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目透金虹悉萬物
東市是中山郡最繁華的一條街，這裏遍佈着各種各樣的店鋪，也駐足著來自於帝國四面八方的行商。每天的辰時和巳時都是這裏最繁華的時候，街上的行人絡繹不絕，叫賣聲、車馬聲、鍋灶相觸聲、兒童嬉鬧聲此起彼伏。但今天這條街上卻如同墳場一般的寂靜，絕大部分數得上號的大商行、酒樓、錢莊都緊閉上了門戶，街道上甚至連平時嬉鬧的孩子們都不見了。
這些店鋪的門頭上都掛着白色的燈籠，一幅幅挽帳從房檐垂下。一隊身披黑甲手持長矛的武士在大街上穿行着，仔細的檢查著每一家的燈籠，當它們發現燈籠上沒有玄武紋標徽時便會砸開店門，將店內的男女老少盡數斬首，再掛上他們帶來的玄武紋白燈籠。這相同的一幕也發生在中山郡大大小小每一條街道的每一個店鋪門口。
而此時在一間丈許方寸的房間里，一個清瘦的少女輕輕推開紙窗，素紙的木窗透進了些許清晨的陽光，照在窗邊木床上躺着的少年臉上，少年皺了皺眉頭張了張嘴便沒了動靜。少女探出頭看着街上發生的一幕幕，微微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中山郡這是發生什麼了，師傅昨天讓我照顧他，現在這個情況，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應付的過來啊。」說着她輕輕關上窗戶，向門外走去。這是一棟木樓二層東邊的房間，一扇稍有些發霉的木門在少女的推動下發出嘎吱的一聲。
少女踩着老舊的木樓梯一步步走到了一樓，店堂中擺放着六張紅色的木桌以及些許條凳，原本喝茶就餐人聲鼎沸的店堂此刻卻一個人也沒有。一個身着粗布衣服的男人垂著頭坐在櫃枱後面，一陣陣嘆息聲悠悠的傳了出來。少女循着聲音走到櫃枱前，咚咚咚敲了敲櫃枱，說道「老闆，今天這是怎麼了？不做生意啦？」
老闆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啊，昨天這中山郡出了件大事。」說着，他向門口看了看，從櫃枱里探出身，把臉湊到了少女面前輕聲說道「昨天監國使羅大人的府上發生了滅門慘案，連帶着城中絕大部分有頭有臉的老闆都死了。郡王連夜派衛兵給所有商戶傳了口諭，要全城停業以白燈籠、挽帳為監國使及其他死者哀悼。」
「聽說郡王想要自立，所以要求所有願意效忠於他的商戶都在燈籠上繪上玄武紋標徽。」老闆又壓低了三分，以輕如蚊吶的聲音說道。
少女皺了皺眉頭，輕聲嘆道「哎~是這樣啊，那你掛的是什麼燈籠啊？」
「我當然掛玄武紋燈籠啦，誰執掌天下我還不是守着我這一畝三分地？效忠於誰對我有什麼區別，倒是那些原本跟監國使走的近的商戶，現在怕是要吃虧咯。」突然，老闆似乎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嘿，他們要是倒霉了以後說不准我的生意會更好！」
少女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不說這些了，趕快去給我準備兩碗稀粥一會送到樓上來。」
「好嘞，您稍候。」老闆語氣中帶着一絲興奮，往後廚走去。走了兩步還不忘回頭補充道「哎~姑娘，今天說的，你可千萬別跟別人說啊！」
少女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自己知道了，便往樓上走去。
關上窗戶的房間里十分陰暗，只有素紙窗口透入的一絲絲光線，空氣中帶着潮濕和些許霉味刺激著人的鼻腔。木床上熟睡的少年突然皺起了眉頭，雙手奮力的揮舞了起來，動作越來越大，口中還輕聲呼喊著「不要！不要殺他們，父親，不要啊……」隨着雙手揮動的越來越劇烈，他的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忽然，他睜開了眼睛，一屁股坐了起來，眼前陌生的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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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讓他陷入了迷茫之中，他滿臉疑惑的四下打量著。
