消息，第一時間就命令開發區派出所趕往現場封鎖了管委會大樓，隨後他就率領自己的部下迅速趕往了現場。

那幾個目擊者，現在都已經被他控制住了。包括第一時間向外傳遞消息的葉鵬，現在也是離不開管委會大樓的。

「那消息是怎麼傳遞出來的？為什麼王濤的秘書會知道？」江弋這時候插了一句嘴，當時常委會上關哲闖進來的時候，他和王瑞斌對此事都還不知情。也就是說，他們還沒有接到程偉健或者毛軍強的彙報，可王濤的秘書關哲卻知道了，這怎麼能叫封鎖消息。

「是管委會辦公室有一個叫葉鵬的和關哲認識，走漏的消息。」程偉健有些尷尬，這件事的確是他的疏忽，當時他以為毛軍強能管得住手下，可誰想到，毛軍強根本就沒用心，造成了消息泄漏。

「那這個葉鵬你也控制住了？」江弋看著程偉健，他需要的程偉健的實話，據他得到的消息，事情可沒這麼簡單。

如果說僅憑關哲的一面之詞，張學勤他們很難有這麼大的反應，而且一直持續到現在，事情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算是吧，不過陳禹現在和葉鵬在一起。」程偉健皺了皺眉，江弋的態度可不怎麼好啊，自己辛辛苦苦給他們的人擦屁股，就得到這樣的對待么。

「陳禹？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江弋一急，陳禹和葉鵬在一起，程偉健還是算是控制住了，這不扯淡么。

「老江，你就是這個急脾氣，有話不能慢慢說么。」王瑞斌看到了程偉健皺眉，心裡也是一動，江弋這脾氣別說是別人，自己人也受不了啊。

「程局長，你慢慢說，說詳細一些。事關重大，我們不得不問得仔細一點啊。」王瑞斌轉頭衝程偉健笑了笑，和顏悅色的。

他可不能簡單的把程偉健當自己的下屬，程偉健以前是直接聽命於馬洲的，他雖然是政法委書記，也管不了公安局的事的。

只不過馬洲走後，程偉健凡事喜歡跟他打個商量，這樣才顯得他好像能管得住程偉健一樣。可這只是外人看到的，在王瑞斌這，遠不是如此。如果程偉健不跟他商量，他還真沒什麼辦法。

「是這樣的，陳禹從關哲嘴裡知道葉鵬后，第一時間到管委會大樓找到了葉鵬，想把他帶走，被我給攔住了。陳禹見葉鵬走不了，他也沒走，兩個人現在都在辦公室里呆著。」程偉健把情況說了一遍，他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只要陳禹不能把葉鵬帶走，就啥事沒有，江弋急個什麼勁。

「那陳禹現在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了？」王瑞斌問了一句。

「應該知道了。」程偉健點了點頭，葉鵬是事件的目擊者，陳禹既然和他在一起，那自然是知道的。

王瑞斌皺了皺眉，原來是這麼回事，那這事可就不好辦了。陳禹既然已經確定申華是被毛軍強所害，你他肯定會彙報給楊毅。

楊毅得知此事的確切消息后，一定會作出布置，王瑞斌覺得，現在醫院的情況應該就是楊毅布置的結果。楊毅知道管委會大樓現場的痕迹已經被清理乾淨了，現在唯一能找到確實證據的地方就是申華的遺體了。

楊毅要控制住申華的遺體，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他這是要追查到底，不想給毛軍強一點機會了。

楊毅這麼做，在王瑞斌看來，很可能就是一種信號，一種向馬系全面開戰的信號。

今天下午的常委會，幾乎出現了一邊倒的反馬情緒，這種情況楊毅肯定也已經掌握了，恰巧毛軍強作出了這種事，楊毅豈能不利用這大好時機？

王瑞斌有些擔憂，一個毛軍強也就罷了，楊毅如果真的像自己猜測的那樣，是要對馬系動手了，那勢必會在鳳陵掀起滔天巨浪，自己能夠倖免么？王瑞斌暗自搖了搖頭，這是不可能的。

