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監4：PTSD

林衾沉默了很久，久到手心的油紙發熱，糖開始發軟。

「什麼時候買的。」聲音嘶啞難耐。

「趁你不注意。」聞人落有點像邀賞的小孩，「是不是很感動。」

「不是。」我最討厭吃糖了。

林衾咽下後面的話示意聞人落下來。

聞人落一臉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但我不會說破的表情讓林衾拳頭硬了。

「奇怪。」

樓盡期突然從轉角處竄出來，走到他們附近，原本懸浮在面前的紙符突然燒成灰燼。

聞人落和林衾影身了，樓盡期看不見他們，女主捻起符灰看了看，又低聲念了些類似咒語的發音，她像是明確了某些事，對着她面前的虛空一拜。

「閣下多有打擾，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聞人落解了隱身術，有些意外這女主還算有點能力。

「竟然是你們。」看見聞人落樓盡期不是一般的驚訝。

聞人落挑眉問道：「怎麼不能是我們？」

樓盡期明顯被噎了一下，她冷靜下來轉頭對着林衾說道：「今日我算了一卦，無意中算到這個世界並不穩定並且瀕臨毀滅，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現在單看上去沒有任何徵兆，我……因為一些原因想要守住這裏，便使用了剛才我用的……那張紙，來尋找破解之法，它指引我找到了你們。」

「雖然這對你們來說有些離譜……但請相信我，這都是真的。」

樓盡期知道這個世界是類似於小說修真界的設定，但不清楚林衾他們能不能理解她說的話

「我相信你說的。」林衾接下了樓盡期說的話，「我和……君戟之前就發現了這件事，但一直在尋求破解之法。」

「那你們現在是？」

「準備去拜訪國師，君戟和他是舊識，說不定也能找到穩定這個世界的辦法。」

「要一起去嗎？」

「嗯，也好。」

雖然由樓盡期帶路，但兩人為了不留下隱患還是用了隱身術。

到了摘星樓明顯的感覺氣氛不對，侍從都在打理收拾這棟樓。

樓盡期拉住經過的婢女問道：「你們這是在忙什麼？」

「國師大人不幹了！奴婢得趕緊稟報皇上！」這人說完就掙脫跑開了。

「男主不幹了？」聞人落詫異，直接飛身上樓，林衾被迫緊隨。

到了頂樓，仙氣飄飄的男主正坐在琴案邊喝茶，身邊坐着一個類似林衾的暗衛，男二和男主是舊識，所以聞人落熟練的坐到他對面聊了起來。

「你不是還有東西沒找到嗎？就準備走？」聞人落沒墨跡，直接步入正題。

羋璿?抿了口茶不緊不慢，「就在不久前本座突然醒悟……」，但再次開口仙氣就全散了，「我這麼吊為什麼要待在這個憋屈的地方當小小的國師？我可是冥王誒！那東西需要我親自去找？我的冥界還等着我去坐擁呢~」

「……」這人設就崩的離譜。

這邊林衾沒有率先搭話，那個暗衛倒是先開口了。

「追月呢？」

林衾斟酌片刻開口道：「在暗處。」

白晝溫柔一笑，「倒是我疏忽了，只是這會不知道為什麼，格外想他。」

他沏了杯茶遞過去，「逐日，黑夜年級尚小，之前唐突你了。」

「……」拿杯的手微微顫抖，「嗯，我沒介意。」

「誒，你這花是？」

「……路上撿的。」

白晝像是鬆了口氣，「今日你來時總感覺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現在看來還是話少。」

林衾沒接話，只是緊了緊手中的桂花糖。

【勸不住了怎麼辦？】聞人落眼見不行，又怕崩人設，只好場外求助。

收到信息的時候，林衾全身有點過電的酥麻感，他不動聲色的蜷起手指，【我有一個不太穩妥的想法，女主並不一定要和男主談戀愛才能達到幸福滿點，反正後面的劇情沒有固定，我們任務目標是女主，這男主不要也罷。】

【還有……以後沒必要時還是少發信息吧。】

【為什麼？】

【……耗費精神力。】

林衾將茶盞放到桌上揉了揉發麻的手心，這邊聞人落也找了個借口結束了話題。

「那下次有機會再會吧。」

「不不不，我可沒工夫招待你。」

林衾走前白晝給他留了句話，「這次我回去可能又得幾百年才能碰見你們，麻煩跟我帶句話給追月，『希望我上回說的話你能好好考慮，這百年間怕是不能替你剝石榴了』。」

「……」這信息量似乎有點大，「好。」

下樓時天色漸暗，樓盡期竟然蹲在下面等他們。

「怎麼樣？」樓盡期是朝着他們兩個人說的，回話的是聞人落。

「你心儀的國師留不下來了唄。」聞人落嬉皮笑臉。

「你亂講什麼！」

「唉，你怎麼還急了。」

樓盡期閉上眼，默念了好幾遍清心咒，再次睜眼已然平靜，聞人落在一旁嘖嘖稱奇。

「現在的小孩怎麼老氣橫秋的。」

樓盡期心道我tm大你幾百歲！

「樓姑娘，我們已經找到破解之法，打算明日就啟程，你可要同去？」

得到林衾的回答樓盡期愣了一下，「明日就去嗎？」

「要是樓姑娘去的話，可以等你忙完。」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日再見。」

在天邊最後一絲霞光消失殆盡時，林衾陷入了為難。

「嗚嗚嗚哇哇，白晝那個黑心眼就是在逼我，哇嗚嗚嗚……」

追月哭的好大聲，林衾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嗚嗚嗚嗝，他就是故意的，嗚嗚他這個壞傢伙，嗚——」

