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奇離北域 第五章 魂融

此時，喚魂使已經將遮天匣的封印破解了。於是，變幻魂術，將提祭的一魄慢慢送還進聞臨羽的體內。作為九幽澗的喚魂使，他自恃身份，自然不屑做私自打開遮天匣的事情。可是他扭頭髮現聞臨羽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完全沒有轉醒的跡象。頓時心裏一驚，他對自己的魂術信心十足，整個過程沒有任何紕漏。可是按照常理來說，此時聞臨羽應該醒來才對。

於是他立即將運起魂勁，佈滿聞臨羽的身體，發現他生機依舊。於是心頭更是納悶。

他不知道的是，在聞臨羽的身體里，正發生這翻天覆地的變化。

聞臨羽的神念消失之後，凡無奇發現念海里的三魂暗淡無光，尤其是爽靈一魂更是失去了生機，與此同時自己對聞臨羽念海的掌控程度在逐漸加強。長期處於不能第三者的視角讓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更真實的接觸這個世界。於是，他嘗試將自己的神念融合到這片混沌的念海里。

寂鋒大陸上，對於念海的認知的確是一片空白。這裏的修士，除了遊俠以煉體破道，魂殿以魂破道之外，剩下的都已臍下空谷為基，以氣入勁，修勁提炁。所練之氣或許不同，但是修鍊的途徑大抵無太大的差別。這和凡無奇那個世界的以玉枕為基，修念分兩支，一支下行，淬鍊空谷，一支上行入念海淬鍊神念的修鍊方法完全不同。

喚魂使提祭的是聞臨羽的第七魄——屍狗。三魂七魄本是同氣連枝，牽一髮而動全身，如果不是喚魂使的魂術，妄動魂魄，輕則昏迷不醒，重則靈智全失。屍狗一動，三魂之一的爽靈便殘缺不全。在他將屍狗送還體內時，原本暗淡的爽靈發出一陣光芒，但是轉瞬即逝。而在這片混沌念海里潛伏了四年之久的另外一副三魂七魄，在凡無奇的神念控制下，與原本的那一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融合。

「我這算不算是奪舍？」這是凡無奇對神念失去感知最後一刻的想法。隨後，這片神秘的念海重新回到了混沌。

小木屋裏的喚魂使望着昏迷不醒的聞臨羽一陣恍惚，有那麼一瞬間對自己的魂術產生了懷疑。自己堂堂九幽澗喚魂使，天下喚魂術僅一人之下，居然在這樣的小事中栽了跟頭？

羞愧至極！出於對自我身份的驕傲。他必須做點什麼。

於是，他再次運起魂勁，吟唱喚魂術的咒語，將魂勁注入聞臨羽的身體。想通過魂術將其喚醒，可是魂勁只進不出，對聞臨羽毫無作用。他看不到的是，聞臨羽的念海，瀰漫的混沌之氣，被懸浮着的「兩幅」魂魄汲取殆盡。

待到凡無奇悠悠轉醒，已是兩個時辰之後，還沒睜開眼，他就一陣驚喜。

自己居然掌控了這具身體！

他沒急着睜開雙眼，而是將神念浸入念海。原本混沌的念海如今變得清晰無比，這和他在原來的世界修鍊時的念海幾乎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的三魂七魄較之原本的狀態，更加「壯碩」。這時，他突然想起：聞臨羽呢？

聞臨羽三個字剛從他的念海閃，原本紋絲不動的三魂突然有了波動。他的神念突然感覺到了聞臨羽的存在，只是這種感覺並不是像之前那種兩副魂魄的對話，而是那種血肉相連的感覺。

那是一種靈魂悸動的波動。

「我和聞臨羽的魂魄，居然，融在了一起？為什麼我還能感覺到他融進骨子裏的堅持？為什麼我再也感覺不到他的意識了？這是不是佛家說的執念？」凡無奇腦子裏各個問題紛沓至來，一時也搞不清楚狀況。

片刻之後，睜開雙眼。明顯就感覺到好幾雙關切的眼神。他緩緩環顧一周，池寒、林天復、還有喚魂使都在。喚魂使邊上還有三個衣着差不多的老者，想來就是另外幾個魂使。相對於池寒和林天復的關切，喚魂使看到眼前的少年轉醒，很明顯是鬆了一口氣。畢竟，在他看來，如果聞臨羽有什麼三長兩短，跟自己都脫不了關係。而且這個少年，是林長老託付給自己的，觀其言行，與林長老關係匪淺……

「阿羽，你可算是醒了。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池寒看到還在怔怔出神的聞臨羽，急切問道。

