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四宮玄機

桑青霓身不由己地向下墜落，好在她臨危不亂，施展出「貼壁」的身法，儘可能減緩墜落之勢，終於安全落地。

她稍加整理后便四下打量，發現自己似乎置身於一處地下石城。石城佔地頗廣，建造成朝堂的式樣，皇帝老兒的龍椅高高在上，卻空空如也。依照真人大小雕刻成的石人文武百官分列兩側，四壁則描繪著大理神話中的瑞獸當康和國花山茶花。

桑青霓萬分驚異，依著她的估計，經方才那一陣急墜，自己此刻極可能已深陷地底，而眼前的這一石城則像極了陵墓，可是世人皆知大理皇陵分明位於大理城西北方向的崇聖寺三塔塔下，那此地的皇陵又是為誰而建？

她在石城中轉了一圈，城中建造雖然精巧卻也無甚玄機，唯獨抬頭時可見穹頂上刻著一個大大的「東」字。她正感納悶，忽而聽到一側的石壁隱約傳來幾下輕微的悶響。

桑青霓立時警覺起來，悄然湊近，發現這聲響正是來自石壁之中，莫非其中還有古怪？她拿捏不準是否出聲喝問，不料石壁那一側猛然發出一陣轟隆隆的響動，一塊巨大的山石被緩慢推出，鑽出一個人影，竟然是韓騫堯！

桑青霓又驚又喜：「你是打哪冒出來的？！」

韓騫堯乍一見是桑青霓，亦高興得不知所措：「青霓，怎麼是你，你沒事吧？！」他情急之下忘乎所以，一邊猛地握住桑青霓的手，一邊從頭到腳狠狠地察看，唯恐桑青霓受到了半分損傷。

桑青霓紅著臉將手從對方溫暖的掌心中抽回：「我沒事，你也還好吧。」

韓騫堯亦覺出自己失態，忙垂下手，嚅嚅道：「你別怕，我一定想法子讓你安然脫困。」

桑青霓疑道：「這究竟是什麼地方？不知小任是否安好無恙。」

韓騫堯回過神來，恢復了往日的沉著，其中又參雜著一絲妒嫉。他環視著桑青霓身處的石城，不久他也發現了頭頂的那個大大的「東」字，喃喃道：「真是奇了……」

桑青霓見狀忙問他怎麼回事，韓騫堯解釋道：「我剛才掉下去的地方有個『北』字。」

「那也是一個地下宮殿嗎？」

「那地方似是一處藏書之所，我隨手翻閱了一下，俱是大理最後一任國君段興智悼念其髮妻高氏瑞文皇后所作的詩詞文賦。」

「快帶我去瞧瞧這個多情君王的遺作。」

二人貓著身子在方才韓騫堯爬過來的那條通道爬行，通道雖不算窄，但兩人同時容身未免有些擁擠，韓騫堯只覺桑青霓的身子不時碰到自己一下，軟綿綿的，而她的髮絲亦不時拂過自己的面頰，隱隱約約散發著幾分少女獨有的幽香。

韓騫堯心猿意馬，而桑青霓心中也有說不出的感覺，對方健碩的臂膀緊緊挨著她的香肩，散發著盛年男子的氣味。

桑青霓突然停了下來。

「你怎麼了？」韓騫堯側過臉問道，不料他扭頭過猛，一下就撞到了桑青霓的臉上。幸而兩人反應都夠快，不由自主地避讓了一下，但韓騫堯筆直高挺的懸膽鼻尖依舊輕輕擦過了桑青霓秀氣小巧的瑤鼻尖，在二人心頭各自撓了一下。

「你怎麼停了下來，是不是身子不適？」韓騫堯關切地問道，掩飾面上的窘態和心中的竊喜。

「這裡太擠了，還是你先行一步的好。」桑青霓只覺臉上發燒。

二人終於通過了這一段原本寬不過半丈的石壁。眼前是一石洞，比桑青霓方才所在的石城小多了，布置得簡潔雅緻，一排排的架子上放置著竹書，想來刻於其上的文字必然極為纏綿悱惻。

桑青霓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冊竹書，引入眼帘的卻是一首段興智所作的悼亡詩。

《中秋寄思》

世事無常隨轉燭，清輝隻影對銀壺。縱使夢裡見卿面，猶恐鬢白不識孤。

桑青霓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韓騫堯見狀忙轉移她注意力道：「你看這頂上頭就有個『北』字。」

桑青霓抬眼一看，果然刻著個「北」字，與方才石城中的「東」字一般大小。她不由奇道：「莫非尚有『西』『南』二字？」

韓騫堯聞言猛地一驚：「對啊，你這麼一說倒是點醒我了，我們四人同時墜入這無底深淵，也許任少俠和徐大人就落在了『西』『南』二字中！」

桑青霓頓時來了精神：「那你快想法子把小任找出來！」

韓騫堯心下略有不快，但隨即釋然，指著一側的那堵牆道：「如我所料不差，這面石壁之後便就是『西』了。」

他二人行至石壁旁，四處摸索敲打，卻並未發現異樣。桑青霓心繫任天歌安危，話語間未免有些著急：「也許你判斷錯了，通向西方的石壁並非這一面？」

她話音未落便有些懊悔，韓騫堯向來對自己關切有加，且他胸中所學包羅萬象，委實不該無端質疑他。

韓騫堯卻極為耐心地勸慰道：「我知你心急，但從東西南北的方位來看，必是這面牆了。」

說完他便再度仔細地上下勘察，終於瞧出端倪。原來這面石壁原本刻著大理國寶級畫師張勝溫的傳世之作《梵像圖》，該畫原作以佛國諸尊為主線，描繪大理國利貞皇帝及后妃禮佛和十六大國王眾、十三代南詔王、雲南名僧等題材。而這面石壁只選取了原作第二部分的局部雕刻，為諸佛菩薩天龍八部法會時的眾神像。

天龍八部系佛教術語，其名為一天，二龍，二夜叉，四乾闥婆，五阿修羅，六迦樓羅，七緊那羅，八摩喉羅咖，其中以天龍居上首。而韓騫堯正是天龍的眼睛之中發現了玄機，輕輕一按，石壁便緩緩打開。

石壁尚未完全打開，桑青霓就迫不及待地閃身欺進並高呼道：「小任，你在哪？！」

韓騫堯見狀大急，搶身擋在桑青霓身前，長劍當胸橫舉以防不測，一邊低聲道：「你躲我身後，小心此地尚有他人！」

但韓騫堯顯然多慮了，石壁的另一邊是友非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