林衾對這幾人都不了解，單和白晝交談中只覺得他是個溫柔的人，但追月的反應卻出乎意料。

「逐日我該怎麼辦啊……」追月緩過來了些，他抽泣幾聲，把問題甩給了林衾。

「……我支持你的選擇。」

追月打了個嗝，愣住了，林衾暗道不好，正準備開口解釋，但追月突然撲過來抱住了他的腰，『哇』的一聲又哭了。

「逐日對不起，嗚嗚嗚……」

對着這句道歉，林衾只覺得信息量有點大，這四個暗衛的關係不是一般的複雜。

「我想好了，現在我就去找主上說清楚，這次的遠行你和主上保重，我就不能陪着你們了，嗚嗚嗚……」

說完他就轉頭跑到聞人落的房間里去了。

之前為了方便，樓盡期直接讓他們留宿在偏殿，聞人落就在他隔壁的房間，追月一走，這空曠的地方就顯得格外安靜。

林衾嘆了口氣，揉了揉疲憊的眉心，明明今天已經很累了，但躺在床上卻沒有一點睡意，索性直接坐起來。

窗外昏暗的月光灑了進來，桌上的花不知道是什麼品種，快枯萎時竟別有一番風情，花旁的油紙已經被捏的皺皺巴巴，裏面的桂花糖也黏在一起。

林衾一時有些恍惚，他想起了賣花的小孩，買糖的小孩，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的樓盡期。

今天看到了很多的小孩子。

她們都才十幾歲。

林衾覺得有些窒息，手指上傳來的刺痛讓他突然清醒，這才發現他竟然屏蔽呼吸好久，手指越來越痛，今天掐的次數太多都已經紅腫了，上面還殘留着幾道深紅的凹陷。

林衾強迫自己不再去想，但那些陳年已久的問題瘋狂的湧上腦子。

為什麼小孩這麼喜歡吃糖？

為什麼他一點都不感興趣？哪怕是一點！！

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那些畜生的存在！！！

林衾感到窒息，他拚命呼吸，幾乎想把空蕩的肺部塞滿空氣，身下的床單被抓的凌亂，甚至傳出了布帛撕裂的聲音。

必須得去吃藥！他還……他還不能死！

可這裏不是他原本的卧室，床頭櫃也沒有放那些熟悉的瓶瓶罐罐。

如果樓盡期在這開了天眼，那她一定會被眼前的景象震驚。

那些原本浮在身體周圍的邪妄之氣竟翻滾起來，漸漸變成了一雙巨大的手臂，中心縮成一團的林衾被密不透風的包裹在內，像拿捏著一隻瀕死的幼貓。

林衾手掌開始發抖，他抓起擱在油紙上粘成一團的桂花糖拚命地往喉管里塞。

他只覺得東西甜的發苦，像是一顆破碎的苦膽，林衾幾欲作嘔，他死命蜷起瘦弱的身子壓下要吐出去的糖。

他本就坐在靠外的地方，幾番掙紮下來竟直接翻倒下去，床邊的桌椅被帶倒了一半，乒乒乓乓一陣亂響。

壓在舌根的糖嗆了出去，林衾踉蹌幾步把它重新抓在手裏，但這糖像是被丟進了硫酸里，哧啦的腐蝕聲作響，這回他像是受到了驚嚇，手心發黑的糖被他擲到角落，砰的一聲巨響，他像是再也受不了這種感覺開始乾嘔起來，拚命地想要去掉嘴裏的味道。

修長的手指伸到喉管里扣弄，嬌嫩的舌根被扣破了皮，鮮血順着手指流到手臂上，一滴一滴，落在地板。

他像是神志不清了，但又像是極為清醒，恍惚間像是有人吼着他的名字，但是無所謂了，他快要死掉了。

……

門被反鎖了，聞人落是踹掉窗戶翻進來的，夜風吹進來，他冷汗濕透的後背一陣發涼，懷裏的人還在不停的發抖，喉嚨不停的更咽著，林衾哭泣幾乎不發出聲響，像頻死小獸的咽唔聲。

指間的血跡已經被清理，喉口的傷也處理過了，但聞人落心裏還是一陣后怕，懷裏的人已經昏睡過去，聞人落像是第一次才認識他。

他哭泣時是無聲的，他的血是腥甜的，他竟然得了ptsd……

聞人落難過的快窒息了，到底是什麼事能讓林衾得ptsd。

他轉過頭去看收拾好的桌椅，那束花有些凌亂了，但還是完好無損的被他放回桌上，那桂花糖卻只剩下一張皺巴巴的油紙。

聞人落給林衾掖好被角翻身下床，剛才他進來時太匆忙，這會卻是感到了一絲讓他熟悉厭惡的氣息，想到自己曾經的那些記憶，聞人落就無法遏制的憤怒起來。

這氣息快要消失殆盡，他幾乎找不到來源，但角落裏一塊黑色的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聞人落撥弄著智腦走了過去，就在一步之遙的時候，他突然猛的朝房梁看去。

那是一雙眼睛。

一雙像是長在木頭裏的眼睛。

它不知看了多久。

－－－－－－題外話－－－－－－

同音：羋（米）璿（懸）?（愛）

ptsd：創傷后應激障礙，是指個體經歷、目睹或遭遇到一個或多個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實際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脅，或嚴重的受傷，或軀體完整性受到威脅后，所導致的個體延遲出現和持續存在的精神障礙。

臨床癥狀包含自殘，出現嚴重的觸景生情反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