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使與神明

「顧小笑……」闞遙心疼地看著眼前的少年，眉眼溫潤如常，可接過他手中的酒的時候，她發現他手心發涼。

「後來，我懂了，我媽不會回來了，我再也不做她能回來見我的那種夢了。我學會了打架，會了抽煙，無師自通。十六以後我走出了福利院，住回了東巷，沒上過學，沒見世面，就在東巷，做所謂的大哥。」

顧見安輕描淡寫，他略去了很多，比如，一個小小少年怎樣熬過一個又一個人的拋棄；比如，一個迷茫的少年怎樣在巷角里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比如，一個叛逆的少年怎樣自己摸索著學會人情世故。

他十九了。

這些他都沒有說，即使他醉了，但他不想嚇到她。

「闞遙，我是不是很糟糕。」顧見安語氣疲憊。

「顧見安，」闞遙溫柔地抱住他:「謝謝你滿身傷痕卻依舊善良。」

「顧小笑，你一點也不糟糕，你是我見過最坦然的少年。」

「顧小笑，知道我為什麼叫你顧小笑嗎？因為我從前養過一隻貓，它陪伴了我好久好久，它叫小笑，小時候我家裡老停電，我每次怕黑的時候，都是它在伴著我。」

「小笑老了，它走的前幾天總帶我來東巷，那時候我就在想，它是不是要帶我見哪個人呢？」

「它走的后一周，我們相遇了。」

闞遙捧起顧見安的臉，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顧小笑，一定是特別的緣分。」

特別的緣分，我們相遇。

未來的時間，我們相伴。

顧見安愣住了，他看著面前膚白凝脂的少女，第一次啟齒無聲，卻心跳的比任何時候都熱烈。

闞遙臉色微紅，本想安慰顧見安，卻不知覺中做了個這麼親密的舉動。

糟糕，顧見安不會以為她是那種隨便的女孩子吧。

這麼想著，闞遙做賊心虛地收回手。

夜已深，昏黃的路燈照著這面小攤，街邊是燒烤啤酒鋪叫賣的聲音，煙火味濃厚。

微醺俊朗的少年眉眼如畫，不染一塵的少女明眸皓齒，像極了遊盪在凡間的天使與神明，遇見抽中的是上上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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闞遙的家庭說不上是多富有，母親是市醫院護士長，父親是老公交車司機。

但闞母和闞父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她，一家人普普通通卻幸福滿滿。

闞遙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顧見安。

高二的課程有些緊張，走回家與去醫院的那段時間就是他們唯一可以相伴的歲月。

放學的鐘聲響起，闞遙扭頭看向窗外，顧見安今天照常來接她。

暖黃的陽光公平的撒在每一個人的頭上，顧見安站在光明之中閃閃發亮。

闞遙都不知道那是他身後的陽光，還是自己眼裡閃爍出來的熠熠光芒。

老師宣布下課以後，闞遙迫不及待地背著書包下樓了。

班主任的話飄散在風聲里:「今天是2010年七月十一日，各位距離高三還有……」

「嘿，顧小笑！」闞遙重重的拍了拍顧見安的肩。

「我在。」顧見安回頭看了看比自己矮一個頭的闞遙，自覺地接過她身後的書包，問；「課程緊張嗎？」

闞遙邊嘗著早餐剩下的麵包，邊口齒不清地說:「還好……顧小笑，你要吃麵包嗎？」

「早上要記得吃早餐，別拖。」顧見安蹙了蹙眉答:「我不要。」

「最後一次嘛。」闞遙總算是塞完了麵包，滿意地拍了拍肚子。

顧見安腿長，本可以走的更快，被闞遙叫停過以後，便也跟著她的節奏走，一步作兩步。

闞遙說照顧腿短的，顧見安當然知道闞遙的小心思，索性也陪著她慢動作，反正夕陽很長，日落也美。

「那個，顧小笑，你為什麼願意保護我回家啊？」闞遙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心卻在這時候提到了嗓子眼。

「緣分。」顧見安語氣含蓄。

「就只是緣分嗎？」闞遙抬起頭，看著少年的側臉，眸子里滿是緊張。

「嗯，小笑的緣分。」顧見安把書包放回她懷裡:「你家到了。」

闞遙一言不發拿著書包上樓的時候，顧見安在她眼底看到了水氣。

直到樓道里的感應燈都熄滅了，顧見安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個雕塑，孤獨又深沉。

真是抱歉啊遙遙，我連我自己都不愛，我該怎樣學會去愛別人。

我怕稍縱即逝后，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連最後一縷光也留不住。

闞遙，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