喚魂使剛剛緩了口氣的心馬上又被提了起來。轉而望向聞臨羽，一股魂勁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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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馬就包裹了聞臨羽。

「看來，我只能以聞臨羽的身份先應付眼前的狀況。」凡無奇暗忖。於是，他用極短的時間馬上融合了聞臨羽的記憶，開口安撫道。：「魂使大人，小子沒事。」轉頭又對池寒道：「我沒事，好得很。」

眾人見狀，才真的鬆了口氣。也難怪喚魂使會如此焦急。畢竟上午才商議完兵壇對林壁出兵之事，這個檔口可經不起折騰啊。

再則，自己畢竟是喚魂使，如果在這個小事上出了差池，那不是要被天下人恥笑？此時的喚魂使心裏不由高呼萬幸。

林天復撫須笑道：「喚魂使的魂術果然名不虛傳，聞家娃兒也是得償所願了。甚好甚好。」

喚魂使微微赧顏。

「聞臨羽」知道他們都不知道念海里發生的一切。所以也不怕他們識破自己的身份，立刻就順着林天復的話給喚魂使鋪台階：「林長老所言極是。喚魂使大人的魂術的確了得，小子明顯覺得三魂七魄輕鬆了很多。」說着還起身要給喚魂使作揖。

在場的人可能只有池寒是單純替聞臨羽感到開心。

不久之後，「聞臨羽」和池寒便送走了林天復和四位魂使，然後隻身回屋，他現在需要搞清楚自己身體的狀況。

他在床榻上靜坐了一炷香時間，確定周圍沒有人關注自己之後，便立刻將神念浸入念海。

此刻聞臨羽的念海變得清澈無比，原本的混沌之氣已經在兩幅魂魄融合之時被吸收乾淨。但是無論凡無奇如何搜尋，都無法感應到聞臨羽的神念。

這讓凡無奇有些摸不著頭腦，于是之前那個念頭再次出現：自己難道是奪舍了？

奪舍，在自己原本的世界裏，是邪魔外道的術法，被正道所不恥。其過程與結果都有違天道，而且但凡選擇奪舍的人，大多是邪惡淫厲之人。一直被教授正道的凡無奇一時無法接受自己居然通過奪舍活在另一個世界。

正在懊惱間，他想起，自己並非有意如此，也不曾學過奪舍的術法，整個過程自己甚至都沒有意識。「這一定不是奪舍。」凡無奇安慰自己。

那麼，又該怎麼解釋眼前的這一切呢？凡無奇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想不到原因，那就先作罷。」於是，他將神念透出念海。

睜開眼，不經意間瞟了一眼暗格，他突然泛起一陣強烈的念想，要打開暗格上放着的遮天匣。

他拿起遮天匣，雙手居然不受控制的輕微顫抖，難言的一陣激動。此時，他心底升起一絲瞭然——這一定是聞臨羽的意念。

收回心思，他把注意里放在了手中的遮天匣上。深吸一口氣后，他打開了「心念」已久的匣子。

隨着匣子緩緩開啟，一道青光透出來，映在凡無奇的臉上。待他定睛望去，匣子裏靜靜躺着一支筆。

這是一支泛著青光的筆，筆身有淡青色的流光暗暗浮動，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筆身上雕刻着一條蒼龍，從筆根盤繞至筆頭，隨着浮動的青光，活靈活現。凡無奇仔細看着龍首，察覺到龍眸亦有光芒直射，只是這兩道光並不散漫，直直聚在筆頭上方的一塊石塊上。

一個放筆的匣子，為什麼還會有石塊？

凡無奇隱隱感覺到什麼。於是，他伸手想要捏起了石塊。卻不想，在他指尖觸碰到石塊的時候，他的神念再次浸入念海。

這一次，是不受控制的回到了這裏。

就在他神念還在錯愕間，原本空無一物的念海，突然發生了一陣顫動，凡無奇大驚——念海震動，這是魂魄崩離的徵兆，難道真的是奪舍，天道不容？

還沒來得及把這個猜測推翻，他「看到」原本清澈空曠的念海上方，居然出現了一塊石碑的浮影。

石碑古樸滄桑的氣息迎面撲來，凡無奇甚至能感覺到那種歲月積澱的沉重。念海的震動便是石碑浮影帶來的，與此同時，原本在遮天匣里的石塊居然在念海里憑空出現了。一出現，便以極快的速度朝石碑浮影略去，觸及浮影便不見蹤影。

