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謀殺者

一個漆黑的夜晚，瓢潑大雨中的瀛州城外，一處茂密竹林中，殺聲震天，屍橫遍野。

「嗖，嗖，」密密麻麻的箭，快、准、狠地朝騎在馬上的玄青色衣衫的男子飛去。那些尖銳的箭帶着火，瞬間扎進男子的肩頭、後背，幾乎沒有縫隙。他身下的馬兒也未倖免，屁股和腿已燃起熊熊大火，霎時，那黑鬃馬怒吼嘶鳴，亂蹦亂跳。

火光中，只見人仰馬翻，玄青色衣衫的男子在它的狂跳中，「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殺，殺……」接着，只見竹林深處衝出一群黑衣劍士。他們喊著衝殺的口號，向地上渾身血窟窿的男子舉起了森森寒氣的屠刀。

傾盆大雨「嘩嘩」地沖刷着他的身體。卻依然看見那些傷口翻著血紅的嘴，向外冒着大股大股殷紅的血液。

他的臉色慘白，嘴唇青紫，鬢邊耷著幾縷髮絲。可是，面對這群氣勢洶洶的惡人，他冷凜的黑眸里，射出了不可侵犯的威嚴。

火箭紛紛向他射來，命懸一線的時刻。只見他一個卧龍騰飛，手挽青風長劍，「唰唰」，舞出一道道驚鴻狐影。

一個陰鷙的聲音彷彿是從地里發出，他瘋狂的笑：哈哈哈……上官太子，別死撐！乖乖……放下武器，老杇留您個全屍！哈哈。

對對，咱家也仁慈，明年的今天，咱家心情若好，也會給您，燒些錢啊物啊什麼的呀！。另一個太監似的聲音說。

太子——上官梓，天盛五年的六月初六齣生。是天盛朝——明太帝上官熠和皇后漓蝶衣的兒子。

話說，這一天貴妃紫玄月也生下一子，皇帝驚喜，分別賜名兩個麟兒上官梓、上官定。

這明太帝，子嗣有六人。前四個都是公主。這天誕生兩個麟兒，明太帝歡喜得大赦天下，開倉放糧。

上官梓是嫡子，周歲時即封為寶親王，賜東宮太子府邸。上官定則封為長安王，宮外賜長安王府一座，良田萬頃，金銀珠寶無數。

這出生皇家的上官太子，長得是稜角分明，深邃眼眸，鼻樑高挺。外加結實的黃金比列身材，無一不彰顯皇家的威嚴與氣勢。

而長安王上官定，清秀白凈的臉，鳳目薄唇，身材修長飄逸，一付他特有的高貴優雅。

小時后，上官梓和上官定生活習性相似，聰明可愛。他們的皇帝老爹也是性情中人，只要是他樂呵時，你求什麼他都會恩賜。所以，這兄弟倆算是撿了便宜，吃住學習都在一塊。

自小相依，所以兄弟倆手足情深，好到幾乎可穿一條褲子。

宮裏宮外的女眷們，見了這對俊美得猶如天神的皇子，都喜歡得不得了，紛紛稱讚。

弱冠之年後，他倆娶的是當朝丞相納蘭博的女兒。相傳納蘭家的女兒生得是花容月貌，傾國傾城。

天盛十八年，明太帝為太子上官梓舉行了盛大婚禮，賜封納蘭鈺為太子妃，那場面豪華.

如此榮寵，只有皇家才有。

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羨慕這樣的佳偶天成。

天盛二十年三月午時，明太帝上官熠因身患惡疾，傳東宮太子上官梓入宮侍疾。

得令之後，太子上官梓攜太子妃納蘭鈺心急如焚，入宮路上也是快馬加鞭，車輪滾滾。

太子府府丞湯思澤，巍山騎馬在側，警惕四方。馬車后府兵百名，一行人馬浩浩蕩蕩向皇宮急速前進。

「轟隆隆」，哎呀，要下雨啦！婢女綠蘿擔心地說。

這三月的天應是春雨綿綿的，怎知也有雷霆襲來。太子妃納蘭鈺低低道。

轟隆隆，又一組電閃雷鳴后，彤雲密佈的雨點噼里啪啦，傾盆而下。馬車裏的太子妃素手緊握，眼神中有些焦灼。

上官太子見她這樣忐忑不安，動作嫻熟地將她擁入懷裏。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撫摸她的髮絲，太子妃「嗯了」一聲，她仰頭，夫君瀲灧的眸子裏儘是溫柔。

