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糊塗通大道,范雎心易老

第十四章:糊塗通大道,范雎心易老

回龍三峰大刀岩兀立,碧玉竹流青,奇石吞煙火,正皂畫筆琢,靈猴攀緣匆,虎嘯山林中,亂樹橫生,見古英豪之騎;母岩生竹,思歷賢聖之心。三千三百九十六米之數,登頂四顧仍望不盡茫茫樹,大羅嶺凝神,乾靈杳音聽,時而層層氤氳做秉甲,時而心明一劍化開來,身處三峰,得望不見之日,得聞遠古之音,得擁造物者之無盡藏也。

在一片竹海之中,有二人正沽酒啜茶。

「晚輩很喜歡這個孩子,只是晚輩實在能力有限。」

「仙根而已,這山上這麼多人,你一個長老還辦不到嗎?」

姜篆春幫日勿生斟了一杯酒,自己則啜了一口茶說道:「易大俠何不親自動手,是怕弄髒了自己嗎?」

「弄髒自己?老子身上少說也背了上千條人命了,只是老夫不便出手。」

日勿生想起了那個人。

「你要什麼,老夫給你整,儘管開口!」說罷豪飲了一口酒。

「易大俠誤會了,晚輩之前就在想,為何前輩如此在乎一個沒有仙根之人,易大俠身份之高隨便在魔支教安排幾個名額似乎不是難事,況且明知我回龍內門殘忍還要我直接收他為徒,易大俠,晚輩可有些害怕了。」

姜篆春面帶一抹笑,她的笑容似乎便是三峰中的整個春色。

日勿生聞言面色一沉,竹林間風起,吹動碗口大的竹林一陣呼嘯,他淡淡地拿起酒杯飲了一口。

「如此老夫便不強求了。」

他一拂袖大踏步離開竹林,所過處龍竹皆斷。

姜篆春看著日勿生遠去的背影黛眉微蹙。

「這件事他知道嗎?」竹後走出一位中年人。

「晚輩未講,但李厭可能會告訴他。」

「盡量瞞著吧,此事就看你了,仙根一事,萬不可種,若事不可控可了他性命。」

中年人說罷扶搖而去。

留下姜篆春獨自在此處飲著茶,紅色的仙衣隨風飄動,宛若一幅絕美的畫卷。心中想著,這個孩子竟然引得這麼多傳說中的人物關注,小小的一個回龍教能承受住嗎……

「起風了。」姜篆春飲下最後一口鳳凰單樅,起身離去。

……

於菟此時正在主峰的善獸堂療傷,於菟形似虎狀,與姜篆春的夜月玄獅子同為天靈獸,然而此刻它的樣子卻很可憐,渾身的毛都禿了,像被大火燒了一場,耷拉著兩條前腿,一臉的委屈。

「這是何人所為?能將於菟傷成這樣,是一點也沒留手啊。」

善獸堂的堂主看罷也是一驚。

「是我,我那大徒弟想和我切磋,結果我手重了一點。」

姜篆春帶著笑說道。

「哦?據我所知你那玄獅可不會吐火吧。」

堂主瞥了一眼姜篆春。

「晚輩是看他能和我打的有來有回,眼看就能超過我了,我便用了咱回龍秘法,龍炎。」

姜篆春笑著撓了撓頭。

「我說你修鍊了七十多年了,還這麼好勝,徒弟超過你難道不是好事嗎!那故野呢,是不是也被燒了個半死。」

「沒有沒有,晚輩怎會,他就受了點皮外傷,晚輩還有事,這於菟就拜託張堂主了。」

姜篆春說罷離開了善獸堂。

……

故野渾身幫著繃帶躺在靜心房齜牙咧嘴的叫著,身旁的一眾弟子都不知該做些什麼。李厭則在另一旁眼神空洞的看著大師兄,他只記得想著爹娘想著想著眼睛一黑就昏過去了,根本不知之後發生了什麼,聽素暉師姐講他二人都倒在觀心齋中,於菟渾身都褪了毛,大師兄腹部有個大口子,身上還有點火星,自己則是皮膚髮紅有些見肉,不過一會就自己癒合了。

李厭彷彿在聽天書,他摸了摸師父交給他的玉,已經碎裂一點仙力都沒有了,難道說當時自己沒控制住運用了全部仙力導致自己承受不住昏了過去?可自己的劍法有那麼厲害嗎?