王瑞斌在想，要不要主動配合楊毅，把毛軍強徹底交出去。這樣的話，就可以化被動為主動，不至於讓楊毅找到口實，對馬系實行全面清洗。

但這樣做也有他的壞處，那就是由自己把毛軍強交出去，這無疑對馬系人馬的心理是一個沉重打擊，大家會對自己有所猜忌，認為自己不能保護好下屬。

而且這麼做，也不僅僅是犧牲一個毛軍強就能息事寧人的，他的牽連必然會更廣泛，比如現在坐在他面前的程偉健。程偉健故意隱瞞事實，扣留了陳禹，這事楊毅怎麼可能放過了。如果自己妥協，楊毅一定會趁機把公安局的權力收回去。

這些不是王瑞斌願意看到的。一步退步步退，這一次退了，今後馬系就別想再在鳳陵立足了，充其量只能是在楊毅的施捨下苟活罷了。

「王書記，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程偉健等著有些焦急，現在外邊還有多少事要辦，可王瑞斌他們還在這關著門想，想能解決問題么？

「你容我想想。」王瑞斌並沒有想好該怎麼做，是現在放棄毛軍強還是努力搏一把，就算他想好了，要放棄的話，程偉健在這，他也是不會隨便開口的。

「王書記，時間緊迫啊。」程偉健說了一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一直沒看到毛軍強啊，毛軍強不是說找王瑞斌彙報么，怎麼沒看到人。

「怎麼沒看到毛主任？」程偉健有些疑惑。

「我們也在找他，不知道哪兒去了。」提起毛軍強，江弋就有些惱火，不是這個混球犯渾，哪有現在這麼難辦。

光是下午常委會上那幫常委們沖著關西那樣子，就已經讓江弋感覺到危機四伏了，現在毛軍強又干出了這樣的事，再不想辦法，馬系遲早得毀在自己和王瑞斌手裡。

「這…王書記，毛主任不會出什麼事了吧？」程偉健愣了愣，他沒想到毛軍強竟然這個時候失蹤了，這不是開玩笑么，當事人都失蹤了，讓他們這些人在這忙活。毛軍強動向不知，他們忙活可能也是白忙活啊。

「不好說。」江弋脫口而出，剛才王瑞斌不就是這麼推斷的么。王瑞斌說，毛軍強可能已經落入了對方手裡。

儘管江弋不願意看到這個事實，可現實卻讓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可能性的確是很大的。毛軍強絕不會無緣無故失蹤，而且還是在這個時候。

「那毛主任會不會被張學勤他們抓走了？」程偉健也是心裡一緊，毛軍強如果被抓了，那自己保護這麼多證據有什麼用，控制管委會大樓也就失去了意義。別人敢直接動毛軍強，還怕找不到證據么。

程偉健看著王瑞斌，如果真是這樣，那自己可就危險了。毛軍強把申華給害了，自己一直在替他遮掩消息。現在毛軍強被人抓住了，那肯定得把自己交代出去啊。程偉健甚至可以預料到自己的借故，丟官罷職，然後被清算。

「應該不會。」王瑞斌搖了搖頭，心裡卻在盤算，就算毛軍強被對方給抓了，也不能讓程偉健知道。

否則，程偉健亂了方寸，指不定會作出什麼事來。王瑞斌現在還需要程偉健的幫忙，在公安系統施展影響力呢。

「那他在哪兒？」王瑞斌這麼說，程偉健心下也只是稍微安定了一些，毛軍強在這個關口不見了，這不是要人命么，而且非常奇怪。

「不清楚。程局長，我有個問題想問你。」王瑞斌迅速轉移了話題，不能讓程偉健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毛軍強失蹤的事情上。

「什麼問題？」程偉健也沒有再問，王瑞斌有問題問他，他當然不好再追著王瑞斌問毛軍強的下落。

事實上，他覺得可能連王瑞斌自己都不清楚，毛軍強去了哪兒。程偉健在想，毛軍強難道是躲了？如果是這樣，那還比落入對方手裡好。

「程局長是從市局出來的，我想問程局長在市局和城區各分局影響力如何？」王瑞斌直截了當的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放在平時，他自然不會問得這麼直白，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他沒有時間了。