雨，越來越大。車輪沾滿了泥水，速度變得慢了些。太子掀開車帘子，看了看天色，此時已快未時，照此速度，估計得半夜到達宮裏了。

爺，有吩咐？府丞湯思澤趕緊湊近。

太子爺立即吩咐湯思澤加快進度，「駕，駕」，趕車的僕人又揮手一鞭。馬兒也挺賣力，在雨夜中噠噠噠地向前沖。

夜色越來越暗，李嬤嬤吩咐幾個婢女點起了早備好的桐油火把。這種用舊布或棉紗裹的木棒，再塗上厚厚一層桐油的火把，在民間專門有賣。

突然，「哐當」一下，車輪陷入泥坑，車子側翻在竹林深處一個泥水坑裏。

怎麼回事？湯大人問。

回稟湯大人，坑裏淤泥太多，輪子陷在裏面動彈不得。回話中，幾個小兵卒在使勁地推車，車把式一鞭又一鞭地抽著拉車的馬。

湯大人，魏大人，這前輪陷的太深，恐怕得請太子……爺和太子妃移駕。那小卒陳二有些惶恐不安地說。

車裏的太子爺聽了外面的動靜，一把抱着太子妃飛身落地。隨從們慌忙舉起華蓋。可是風雨之大，又豈能不濕太子妃的裙袂。只見太子夫婦的衣衫在風雨中斜飛，雙足陷入泥水，狼狽不堪。一切是那麼的猝不及防……

這個地方有些茣名詭譎，讓大夥小心應對！」太子爺對兩位府丞吩咐道。

他的話音剛落，只見竹林上空「嘭嘭」兩聲巨響，茂密的竹林里已狼煙四起。

漆黑一片的竹林，頓時火把躍動，亮如白晝。突然，從竹林四周飛來數十個名黑衣武士，地上湧現黑壓壓的弓箭手，迅速將太子一行人團團包圍。

湯、魏兩位府丞，立馬護在太子太子妃跟前。湯大人長鞭揮如銀蛇，魏大人雙刀寒芒盡出，兩人合壁，迫使旁邊一群黑衣劍客無法逼近太子爺夫婦半步。

「殺了華蓋下兩人」，一個陰鷙又暴虐的斥令從空中傳來。發令人內功深厚，震得小卒之輩耳朵嗡嗡亂響。

風聲、雨聲、殺戮聲。敵人有條不紊的持着刀劍，火雷逼近。

弓箭手準備！那陰鷙又暴虐的聲音再次響起。

霎時，亂箭稠如壓頂烏雲，「唰唰，嗖嗖」地射向太子和太子妃。

湯大人迅速指揮府兵們站在太子夫婦周圍，瞬間就搭起一層又一層的人牆。

這時，那個陰鷙的聲音發出瘋狂的笑：哈哈哈……上官太子，明年的今天就是您的忌日！

太子怒道：「你們是誰？難道你不知道，謀殺太子是死罪嗎！

哈哈……哈哈，放箭！

你莫要嚷，今日，您已插翅難逃。有什麼冤屈，等老皇帝駕崩后，去地府申訴吧！放！

那沉狠的話音一落，太子夫婦周圍的士兵死傷大半。「嗖嗖」又是一陣箭無虛發，剩下的府兵全數倒地。

死的，傷的，頓時屍橫遍地，鮮血飛濺在那些密林竹葉上，地上，象一大片一大片盛開的紅綠鑲嵌的曼陀羅，一股股濃烈的血腥味散開，令太子妃嘔吐不止。

「嗖嗖」，又一陣帶着火頭的箭射來，湯大人的長鞭顧此失彼，他自己左肩和右臂也中數劍，尤其是左肩翻著碗大的血口子。

激戰中魏大人也是腹背受敵，他瞪着血紅的眼，大喊大叫：太子爺您快跑，太子爺，快跑……殺啊，殺啊！

他的雙刀狠狠的砍向一個個人頭，血水飛濺米遠有餘。可是，他終究是寡不敵眾，被對方數名弓箭手瞄準，左心，右心……魏大人全身箭羽插似蜂窩，英勇地倒在了血泊中。

這邊湯大人也是渾身箭傷。但他並不池氣，仍與敵人糾纏勇斗。敵眾我寡，眼看就要全軍覆沒。

只見，上官太子輕功了得，玄衣如冀，他一手提着太子妃，一個墊步，竄到一根碗口粗的竹桿上。隨後竹林一晃，也不見他和太子妃的身影。

呵呵，呵呵！有點意思……想不到太子爺還有這等身手。「敵方一個武功深厚的老者發出讚歎。

快追！另一個不男不女，似是太監的聲音。

竹林中，五百精兵強將追捕太子而去。湯大人尾隨其後，敵方一枚手雷擲來，湯思澤躲閃不及，重傷墜地，生死不知。

前方，太子爺攜著太子妃在黑暗中一路狂奔，太子妃累的氣息微弱不堪，她絕望地趴在地上，仰著淚水混著雨水的臉，凄涼地說：你跑吧，我，不行了……

太子抱起自己的女人，心痛如刀絞。

嗬！夫妻情深吶！太子殿下，乖乖受死吧…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

混帳東西，誰給爾等狗膽！上官太子威嚴中帶着憤怒與不屑。

太子妃：太子殿下，臣妾拖着他們，你撤！一向柔弱的納蘭鈺眼神決絕地說。

只見上官太子一個旋轉，抽出腰間的寒芒青風劍指向那隱於林中的敵人。都滾出來！本太子讓爾等死個明白。

「嗖、嗖」，幾條黑影向太了妃撲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上官太子手中之劍，宛如飛龍，騰空遊走，銀光閃現中，又積聚成凌雲劍氣紛紛刺向敵人心臟。