隨着一陣嘎吱吱的聲音，少女推開了木門走了進來。少年慌忙從床上站起身，雙手在胸前擺出了迎敵的架勢，低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你醒啦？我是王燕，昨天師傅把你救回來的時候你昏過去了，他今天早上急着趕回山門復命，就把你交給我照顧了。」
少年這才放心了些許，上下打量起了少女。這女孩約莫十三四歲的模樣，小巧的鵝蛋臉，柳葉眉配上圓圓的眼睛顯得乖巧可愛，烏黑的眼睛倒映着窗口點點的微光，是那麼靈動。一身淺綠色的素紗襦裙搭配着簡單的玉簪，看起來美麗極了。
發現她手中沒有武器后，少年緩緩的坐了下來說道「我叫羅淼，昨天我父親他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傷心的事，淚水溢滿了他的眼眶，他用含糊的聲音繼續說道「還好有你師父，為我報了殺父之仇。」
「師傅前夜觀瞻天象的時候就說紫微星倒掛，恐是帝位不穩，青龍七宿黯淡無光，這中山郡將有大事發生。於是昨天晌午師傅說感到城中有晦氣盈聚然後出門去了，回來時便將昏倒的你帶了回來，真是沒想到這星象竟然映在了你們羅家。」少女嘆了口氣，看向窗口接着說道「你請節哀順變吧，畢竟人死不能復生，既然師父已為你報了殺父之仇，你就應該好好活着，才能對得起你的父母和妹妹。」
羅淼看着眼前這個叫王燕的少女，此刻，在他眼中，這少女竟讓他想起了他的妹妹，那個可愛活潑女孩的笑臉映射在王燕的臉上，讓羅淼又是一陣傷感湧上心頭。
咚咚咚的敲門聲不合時宜的響起了，少女趕忙站起身從門口老闆的手中接過了兩碗稀粥，端到了羅淼的面前。「吃點東西吧，師傅說等你休息幾天可以跟我回宗門去。」王燕一邊遞過碗筷一邊說道。
羅淼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接過碗筷說道「謝謝你，王燕，也許我確實應該好好想想後面的路了。」說着，他便低下頭喝了一口粥。
剛出鍋的粥還冒着熱氣，這一口下去燙的羅淼直咋舌，一邊大口呼著氣，一邊用手在嘴邊扇著風。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響起，王燕掩著嘴笑着說道「你慢點唄，又沒人跟你搶。」
但羅淼此時被眼前的粥碗吸引住了，並沒有理會王燕的話。此刻在他眼中，粥碗的旁邊又出現了那個若隱若現的白色標籤頁，隨着他的心念一動，那標籤頁便兀自滾動了起來。很快就停在了溫度一項上，旁邊是一個小滑塊和一個小小的數字「83℃」。
他暗自苦笑，又是一股莫名的傷感湧上了心間。「以前崔嬤給我熬粥都是吹涼了再給我送來的，現在他們都離開我了，只有我自己照顧自己了。」他喃喃自語道。但就在這心念電轉之間，那滑塊迅速朝左邊劃去，旁邊的數字也快速閃動着「82、79、73、65……」很快便停在了「35℃」。
頓時，彷彿一柄巨錘，敲碎了羅淼心中的傷感，他的眼睛瞪得滾圓，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粥碗。愣了許久，他才終於端起碗在嘴邊又抿了一點試了試，隨着稀粥入口，一股溫潤舒適的感覺自喉頭流淌而下。「這粥居然真的不燙了？這粥居然真的不燙了！」一個聲音在羅淼心中反覆吶喊著，似乎是不願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又喝了一大口。