「還行吧，王書記有什麼事么？」程偉健答了一句，他在市局有李中華撐腰，在城區各分局也有同事朋友，可以說在北口公安系統，他程偉健的名字放到哪都是好使的。

「你能不能做到無論是城區哪個分局有明顯警力調動，你在第一時間知情？」王瑞斌點了點頭，接著問了一句。

鳳陵分局王瑞斌不擔心，它是控制在程偉健手上的，只要程偉健不到台，鳳陵分局的警力就不會聽別人的。市局也好說，程偉健從市局出來的，應該也能得知消息。

但城區其他分局的警力卻是不受程偉健控制的，楊毅是市委副書記，他如果要調動其他分局的警力，並不是一件難事。

王瑞斌就是需要知道其他分局的警力調動情況，看楊毅究竟想幹什麼，要把這事搞到多大規模。

「這個應該沒問題。」程偉健略一遲疑，還是很快點了點頭。

「嗯，那你現在就給各分局打電話，看看他們有沒有大批警力調動，或者有什麼異常情況。」王瑞斌很快作出了決定，程偉健現在就是有這樣的作用。

「好。」程偉健應了一聲，馬上掏出了手機。

程偉健一一給城區各分局，包括郊區分局都去了電話，李中華那裡，他早就知會過了，就沒有再打。

「怎麼樣？」王瑞斌一直在旁邊坐著，看著程偉健撥出了一個個電話，儘管口氣各不相同，但暫時他還沒有看出程偉健臉上有什麼不妥的。

「沒有任何異動，也沒有大批警力調動。」程偉健搖了搖頭，除了鳳陵是他自己指揮的，其他各分局都很平靜，今天沒有大案要案。

「這就奇怪了，那毛軍強會去哪兒了呢？」王瑞斌自言自語呢喃了一句，也是說給程偉健的。

他自己的確是奇怪，既然警察都沒有什麼明顯調動，那就應該不會是楊毅出手抓了毛軍強。可毛軍強確實失蹤了啊，

不過王瑞斌這話也是說給程偉健聽的，既然毛軍強沒有被抓走，他現在該可以放心了吧？這都是他自己問出來的么，沒有警察插手，誰還能把毛軍強綁架了不成？

「先不管毛軍強去哪兒了，王書記，我看得趕快想辦法把幾個知情人控制住，申華的遺體也得控制在我們手上。」江弋一直在想，現在張學勤他們都紛紛出動，各干各的事，自己總不能在這裡乾等著吧。

靜觀事態發展可不是什麼好主意，江弋覺得，他們得做點什麼，阻止張學勤他們的謀划。徐麗不是守著醫院，守著申華的遺體不放么，那就去搶回來。

「怎麼控制？」王瑞斌反問了一句，知情人剛才程偉健已經說了，就只有一個葉鵬不安分現在和陳禹在一起。可以預料的是，如果你要來硬的，陳禹肯定會不顧一切去阻止，那你能把陳禹一塊給抓了么？

還有申華的遺體，幾個常委都在醫院，難不成你還能從他們手中搶回來？王瑞斌不覺得這是個什麼好辦法，根本做不到。

「搶，不管活人死人，都搶出來，只要他們沒了證據，那還怕他做什麼？」江弋還沒出口呢，程偉健就搶先一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程偉健的想法和江弋是一樣的，他就是主張用暴力手段來搶人。程偉健才不管什麼常委不常委，領導不領導的，眼下，保住自己才是最緊要的。

如果證據落到了楊毅的手裡，楊毅豈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程偉健一想到自己陷害羅賢亮的事還沒了解，心頭就是直打鼓，這次如果被楊毅抓了把柄，楊毅很可能會來個一併清算。

到了那一天，自己還有命在嗎？就算是能保住一條命，那也是苟延殘喘，生不如死了。程偉健可是太知道了，他這麼些年幹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一旦被發掘出來，他就完了。