「啪啪」，那幾個黑衣人被冷冽劍氣削似柳葉，凋零而落。上官太子乾淨利落的功夫，以一擋十。就連那帶血的破衫在風雨中也似一道光芒，化解了所有的殺身之惡。

一名黑衣劍士趁上官太子不備，繞到太子妃身後，一劍刺破了她的肩膀。涓涓的血水染得她尤如一朵瀲灧的雪梅。

還有兩個手拿弓弩的敵人，一看上官太子他如此鋒芒逼人，就向太子妃這邊扔進兩枚手雷。

「嘭嘭」，兩聲，敵人又一次拋出炸雷。上官太子似離弦的箭，返回抓住太子妃的衣袖欲騰空避開。不成想，他們還未來得及避開，就被炸雷震飛。

鈺兒，鈺兒……上官太子從血泊中回過神，疾呼太子妃的閨名。可是，現在只剩一堆血肉模糊的殘肢。

「咕鴣」，一聲鳥叫，林中衝出一個肩上站着只禿鷹的五十開外的青衫老者。他傲慢地撕開臉上的黑紗，露出一雙血紅的鷹眼。

太子閣下，結束吧！您，逃不出去了。

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嗎？

此刻的上官太子已抱必死之心，躺在地上閉着眼，身邊是自己女人的屍骨……他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求死的心讓他漸漸失去意識。

竹林黑暗處，大雨已將湯大人沖醒。

他奮不顧身地繼續沿着前方打鬥的點摸去，手雷炸開了夜空的黑。他終於看見了泥坑裏血淋淋的太子爺。

湯大人什麼都明白了，太子妃已經薨了。他要救出上官太子，哪怕一命換一命，也值。

湯大人撿塊黑紗蒙面，換上敵方死士的黑衣潛過去。象黑暗中等待獵物的豹子，他盯死一名黑衣人，並迅速弄死他。然後從他身上搜出幾枚手雷，綁成一坨。以待時機…

通過觀察，湯思澤發現領頭人便是那肩上站禿鷹老者，還有那個太監模樣的妖人。

湯思澤貓在水溝里，探聽他們的談話。只聽見那妖人說：趕緊結果了他，咱家……咳咳，王爺還在等咱信呢。

禿鷹老者：去，其實老杇挺佩服上官太子的，唉，生在皇家，又有什麼意思。

上官定，你這個畜生，枉費太子爺對你的手足情啊！

聽到這兒，湯思澤一下子腦中血涌，怒火難抑。他恨不得立即替太子爺去手刃仇人。

可惜，太子爺聽不進這些陰謀。湯思澤忍不住了，他拚命衝進黑衣劍士的陣營，拉響了手雷……

在「嘭嘭嘭」的爆炸聲中，湯思澤大聲喊著上官太子的名字，並告訴他仇人是長安王。

已行在鬼門關的上官太子，正等著喝孟婆湯的上官太子。迷糊間，他聽到仇人——長安……仇人，長安，天知道他的意識競如彈簧一樣在，伸縮，伸縮，他的眼帘一下子撕開。

不，不可能，弟弟，是仇人？他極度否認這一環節。

是他，是他，上官太子猛戳一下自己胸前的傷口，鑽心的痛，讓他的腦屏幕迅速清晰起來。

咴兒，咴……他聽見了戰馬的嘶鳴。接着，他又聽見湯思澤的咆哮聲……

太子爺顧不得再想其它，他從懷裏掏出一粒護心丹吞了下去。護心丹，很珍貴，父皇賞賜的寶貝，關鍵時能救命。

當年與鈺兒大婚時，大梁國的太子賢送的賀禮。總共就五丸，父皇給了他和長安王各一顆。

唉，沒想到今日用上了！上官太子悲憤而痛楚。仇恨裹挾着他的身心，長哨吹響，他的黒鬃馬如閃電般出現。

上官太子趁湯思澤給他製造的混亂，騎着它飛快逃離。真的是，好漢不吃眼前虧。

父皇，母后，希望您們別出事啊！上官太子的心裏，始終不相信長安王是謀殺者。

可是身後的追殺隊伍再一次將他圍住，那下令追殺他的，確實是長安王府的太監阿炟。

看來，長安王想誅殺我是沒錯了！我該死心了！

繼續放箭，看他往哪跑！太監阿炟惡狠狠下令。

阿炟沒想到，那個垂死之人，居然還能如此兇猛。

啊，啊，衝鋒在前的幾個黑衣大漢，突然發出哀嚎似的慘叫，捂著斷胳膊，斷腿四下逃竄。「嗷嗷」亂叫的情行，讓後面衝來的劍士頓時停下了腳步。

剎時，「噠噠噠」……竹林另一邊傳來若干戰馬急促的奔跑聲。將軍，有馬隊來了！

那黑衣劍士，黑紗蒙面，中等身高，手拿金蛇劍，目光陰鷙地看了看對面垂死掙扎的上官太子，低喝：撤！

他話音剛落，這群黑衣人便一溜煙躲進了竹林。

（未完待續）

餘熱焰

2021.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