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二十餘年如一夢 回首此身堪驚

第三章、二十餘年如一夢 回首此身堪驚

趙府前廳的氣氛如同暴風雨來臨前。趙大官人、孫氏夫妻倆端座,趙二爺站在不遠處,三人的臉色如果是鍋底,肯定能刮下一層黑灰。

趙瑔在路上已想通了對付靈虛真人的必殺技,所以進廳門時笑的格外燦爛。「父親、母親、叔父,孩兒這廝請安了。」趙瑔虛甩袍袖學李蓮英見老佛爺,抬頭細一看三位長輩興師問罪的表情,心想怎麼你們跟靈虛老道電話聯繫過?

「這是……怎麼個情況?三位股市被套牢了?」

趙大官人重重哼了一聲別過臉去,趙二爺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呀。」

沒人搭理趙瑔,以往趙家的香餑餑備感冷落,他自顧自撿了角落想坐下。

「站著!」趙大官人明明沒看兒子,卻分明知曉其一舉一動。

啥意思?罰站?趙瑔仔細看了看老趙,從小到大就沒見過老趙對他虎著臉。趙小官人的小心靈受傷了,兩道斜飛的長眉高挑,乾脆兩腳分開與肩同寬,雙拳在後腰交握,抬頭挺胸雄赳赳氣昂昂,標準的海軍式跨立。這一來惹惱了從眼角瞥人的老趙,「呯」的一掌拍響案幾。

「你可知錯?」

知個毛線的錯,趙瑔的眼睛瞪得比老趙還大,「不知。」

趙大官人怒氣沖沖把火氣撒向孫氏,「都是娘子縱容寵溺這混小子,你看看,目無尊長頑劣不堪。」

「相公說甚話。」孫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若說縱容孩兒可輪不到妾身,這趙家莊老老少少哪個不知相公寵瑔兒有若心頭肉掌上珠?如今孩兒做事不知輕重相公也當和風細雨講明道理教孩兒懂事才對。劈頭蓋臉訓斥拍桌大耍一家之主威風,莫不是相公學了縣衙官老爺做派?來人。」

老管家趙升從門外現身,「主母有何吩咐?」

「著人去縣衙拿兩根水火棍回來,與公人說你家老爺要開堂拿親子問罪。」孫氏的賢惠為趙家莊人交口稱頌,潑辣起來同樣令趙大官人難以招架。

趙大官人赤著老臉一通猛咳,宛如肺癆多年。一腔怨氣盡數發泄向管家,「老貨,你來做甚?」

「稟老爺,庄前又來了一幫外鄉客。」趙升同情地瞥了趙瑔一眼,「與前幾撥一樣,要找瑔哥兒做夥計。」

趙大官人牙痛般**說,「咱們趙家莊如今想不出名也難嘍,,今早老夫在縣衙便為同僚問了數回,五十貫月酬……哼哼,老夫茫然以對……」

「瑔兒,人說你欲給付匠人五十貫月錢,果有此事?」孫氏今早才知道,趙家爺倆帶回來的僱工其實各有主顧,趙大官人招攬的壯勞力用以建酒坊,而趙小官人似乎另有打算,雇了一批各有手藝的匠人,只是聘金高得嚇死人。

「是有這麼回事。」趙瑔撓了撓頭皮,老趙為這點事大動肝火至於嗎?「孩兒的實驗室需要一批懂技術的人手,所以就……」

「荒唐!」趙大官人按捺不住繼續拍桌子,「小小年紀便不思節儉大肆揮霍,渾不知天高地厚!長此以往豈不敗光家業,為父辛苦半生給你攢下這點家底不夠你三年兩載盡興耍子,日後由你當家我與你娘親怕不要乞討度日?」

趙大官人言之鑿鑿,似乎晚景凄涼淪落街頭就在眼前。孫氏則擺事實講道理,「瑔兒,這事確是你做的莽撞了,咱們大宋立朝之今,匠人的月錢便在十貫以下,一行有一行的規矩,你冒冒失失許了五十貫,傳出去可知惹來多少閑言碎語?」其實孫氏說的還是神宗朝以後的事,再往前數,官府徵用匠人根本白乾活不給報酬。

「年少輕狂便以為天下大可去得,吃虧時悔之晚矣。」趙大官人捻須擺出一付過來人姿態給兒子上課,一時心情動蕩手上多用了勁,拽斷了幾根愛惜的長須,不由得又悶哼一聲。

趙家莊趙府小官人給有手藝的匠人開出五十貫天價月錢,消息已經在縣城傳瘋了,更讓人撓牆的是,據說五十貫只是保底,幹得好了還有什麼獎金、提成、午膳補貼等等。有人將信將疑有人嗤之以鼻,畢竟以訛傳訛聽風就是雨的市井謠言從來不可信。但李剛、王實等工匠已經屁顛屁顛去了趙家莊,那就說明人家已找著混飯的碗了。猶豫再三后,一些不入匠作行會的手藝人結伴來趙家莊想探探風頭,而後一些細戶甚至遊手好閒的莊戶子弟也拉幫結夥呼嘯而來。今天一上午趙府門前至少前後來了一二百號人,趙大官人不得不召集莊裡的青壯把外鄉客全部清出庄,嚴令不許任何外姓人入庄。

趙大官人在縣城時已被傳言灌了滿耳朵,發現事情愈演愈烈后,自詡宦海老吏的大官人麻爪了,骨子裡他仍是一個不願惹事生非怕擔事的農家老漢,深諳出頭的椽子先爛的俗世生存智慧,所謂樹大招風,大官人擔憂趙瑔風頭太盛最終毀於流言蜚語。

五十貫月錢只不過是趙大官人發作的由頭,父愛的深沉又豈是朝氣勃勃的子女能明白理解。

「五十貫……是高了點。」趙瑔這才明白在縣城招工時別人看他的眼神含義,人家在集體看二百五!

