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夢

那個熟悉的夢境再次來臨。

首都的機場上，一個梳着雙股朝天辮的清秀小女孩拖着紅紅的行李箱，抱着米黃色的玩具熊，走到他的面前。

「孟三生嗎？」小女孩的語聲冰冷，好像晚秋的晨霜。

孟三生再次記起了那種揪心的緊張。好像下一秒鐘整個世界就要天翻地覆。

孟三世是他的大哥，也是恩人。是靠大哥的關係，他才能到北京來上學。大哥去了美國后，仍然會給他寄生活費，一直資助他考上大學。可以說沒有大哥，就沒有孟三生現在擁有的一切。

孟家父母去世之前告訴孟三生，大哥其實是領養的孩子，和他並沒有血緣關係，他們提醒他有機會要報答大哥的恩情。

父母的遺言孟三生一直牢牢記住，報恩變成了他擺脫不了的使命，就彷彿是他人生中的另一場高考。不同之處只是在於他不知道這場高考何時到來。

在機場第一次和孟蝶見面，他知道這場人生的高考，突然到來了。

就像那首汪峰的歌：你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可你已經無路可退。

「大侄女……」他俯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的頭，「以後叔叔照顧你。」

小女孩甩開他的手，一雙大眼睛充滿警惕地望着他，猶如一隻隨時準備戰鬥的小豹子。

孟三生推卻了考研的機會，靠同學的介紹，進入了私人公司上班。可惜，一個月兩千的薪水，根本無法支付孟蝶中學的學費。從大學時代開始，他迷戀於上網做視頻秀，在領養了孟蝶之後，他開了淘寶店，通過視頻秀招攬客戶，做販賣滑鼠、鍵盤和滑鼠墊的生意，兼做t恤、襪子和各式手工藝品的銷售。

靠這點收入，他勉強把孟蝶送入了初中。

自從到了孟三生租的一室一廳，孟蝶一直對他冷口冷麵，將自己封閉在一個人的世界。但是，孟三生的視頻秀卻讓她打開了心門。

孟三生一直記得孟蝶第一次露出笑容的時候：那會兒他在做萊恩、小強、船長、沙王、潮汐的五叉流，把對面玩家叉得飛起。他一邊錄視頻，一邊還在哼唱汪峰的《飛得更高》。他五音不全的音色惹得孟蝶咯咯亂笑。

那一天起，孟蝶迷上了a也成了叔侄倆個交流的紐帶。他們正式成為了親人。孟三生感到極度自豪，他終於報答了大哥的恩情，而且報恩並不像他想像那麼艱難，甚至有些幸福。

直到一年前，孟蝶忽然不聲不響地消失了蹤影，只留下一張紙條：我去找爸爸媽媽了，小叔叔再見。從此她杳無音訊。

從那一天起，這場機場的初見，一直反覆在孟三生的夢境中閃回，彷彿想要將他拖回兩年前的時光，重新開始過他最感到幸福的日子。

「大侄女……」孟三生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睛。窗外烏雲密佈，周圍的景物被重重雨幕籠罩，青色的水霧，泛濫成災。

「你醒了？」黑衣長發青年沉聲道。

「我們到哪兒了？」孟三生揉了揉眼睛。

「首都機場。」黑衣長發青年說道，「t4航站樓。」

「t多少？」孟三生茫然問道。

「t4啊。」黑衣長發青年道。

「機場有t4啦？什麼時候建的？」孟三生驚了。

車裏的人同時轉頭朝他看來，似乎他說了什麼驚人的蠢話。

「呃，車不是應該停在t1嗎？」孟三生訕笑着問。…。

「老兄，還不閉嘴，現在沒人有心情開玩笑。」黑衣長發青年提醒他。

孟三生期期艾艾地閉上嘴，朝幾個對他瞪目而視的人陪笑點頭，心裏尋思：不會是我少見多怪了？

老王和小鄧此刻同時從座位上站起身，和他們一起站起來的，還有一個戴着盲人墨鏡的瘦削青年。

「到地方了，現在檢查裝備。」老王的聲音深沉而嚴肅。

坐在車上的人同時扶住耳邊類似藍牙一般的耳機。耳機發出彷彿汽車人變形的嗶嗶噗噗嗶嗶聲。藍光爆閃，所有人都換上了一身連體服。衣服是漆黑的底色，但是有一種微弱的星光效果，乍一看上去，好像是一片落地的星空。連體服上半身鼓囊囊地彷彿內嵌了防彈衣，腰上裹着一圈黑皮武裝袋，腰部以下緊襯利落，腳上都踩着高邦作戰靴。

他們手上有人提着以色列烏茲衝鋒槍，有人拿着m240b型突擊機槍，有人雙手各握一把大口徑改裝沙漠之鷹，而那個發佈命令的老王手中居然提着一台m134加特林式多管機槍。孟三生只有在射擊類遊戲中才看過這麼強悍的火力配備。

孟三生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黑衣長發青年，他的人已經整個覆蓋在漆黑色的作戰服中，膝蓋上靜靜卧著加拿大誓約之劍公司生產的馬克思225型反曲弓弩。

所有人都在看孟三生。孟三生感到一種想要靈魂出竅的衝動。

「嗶嗶噗噗嗶嗶……」孟三生摸著耳朵，用嘴發出一連串的擬聲，咧嘴傻笑。周圍沒有人笑。

「我說……咱們這是去美國嗎？」孟三生顫聲問道。

老王、小鄧和那個墨鏡男的嘴同時張了開來。

「我靠，這貨哪兒來的？」小鄧衝口而出。

老王猛然轉頭望向墨鏡男：「你不是說他沒撒謊嗎？」

墨鏡男愣了愣：「他的腦波的確無異常啊，大概是誤會了。」

小鄧叫道：「老呂，老王資歷不深就算了，你也是資深者了，怎麼捅這麼大簍子。」

戴墨鏡的老呂揮了揮手：「別追責了，現在該怎麼辦？把他處理了嗎。」

他的話音剛落，嘩啦一下子，十幾把各型槍支全指到孟三生的腦袋上。

「各位老大，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像劫誰就劫誰，想劫那架飛機就劫那架飛機，你們就當我是一坨屎，別髒了各位的槍口。」孟三生嚇得差點哭出來。

小鄧從腰中抽出一把格洛克手槍，分開眾人，頂住孟三生的額頭：「小夥子，這事兒怪我們不小心，讓你上錯了車。不過你既然看到了我們，我也不能再放你下車了。有什麼遺願嗎？」

孟三生頓時哭了出來：「嗚……，幾位大哥，我這一次是去找我大哥大嫂和侄女，他們是我唯一的親人，一年前失蹤了，聽說美國有線索。我現在去不了了，你們誰去了美國，幫我打聽打聽，要是能夠找到他們，我死也瞑目了。」

「喲，你還挺可憐的。」小鄧將手槍在掌心掂了掂，「父母呢？都去世了？」

「我爸我媽是老來得子，現在都過世了。」孟三生抹了抹眼淚，哼哼唧唧地說。

「怪可憐……」老王走到小鄧身後，低聲說。

「行，說，你大哥和侄女叫什麼。」小鄧不耐煩地說，「我們如果有機會就幫你找找。」

「我大哥叫做孟三世，我侄女叫孟蝶。」孟三生哽咽著說。

「孟蝶！」老王、小鄧和老呂同時驚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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