程偉健不知道王瑞斌想幹什麼，這一刻，他只想對楊毅來個狠的。楊毅不是厲害么，這次就讓他見識見識自己在公安系統的影響力。也讓楊毅知道知道，想動公安局，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王瑞斌看了看江弋，又看了看程偉健，他真沒想到，這兩位竟然達成了一致，都想著用暴力來解決問題。王瑞斌琢磨，他們這是在給自己掘墓啊。

你以為控制了公安局就能為所欲為么，別說除了鳳陵，市局和別的分局都不會聽你的，就是鳳陵，一旦你這個公安局長被免了，下面的人還有多少會聽你的？

太幼稚了，這程偉健也就罷了，他一向都是如此，想一出是一出，喜歡蠻幹。可江弋呢？他可是縣委領導，從政多年，難道連政治上這點事都看不清楚嗎？

王瑞斌本想說些什麼的，可看兩位已經紅了眼的人，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也好，讓他們去折騰，折騰得好了自己也可以受益，折騰出事了那就算他們倒霉。

不過王瑞斌是絕不相信他們能成功的，即便能搶出人，到頭來下場還是不會太好。都幾十歲的人了，竟然幼稚到這個地步，當警察是私人武裝么？公然對抗區委，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楊毅接到徐麗電話的時候正和李玫一起吃飯呢，結果就被告知申華被人推下樓摔死了，楊毅當時就驚了一驚。

楊毅飯都沒有吃完，就讓李玫收拾了一下，他連夜就要趕回北口。李玫也沒問楊毅出了什麼事，只是叮囑他注意身體，路上小心，就把楊毅送出門了。

楊毅驅車回到北口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九點多了，在北口與后湖交界的地方，已經有人在等著他了。

楊毅下車把車交給了來接他的人，自己鑽進了另外一輛奧迪車，車裡已經坐著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了。

「王叔。」楊毅關上車門，叫了一聲。如果有認識的人在場，會發現這個中年人正是北口軍分區司令員王文虎。

「開車。」王文虎對司機說了一句，把頭轉向了楊毅。

「人已經控制住了，現在在軍分區。」王文虎嘴裡說的人是毛軍強，今天傍晚，王文虎接到楊毅的電話后，就命人在路上把王文虎給抓回了軍分區。

王文虎是宋連晨伯父宋衛國的老部下，擔任北口軍分區司令員已經有兩年多了，楊毅得到鳳陵的彙報后，意識到公安局不可靠，就給他打了電話。楊毅當時對徐麗說，他會尋求市裡支持，控制住毛軍強，說是就是王文虎。

「謝謝王叔。」楊毅看了看錶，還得走差不多一個小時才能到鳳陵。

「不用客氣，毛軍強被帶到軍分區后，接到了幾個電話，其中有一個電話十分可疑，談到了什麼王書記，我們監聽到了具體位置，這是地址。」王文虎交給了楊毅一個小紙條。

楊毅掃了一眼，是開發區一處小區，王書記估計就是政法委書記王瑞斌了，毛軍強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毛軍強現在出事了，他自然是著急了，給毛軍強打幾個電話也是正常的反應。

「要不要我派人把小區監控起來？」王文虎見楊毅一直愁眉不展，知道他這次是遇到了難事。

王文虎和楊毅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面，但他是宋衛國最信任的部下，知道楊毅是宋家的姑爺，這次楊毅到北口任職，宋衛國就親自跟他打過招呼的。

論起來，王文虎雖然是楊毅的長輩，可在職務上卻是一點也不比楊毅高的。他是軍分區司令員，在市裡是市委常委，而楊毅卻是市委副書記，是他的上級。

於公於私，於情於理，王文虎都是願意聽從楊毅的安排的。他覺得，楊毅年紀輕輕就能當上市委副書記，那絕非常人。宋家老爺子把最寶貝的孫女許給他，這就是最好的明證。

楊毅到北口后，只跟王文虎聯繫過一次，但他從來沒有讓王文虎幫他什麼忙。今天是第一次，王文虎自然是要竭盡全力了。無論楊毅要做什麼，他就是拼著犯錯誤也要幫楊毅把事情給做到。

