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太陽

「你可以理解為……對自然規則、神明權柄的駕馭與掠奪。」

保羅變得嚴肅起來，他向埃里希解釋道。

「忒彌爾大帝創建二十四密律，並分給二十四位傳承者。」

「也就是……類似銀面王亞當擊碎的神明權柄？」埃里希看向保羅，保羅並沒有贊同他的說法。

他伸出手整理了下不知道什麼時候穿上的風衣，順勢指向眼前一面巨大石壁上的太陽徽章。

保羅說道。

「這就是我們學院掌握的密律的徽章。」

「讓我給你展示一下。」

他眼中的玩笑戲謔褪去，一輪火紅的烈陽在瞳孔中涌動，他的臉色變得嚴肅而虔誠。

「密律不是秘術那種破碎衰敗的權柄，而是真正運行於世間的偉大規則。」

保羅的雙眼開始燃燒，一種與秘術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充斥於此。

四周的花草散發出奇異的波動，抵消了這可怖的熱量，雙眼燃燒着火光的保羅看向埃里希，那雙瞳孔已經彷彿兩輪烈日。

不用任何的判定手段，巍峨古老的力量早已遊走於四周，若非花草似乎蘊含某種秘術，想必這片區域將會被這烈陽抹去。

隨着一縷灼熱氣息吐出，保羅緩緩熄滅了雙眼浮動的赤陽，深呼吸幾次，才平靜下來。

不知怎的，埃里希想到了巡查使那能照耀全城的白光，應該是與密律有關。

保羅揉了揉眼睛，向著埃里希說道。「你也看見了，這種力量不需要任何介質，不需要任何咒語，雖然是從我的眼中照射而出，但是其威能早已經降臨於此。」

保羅指了指花草，做出數錢的動作，那眼睛裏又恢復了得意和戲謔。「六千忒彌爾幣一平米的附靈草，能佈置一些法陣，外表就是普通的花草。」

「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強大而不受約束的力量。」埃里希總結道，保羅搖搖頭再次否定。「錯了，這種力量約束極大，每個人感受到的具體束縛都不同。」

保羅走上前，撫摸著石壁的紋路，看向埃里希。「你身為忒彌爾帝國的執行官，將會走向忒彌爾帝國掌握的密律道路。」

「不過呢。」他回過頭。

「那種頑固腐朽的地方也不一定適合你呢。」

埃里希冷靜的看向院長大人，見院長已經展示了名為密律的奇迹力量，也不打算再向學院內部走了，他停下了腳步。

「你說的很對，但我不覺得會有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埃里希凝視保羅的雙眼，彷彿追溯著那兩輪已經消散的烈日。

保羅收斂了笑意，向埃里希說道。

「也許是密律的引導呢？古老神秘的力量總是能夠迷惑人的理智，類似海妖的歌聲不是么。」

「密律看起來不會掌握人的思維，規則終究只是一份工具。」埃里希平靜的回復道。

「那麼，你可以看成是一次交易。」

保羅如是說。

「聽起來很不錯。」

埃里希回道。

「交易愉快。」二者看向對方。

不管那些執掌大權的人有什麼安排，現在，他們兩個已經達成了小小的共識。

……

對於保羅和埃里希這樣的人，現在已經沒有必要追根溯源，刨根問底了。只需要明確二者已經達成了一個交易就行了。

保羅並不需要埃里希現在就完成交易，他明白，付出多少才能得到多少，或者得到更多。

埃里希也並不需要思考自己會背負什麼後果，

雙方都是聰明人。

保羅帶着埃里希走到石壁的另一側，打開一個暗門，進入后暗門機關啟動自動關閉。

保羅指向暗室內一處石柜子上那懸浮的縮小的太陽金質徽章。

「看見了么，那就是…」

「那就是真正的密律傳承載體？」埃里希看向保羅，很顯然這不是真的徽章。「看來你已經看出來了，這就是個擺設，或者說是機關，可以燒一下害蟲。」

保羅從兜里掏出一個有些破舊的還缺了兩個角的太陽徽章。

「喏，就是這玩意。」

保羅遞給埃里希，埃里希用手帕接過來。翻過來覆過去的看了幾下，略帶嫌棄。

保羅眼睛一瞪，神色憤怒，叫道：「你這是什麼態度啊，一千多年的老物件，你能指望有多新！」

埃里希瞥了一眼保羅的跳腳，慢條斯理的說道。「你這玩意頂多一千多天。」

保羅咬牙道:「真不喜歡跟你們這些執行官打交道，什麼雞毛蒜皮的東西都知道。」

埃里希不再看他，只是問道：「這玩意現在怎麼用？」舉起徽章看了看，沒看出有什麼神奇的地方。「需要滴血認主么？」

「你以為這是東方騎士小說啊！把你的思維放在徽章上，進行冥想，別告訴我你不會冥想！」

「行。」

埃里希將注意力放在徽章上，一種奇異的波動和吸引力從徽章上傳來。

閉上雙眼，耳旁似乎有人在低語，訴說着悲傷的旋律。

看不見的那雙眼瞳中金色的輝光在閃爍，似乎有道身穿白袍的人影站在他背後，那雙同樣閃爍著輝光的眸子，凝視着遠方。

一片混沌的大地盡頭，一輪無盡恢宏的烈日，升起。浩瀚而亘古，蒼茫而冷漠。散發着巍峨的氣息，如同神明時代的餘暉。

白袍人影的左眼映照出一片蒼白的景色，右眼閃爍著破碎的光環。祂將手放在呆立的埃里希肩膀上，輕輕念誦了幾句。

「……神明…在…重新…后…樂園裏沉睡。」

烈日的輝光瞬間凝滯，光芒在埃里希身前倒退，似乎是退避什麼。白袍身影灰飛煙滅，散落於埃里希身上。

「我…這是？」

埃里希有些迷茫，他的意識還停留在注視徽章的那一刻，他不清楚自己現在在哪，或者自己為什麼會在這。

無數雜亂的思維似乎在頭腦中共存，埃里希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他只能看見眼前有一道退卻的發光身影，他很疑惑，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麼在後退。

「你不要再退了，這裏是哪裏？」

面前的晃動的身影立馬僵住了，彷彿聽見了什麼恐怖的話語，身上的光芒衰敗的更快了。

「你過來，我看看你。」

身影掙紮起來，彷彿有什麼在撕扯着它，可最終還是被迫走向埃里希。

馬上就能看清楚這是誰了，埃里希如此想着。他也向著身影邁出了腳步。

當那一步踏出，整個世界開始坍塌，露出混沌大地下，垂死的……

……

見埃里希呆立的時間已經超過四個小時，保羅院長也有點擔憂，據他所知，傳承應該不會超過一個小時才對。

而此時，他看見埃里希露出失望不滿的表情，更是心中忐忑起來，理論上應該露出麻木或者滿足的表情…這是被密律拒絕了？

埃里希的雙眼睜開了，他的眼睛裏沒有任何異象誕生，彷彿只是在原地站立了四個小時。

保羅更加肯定是傳承出了問題，準備上前探查埃里希的身體和精神狀態。

保羅看向埃里希。

埃里希輕輕轉動不含一絲感情的眼眸也看向保羅。

瞬間，保羅彷彿回到了數十年前，那個接過徽章的日子。在那片遺忘在記憶深處無法回憶的混沌大地上，他獃獃的站着。

直到那道蒼老提燈身影擋住了他的視線。

「停下。」

「別看前面，回到自己來的地方。」

老者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