旁邊的王燕也愣了一下，趕忙放下碗筷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按住他端著碗的手，但是已經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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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就在這兩步的時間內，羅淼已經將一整碗粥都倒入了口中。王燕皺着眉頭，帶着埋怨的口氣說道「你瘋了嗎？剛才被燙的連嘴都閉不上，現在就敢這樣喝？」
羅淼還沉浸在剛才的震撼之中，眼睛直直的瞪着眼前的空碗，敷衍的回答道：「啊，沒事沒事，我只是太餓了。」
王燕無奈的搖了搖頭，拿過粥碗嘆了口氣便也沒有再說什麼，坐回了床邊自顧自的喝起了粥。
羅淼坐在床上，還在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一切，忽然一股酸脹伴隨着疲憊感由四肢傳來。好在羅淼曾經跟着武學師傅學習過些許武藝，身體素質也算過硬，這才勉強坐穩了身子。他輕輕捏了捏四肢的肌肉，卻沒能感覺出這股酸脹疲憊的來源，只覺得渾身似乎都有這種不適的感覺。好在這種感覺除了一開始那一陣之後便不再強烈了，他便也沒有在意，只是順手拿起了放在枕邊的金玉琉璃冠。
他輕輕撫摸著其上鑲嵌的翠玉，剛才的一幕幕又在腦海閃現。他試着集中注意力，那琉璃冠旁便出現了與剛才相似的標籤頁。他在屬性頁中向下看去，裏面的選項卻似乎和剛才並不完全一樣，有很多琉璃冠特有的屬性項出現在其中。隨着他的視線，屬性頁也向下滾動着，似乎沒有盡頭一般。忽然一個光澤度的選項映入了羅淼的眼帘，這個選項明顯與其他選項不太一樣，其他選項後面的交互窗口都是灰色的不可調整狀態，只有這個選項後面的滑塊交互窗口是白色的可調整狀態。他集中精神盯着那滑塊，那滑塊果然隨心而動，向右側劃去。
隨着滑塊的滑動，手中琉璃冠上鑲嵌的青綠色翡翠也逐漸透亮，倒映出翠綠的光澤，羅淼卻感覺那酸脹疲憊的感覺越發激烈。終於，那翡翠透出了一束明亮的綠光，將整個房間染上了一抹翠綠，羅淼也支持不住倒在了床上昏了過去。那琉璃冠隨之脫手滾落在床上，那耀眼的光澤也隨之消失一空。
王燕被剛才滿屋翠綠的光芒驚得趕忙回頭，卻只見到了昏倒在床上的羅淼和滾落在一旁的琉璃冠。
與此同時，中山郡城外東北五里處的一片荒地上，整齊的排列著幾十具屍體。雖然他們身上已經沾染上了土色，但仍能看出有的錦衣華服，有的黑袍蒙面，正是昨天羅府之中遇難的賓客和兇手。
一個錦衣玉帶的男人用小小的眯縫眼掃視着荒地上的屍體，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在他身旁，一個男人躬著身說道「郡王大人，如今這監國使也死了，城中商戶或宣誓效忠或滿門查抄，您既得了權力又享了利益。可真是一箭雙鵰，小人佩服佩服。」說罷他趕忙跪伏在地，磕了三個響頭，呼喝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郡王低頭瞥了他一眼「你起來吧，不用急着拍我馬屁。我且問你，羅家那個小雜種呢？為什麼沒看到他的屍體？」
那男人慌忙又磕了兩個頭說道「小人不知，昨晚派人前去羅府檢查時，只發現了這些屍體。小人發現安排裝作盜匪的刀斧手全都死了，還擔心他們沒有完成任務呢，但看現場的情況，人也都死了，錢財也都已裝袋。估計是他們得手之後才有人殺進去阻止了他們。所以小人覺得那小崽子估計只是自己逃跑了，他一個小傢伙能掀起什麼風浪，郡王無需擔心。」
郡王一腳踹在了他的肩上，將他踹的滾了出去。他大罵道：「飯桶，這點事情都干不好。斬草除根的道理你不懂嗎？去，請葉武師出手，務必將這小雜種的腦袋給我帶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