楊毅搖了搖頭，拒絕了王文虎的好意。監控王瑞斌，這不是王文虎應該做的。王文虎今天的行動是秘密的，他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幫自己，這已經是違反規定了，楊毅當然不會讓他做更多。

要是這件事被地方上察覺到了，對王文虎來說，也是一個麻煩。即便他有宋家做靠山，在省里也有天南省軍區司令員傅天護著，也多半會面臨調離北口的結局。

「楊毅，你放心，如果你需要我這麼做，我會找出合適的理由的。」王文虎知道楊毅擔心什麼，他是擔心自己不好自處，王文虎有些感動，楊毅現在一定是很艱難的，可他還能顧及到這些，不容易啊。

但楊毅擔心那是他的事，自己怎麼做那是自己的事，王文虎雖然是個軍人，可他的政治素養並不差，他十分清楚，自己乾的事會產生什麼後果。

王文虎早就想好了對策，無論是出了什麼事，被誰發現了，他都有瞞天過海之計。就像這次抓了毛軍強，如果他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儘管毛軍強只是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也不是他能隨便抓的。

「不用了，謝謝王叔。」楊毅略一沉吟，還是搖了搖頭，這次是毛軍強犯了事，再有程偉健，而王瑞斌和江弋並沒有什麼牽扯，貿然動他們實在是不智的。

政治上的事還是要政治解決，只要調查清楚了申華的死因，毛軍強就必死無疑，而程偉健也會被追究責任。楊毅並不擔心他們會因為王瑞斌和江弋的運作就可以逍遙法外，別說是王瑞斌和江弋沒這個能力，就是鄧新洲，他要這麼做也得掂量掂量。

楊毅是鳳陵的區委書記，也是北口的市委副書記，他要追查到底，給下屬一個交代，鄧新洲絕對不可能遮掩得過去。

別說楊毅的背景不一般，就算是一個普通的市委副書記，鄧新洲也不敢拿人命官司開玩笑。一旦這事被捅出去，他是要負責人的。鄧新洲久經考驗，沒這麼幼稚。

楊毅準備直接去找鄧新洲，這件事他要用正常手段來解決，絕不跟王瑞斌他們搞陰謀詭計。楊毅堅信，只要毛軍強害死了申華，他就一定會受到法律的嚴懲。

楊毅在想，或許以王瑞斌的聰明，他這個時候可能會選擇放棄毛軍強的。如果他選擇了放棄，那他或許可以安然無恙的度過這次劫難。否則，反之他就是自尋死路。

「王書記，那我們就過去了。」江弋和程偉健商量了一會，還是決定帶著分局的警察去醫院把申華的遺體搶回來，不給張學勤他們留有任何證據。

江弋和程偉健這次出去，是去分局先指定方案的，考慮到張學勤他們的身份特殊，他們肯定不可能對張學勤他們採取暴力手段的。強搶的同時也需要智取么。

看著江弋和程偉健你一言我一語的在那商量得歡實，王瑞斌自始至終不發一言，沒有附和他們，也沒有阻止他們，只是在末了囑咐了一句，讓他們小心從事，不要把事情鬧得收不了場。

王瑞斌沒有阻止江弋和程偉健，任由他們帶著警察去醫院搶屍體去了。在江弋和程偉健走後，王瑞斌拿起聽筒，撥了一個號碼。

雖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市委大院里還有不少房間都是亮著燈的。王瑞斌抬手看了看錶，這會程偉健他們應該已經行動起來了。

王瑞斌進了門，通報說是要找鄧新洲，卻被告知鄧新洲不見客，不讓他上樓。王瑞斌有些惱火，他什麼時候被人這麼對待過。

「讓開，我找鄧書記有急事，耽擱了誰負責？」王瑞斌一把推開保衛的身子，就想強行朝裡面走。

「對不起，王書記，鄧書記說了，今天晚上誰都不見，你還是請回吧。」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走到王瑞斌面前，示意保衛先過去。

「江主任，我真的有急事，麻煩你跟鄧書記說聲，我剛才打電話沒打通。」王瑞斌口裡的江秘書正是鄧新洲的秘書江翔，市委辦副主任，級別和王瑞斌一樣，都是副處級幹部。整個北口，也只有這位大秘是副處級，市長金光明的秘書才是正科。