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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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發生的這一切，讓凡無奇滿頭都是問號。這特么還是念海么？哪有念海能容納實物的？這和自己在原本的世界認識的念海根本就不一樣，超出了他的認知。

可是事實又一次告訴他，一切皆有可能——那支被封印的筆，也出現在念海里。甚至在空中飛舞，筆尖對着石碑浮影，像是在寫什麼。隨着筆尖的划動，金光萬丈，兩個古老的文字熠熠生輝。這兩個字，凡無奇非常確定自己並不認識，從聞臨羽魂魄里融合而來的記憶也未曾見過。

然而此刻的凡無奇並無不解，因為不知為何，他能讀懂這兩個文字。

「爛柯」。

正感嘆時，那隻原本懸浮在石碑浮影前的筆，又動了起來。

「天地初始，自成一陣。天地以陣衡制萬物，奈何天地式微，萬物以靈智破衡。陣啟夢，夢抑智，鎮以爛柯，則陣亘遠。天地化極數太古元氣為鎖鏈，鎖爛柯。以念枕拱碑浮遊穹宙，亘古不現。」

上古文字以金色的光芒訴說着什麼，凡無奇似乎讀懂了其中的玄奧，但也僅僅是這幾句。至於其中的是非曲直卻沒辦法了解。

天地化陣來制衡世間萬物，但是萬物慢慢有了靈智，時間久了，如那蟻穴潰長堤的方式將這陣給破了。於是天地用夢化為爛柯碑再次將靈智抑制，才使得天地初始的陣法得以亘古長久。因為之前吃過靈智破陣的虧，所以天地學聰明了，用九道太古元氣化為鎖鏈，將這爛柯碑鎖住，再用念枕拱著這塊碑在穹宙中浮遊，沒有再出現過。

「這應該就是這段太古文字的解釋吧。」正思索間，他在自己的念海里看到了遮天匣里的石塊。石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化作了石碑浮影的一部分。緊接着，石碑浮影上便多出了一道鎖鏈，鎖鏈尾端，一把金色大鎖。大鎖亦是異常古樸，鎖身有一處凹槽，凹槽的形狀正是一支筆的模樣。

剛剛還在念海中飛舞書寫的那隻筆，彷彿是被一股力量吸附而去，隨着一聲震徹念海的「咔」，筆身嵌入凹槽，金色大鎖應聲而解。鎖鏈便慢慢消退，隱沒不見了。隨後，一道新的鎖鏈出現了，但是這道新鎖鏈的影子很淡，金色大鎖也是虛影的狀態。似乎在召喚著凡無奇去解開它。

凡無奇數了數，按照第一塊石碑殘塊的大小，爛柯碑被分為了九塊。現在出現了一塊，也解開一道鎖鏈。

「我的念海出現了這個上古的東西，會不會對我的念海造成什麼影響？」

驀然間，他突然意識到什麼。於是暫時拋開心裏的思考，定下神念，檢查自己的念海。

經過融魂后清晰無比的念海，此刻除了中間懸浮的爛柯碑外，沒有其它很大的變化，但是，他明顯感覺到，神念變得更加濃郁，原本在融魂時神念虛弱不堪，隨着那一道鎖的解開，甚至已經辟開瞭望池的川流。他現在已是辟川境望池級的存在。

神念修鍊，分為三大境界，辟川境，海納境，無疆境。

池辟八川而為海，海容八方無疆界。

念海是神念修鍊的地方。每個人的念海都以中間池塘大小的念池為中心，在念池周圍有另外八個閉塞的念池，分別為開池、驚池、逝池、望池、地池、天池、生池、死池。而神念境界的提升就是不斷修鍊神念，使其變得濃郁，然後不斷開闢新的川流衝擊閉塞的這八個念池。待到八池盡數開闢，念海會變得異常廣闊，亦可容納更多、更濃郁的神念。海納境的神念修鍊則是將神念修鍊至實質，積少成多，匯江成海，海延至無疆無/界，才能突破至無疆境。

當然，在凡無奇的原本的世界裏，無疆境的神人，都只活在上古傳說中。甚至海納境的高手都已經是巨擘的存在了。

現在他可以肯定，他和聞臨羽的魂魄只是融合了，並非邪惡的奪舍，而自己佔據了主導地位。現在他只能以聞臨羽的身份活在這個世界上。

「聞臨羽，你放心吧。我會替你好好活着，既然佔用了你的身體，那我就會替你完成你的夙願。為聞家討回一個公道！」

這個念頭剛閃過，他又一次感覺到了靈魂的悸動，一陣舒坦襲來。看來，聞臨羽殘存的執念似乎也認同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