「雖然……高薪、對高薪,那啥,高薪不過是吸引人才的一種手段,但我們看重的是人才給我們創造的巨大效益。付出區區五十貫,未來我們收穫的是尖端產品帶來的高附加值。」

趙大官人激烈地揮舞手勢,「莫當為父讀書少便說些不知所云的胡話,依你說招那些匠人可為你賺許多錢?」

「不是許多錢,是多到您數不過來的錢。」趙瑔挺直腰自信滿滿,「效益並不僅指的經濟收入,算了,大家先這麼理解吧,其實孩兒是想借建酒廠的機會把實驗室或者叫科研中心建起來,孩兒準備……」

「等下等下。」趙二爺從衣襟內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紙筏,「為叔總責採買,瑔兒,你可否言明所列之物究竟用於何處?嗯,硝石、木炭,硫磺、鐵石重石、石炭雄黃,……雞蛋?咳,兄長請看,愚弟實在不解,釀酒之物除糧食外竟欲添加這等不著邊的雜物么?」

趙瑔曾列了一張採購清單給掌管錢款的二叔,趙二爺徹夜研究沒弄明白,技術大拿要的東西他不便輕易拒絕,正好借今天這個機會來個三堂會審,由一把手定奪。

趙大官人舉著紙筏隔了足有兩尺距離一個字一個字看,先是不滿地瞪了趙瑔一眼,「這字不堪入目,你寫的?」

「當然……不是我。」趙瑔絕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拿自己豎靶,「是三元寫的,孩兒口述。那小子不好好學習,孩兒藉機會讓他多練練字。」

「一介小廝讀書認字?」趙大官人才要順口埋汰幾句,話到嘴邊又改了口,「娘子,咱們孩兒尚未金榜題名,身邊的下人先也不輸於文人士子,呵呵,呵呵。」

大宋有點名聲的文士身邊的書童小廝隨便拎一個出來都能吟誦幾句詩詞,雖離滿腹經綸還有十萬八千里,但絕對沒有目不識丁的文字小白。

「三元怠懶,到現在也沒學多少東西,仙草比那小子強多了,最起碼也有初中文化。」趙瑔提起身邊的婢僕頓時神采飛揚,「我和別人不一樣,身邊就這兩個,如果是倆文盲帶出去覺得灰頭土臉,太沒面子了,咱們如果去大城市會讓人笑話鄉下土豹子進城。不用說以後,現在我也敢說全大宋有幾個人物理化學能比仙草更牛的?沒有。」

趙瑔的自信感染了老趙夫妻,兩口子對視一眼笑不住口。趙大官人捋著鬍鬚說,「娘子,這孩兒自小便不凡,為夫這雙眼閱人多矣,斷不會看錯,你且瞧著,不出三五年咱們趙家孩兒名傳天下,你我皆面上有光哩。」

趙二爺心說慢著,兄長你疾言厲色唯恐兒子招來非議,怎麼轉眼又笑難掩口盼兒子名揚天下,立場、立場!要不要這麼溺子無度啊。

「咳、咳,兄長,跑題了跑題了。」趙二爺一口痰堵在嗓子眼裡上不去下不來,「咱們合家拿出八萬貫建酒坊恁大事體……現下咋扯到小廝認字那頭了?仙草那丫頭便考上個女狀元又與我等何干?瑔兒,你說,買這些雜七雜八的物事要做何用?」

「剛才說到哪兒了?」趙瑔甩鍋老趙,」對了,正要描繪遠大藍圖呢有人非雞蛋裡挑骨頭說字寫得不好,三元知道你們擺這麼大陣勢就為了評點他的字,那小子說不定嚇死,要不要這麼隆重啊。」

「是了是了。」趙大官人訕訕摸臉,「那、那瑔兒說說?你叔父可是精細人,要做手腳瞞他可不易。」

孫氏垂首不引人注意地偷笑,今天這事只怕又要無疾而終,而且趙大官人護犢子心性重萌,話里話外很容易讓人誤以為父子倆聯手埋坑。

「沒啥可說的,說了你們也不懂。」趙瑔站累了,在最近的凳子上坐下。這回老趙沒阻止,還把自己沒喝的茶水推過去,「莫慌,喝口水潤潤喉,去山裡采水泥可累?那水泥可採回?」

「兄長。」趙二爺拖了長音大加不滿,大官人聊天的本領似乎來源於天賦,擺一天龍門陣話題不帶重複的。

「哦哦。」趙大官人虛心改過,「回頭再說水泥,那麼,你要硝石、鐵石做甚用?莫不是要冶鍊鐵器?瑔兒,做事最忌分神,你若釀酒便應一心專用,煉鐵器非一日之功,況且那等粗使力氣活你怕是不宜沾手,將來要做官的人嘛。古有幹將、莫邪、龍泉那等絕世寶刀,傳說鑄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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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小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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