「王書記，你不要為難我啊，鄧書記發話了，誰都不見。剛才許副市長過來，鄧書記也沒見呢。」江翔搖了搖頭，這個王瑞斌，說什麼電話沒打通，這不是扯淡么，沒打通那就是鄧新洲不想接。

要是平時，王瑞斌絕不會在電話沒打通的情況下跑來市委的，可今天，江翔也能理解王瑞斌的衝動，畢竟鳳陵出了不小的事情么。但理解歸理解，鄧新洲說了不見任何人，這個命令江翔還是要無條件執行的。

「這…江主任，你就幫我這個忙，回頭我請你，我真的是有急事，非得跟鄧書記當面說不可啊。」江翔說許漢文來都沒見著鄧新洲，這讓王瑞斌心裡直接涼了一截，許漢文是副市長，他都見不著鄧新洲，自己一個小小的鳳陵區政法委書記，能見得著么？

王瑞斌打鄧新洲的電話沒人接，他就料到會是這麼回事，現在果然如此，這麼說，鄧新洲是要放棄他了么。

不管怎麼樣，鄧新洲對鳳陵發生的事十分不滿，這是肯定的，要不然他不會不接自己的電話。可王瑞斌冤枉啊，他根本就什麼都沒做，毛軍強害死了申華，這事他又沒有參與過。鄧新洲這就要放棄他，這讓他不能理解。

「這不是請不請的問題，你先回去，回頭我請你。」江翔語氣很堅定，他不會為了王瑞斌網開一面的，這也不是他該做的。

江翔看著王瑞斌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也是心裡無限感慨，當初馬洲在鳳陵的時候，他要來見鄧新洲，那是都不用通報的。馬系在鳳陵也是風生水起，現在呢，馬洲走了，鳳陵的天在王瑞斌手裡已經變了模樣。

江翔作為鄧新洲的秘書，他是知道的，鄧新洲對鳳陵發生的一切非常失望。對王瑞斌和江弋的能力頗有微辭，不過王瑞斌的權力有限，畢竟和馬洲不能比的，這一點鄧新洲也考慮到了。

要不然，鄧新洲早就對王瑞斌不聞不問了。鄧新洲一放手，楊毅早就把鳳陵掀個底朝天了，王瑞斌哪裡還等得到今天。

但今天，鳳陵發生的事讓鄧新洲對王瑞斌是徹底失去信心了，殺人害命這樣的事都做出來了，這還是黨的幹部么？那個毛軍強如此囂張，王瑞斌作為鳳陵馬系人馬的領導者，疏於管理，難辭其咎。

更要命的是，就在剛才，鄧新洲接到報告，大批警察包圍了區醫院，這讓鄧新洲當場就冷了臉。王瑞斌現在想見他，那絕無可能。

當然了，這些話江翔是不會跟王瑞斌說的，紀律也不允許。他只是覺得王瑞斌挺可惜的，白來一趟了。

「江主任，你能給我透個底嗎？」王瑞斌知道，不管他說什麼，今天鄧新洲都不可能再見他了。王瑞斌在心裡哀嘆，或許自己是來得太晚了，如果在第一時間就選擇向鄧新洲彙報，或許就是另外一個結果。

「這…我只能告訴你，鄧書記剛接了個電話，是關於鳳陵區中心醫院的，好像那兒出了什麼事。」江翔躊躇了一小會，還是說了一句。

「謝謝。」王瑞斌不忘感謝了一聲，心裡卻是覺得無比委屈，醫院，那就是江弋和程偉健在醫院鬧事了？可這事自己壓根就沒有參與，所有的計劃都是他們在公安局商量的啊。王瑞斌深悔剛才沒有阻止他們，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得趕緊去醫院，絕不能讓事態擴大，王瑞斌正要轉身，背後卻聽見有人在叫他。

「何書記。」王瑞斌轉身，叫住他的是市委副書記何昌勇，何昌勇也是鄧新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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