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畸變

黑夜籠罩的荒原上，一輛越野載貨車孤獨地行駛着。

伊蘭諾倚在座椅靠背上，通過淺度睡眠補充精力。

「伊蘭諾，醒醒。」一旁的搭檔用胳膊肘戳了戳他，輕聲耳語，「凱爾他不對勁。」

聽到他的話，伊蘭諾警覺地睜開雙眼，看向前方駕駛座上的凱爾。

越野車仍在行駛，凱爾的身體俯在方向盤上，脊背拱起，微微顫抖著。

「……凱爾？」搭檔試探性地出聲問道。

凱爾聞言，緩緩支起上身，轉過臉來。

看到他的模樣，伊蘭諾頓時打消了睡意。

他的臉色如失血般蒼白，皮膚上覆蓋着大大小小的斑塊，斑塊上長有稀疏的毛髮，褐色的瞳孔轉為深黑，幾乎沒有眼白露出。

「凱爾，有哪裏不舒服嗎？」伊蘭諾將手放在腰間的槍套上，握住槍柄。

咕嚕——

凱爾的喉嚨里發出溺水般的聲音，雙手猛然脫離方向盤，撲向後排座位——然而安全帶束縛住了他。

砰、砰——

後排兩人幾乎同時抽出手槍，隨着火光閃爍，第一顆子彈嵌入了凱爾的額心，第二顆子彈則推著前一顆，一齊貫入了凱爾的顱腔。

子彈沒能貫穿他的後腦勺，凱爾額心的彈孔湧出黑色的粘稠物質。但這些已不是伊蘭諾和搭檔所能顧及的事了，汽車已經偏轉方向，正以不可逆轉的趨勢沖向一根樹榦。

兩人只來得及做好防護姿態，爭取將受到的傷害最小化。

樹榦劇烈地搖晃着，汽車被迫停下。伊蘭諾一手握槍，一手托著額角，搖了搖暈眩的腦袋。

確認自己這裏問題不大，伊蘭諾將視線移向搭檔。

此時，他呼吸一滯，彷彿有一隻手捏住了他的心臟。

搭檔那沒有多少眼白的黑眸正注視着他，帶着濃重的瘋狂與惡意。

伊蘭諾迅捷地抬起手槍，卻因為猶豫了半秒，而沒有及時扣下扳機，被異變的搭檔捏住了手腕。巨大的力道讓伊蘭諾咬緊牙關，手槍從手中脫落。

黑色的粘稠物質從搭檔的嘴角流下，他以誇張的幅度張開嘴，向伊蘭諾的喉嚨咬去。

看着搭檔潰爛的巨口，伊蘭諾孤注一擲地將拳頭塞進了他的喉嚨，阻止其進行撕咬，同時將另一隻手奮力掙脫，試圖夠地上的手槍無果后，果斷抽出腰帶上的匕首。

想起剛剛凱爾異變的情形，伊蘭諾神色凝重，「就連子彈都很難打破他的防禦……」

「抱歉……」利刃刺穿了搭檔的眼窩，他上下顎的咬合力明顯增強，伊蘭諾痛苦地閉上眼，扭轉着匕首，直到他徹底失去動靜。

將手從搭檔的喉嚨里抽離，伊蘭諾提起衣袖，觀察那被咬得淤青發紫的牙印，「沒有傷口……皮膚也沒有出現斑塊……」

伊蘭諾倚在靠背休息了五六分鐘，發現自己始終沒有出現異變的跡象。

「唯獨我沒有異變？」伊蘭諾鬆了口氣，但心中仍充滿疑惑與不安。

雖然不了解異變的起因，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逃過一劫，但他還是決定先回到城市……這裏血腥味很重，很快就會引來荒野上的異種。

打開車門，伊蘭諾跳下汽車，拉開駕駛座旁的車門，解開安全帶，扛起凱爾的屍體放進後備箱。

車還能開……車內瀰漫着血腥與腐爛的氣味，伊蘭諾強忍着雙手的疼痛握著方向盤，在望不到邊際的黑暗原野上行駛着……

……

「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灰塔物流的一名執事問道。

「沒有。」伊蘭諾看着桌子，碧綠的眼眸有些放空。

「好，在這裏簽個字。」執事取出一張打印紙，將簽字筆遞給伊蘭諾。

「這是什麼？」伊蘭諾瞥了一眼紙上的內容。

「保密協議。」執事禮貌而溫和地說，「你必須保證不將這件事泄漏給任何人。」

「你的兩個搭檔都在運送物資的過程中死於意外，這個意外可以是異種襲擊，也可以是遇到了武裝流民，明白嗎？」

「……」伊蘭諾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話，默默地簽下了保密協議。

「感謝你的配合，伊蘭諾先生。」執事收起協議，用安撫的語氣說道，「這對於你和他們的家人都有好處，你可以得到一筆精神補貼，他們的家人也會得到可觀的撫恤金。」

「我理解你的心情，連續失去兩名搭檔，這對於任何人來說都難以接受。」

伊蘭諾原本想要詢問異變的起因，但現在他知道自己不會得到答案。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伊蘭諾有些冷淡地問。

「暫時還不行。」執事搖了搖頭。

「你還處於觀察期，並且我們會請一位心理醫生為你進行檢查與治療，放心，費用由公司承擔。」

「我的心理沒有問題，不需要醫生治療，執事先生。」伊蘭諾冷淡而又堅定地回答。

「絕大多數人的心理健康都或多或少有些問題。」執事溫和的語調彷彿帶有魔力，令人不由自主地妥協，「這對你沒有壞處，先生。」

伊蘭諾沒有再表示反對，默認了他的話。

「那位醫生什麼時候來？」

執事看向腕錶，「很快，她已經在路上了。」

隔離室的門忽然被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