「師父回來了!」

「師父!」

「師父!」

姜篆春來到故野的榻前,手放在故野的額頭上,漸漸地故野便安靜了下來。

「李厭,跟我來。」

姜篆春起身帶著李厭離開。

房中的師兄弟們瞬間炸開了鍋。

「小師弟把大師兄打敗了!讓你們還說小師弟仙根不足。」

「大師兄修鍊了四五十年了,怎麼可能,是不是小師弟偷襲,大師兄沒準備好。」

「那於菟你怎麼解釋?跟一隻無毛貓似的。」

晴晝皺著眉,「不可能呀,當天還看見李厭捧著心法看,劍招也只是最低級的亂風劍,再說他怎會一點傷都沒有。」

……

「之前有過此狀嗎?」

姜篆春坐在寢殿的榻上半躺著問著李厭。

「弟子不知何狀?」

李厭是真的不知,他當時一點意識都沒有。

姜篆春起身蹲在了李厭的身前看著他的眼睛,良久嘆了一口氣,「不論知不知道,此事不可告訴汀心苑以外的人,你可聽清?」

「弟子聽清了,對了師尊,這塊玉被我弄壞了。」

李厭從手鐲中拿出已經碎裂的玉。

「師尊,是不是弟子一下引了太多仙力承受不住就炸出來了傷了師兄。」

姜篆春接過玉,此玉名為和歌玉,是仙人常用的存儲仙力的靈石,玉品分為青玉、墨玉、碧玉、青白、黃玉、白玉、羊脂。依據玉的品質不同,存儲仙力的多少濃淡也不同,而姜篆春交給李厭的玉達到了青白的等級,此玉至少儲存了姜篆春一月精純的仙力。她看著玉上的裂紋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著李厭想起了中年人對她說的話——事不可控可了他性命。

李厭此時心中很不好受,好像一團黑霧將他籠罩著,想破開卻找不到絲毫頭緒,到底發生了什麼,自己怎麼會一下用光了師父的仙力,為什麼大師兄受了重傷,自己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唯一能讓自己明白的方式可能就是娘親留下的那封書信,可他當夜就拆開看過了。

無字,月下,無字,日下,無字,染血,無字,浸濕,無字……只在封皮上寫著五個字,愛子厭親啟,娘,您到底是何意?

「師尊?」

姜篆春將玉收起,仔細地看著李厭的臉龐:「李厭,你修仙是為了什麼?」

「為了,為了……」

李厭不知為什麼,曾經的自己想保護好那個小家,但是此時家已消散,他跟日勿生林左梅放過狂言要保護身邊的人,即使要顛覆世界,但是此時面對師父,他根本說不出這句話,強如師尊仍是無力,他鼻頭一酸,卻笑了出來。

姜篆春看他此狀,鼻子一酸也笑了出來:「李厭,你可以哭出來的。」

「師父,我不會再哭了,師尊說『人生還有眼淚也沖刷不幹凈的巨大悲傷,還有難忘的痛苦讓你即使想哭也不能流淚,所以真正堅強的人,都是越想哭反而笑得越大聲』弟子其實並無什麼大志,一開始想修仙就是不想讓爹爹失望,他為了我東奔西走,您收下我也是因為我爹珍藏的二十年靈參,後來我是為了保護好我的小家,弟子自小耳力驚人,聽到過不少的閑言碎語,父親經常屈膝與人,他有一夜在雨中向祭酒下跪……現在弟子的家沒了,我找不出修仙的理由了。」

「你不想復仇?像故野一樣,擊碎這亂掉的仙界?」

「弟子不知。」

「你是覺得自己太弱?沒有仙根?不能實現?」

「弟子,不知。」

「如果我說,你能做到呢?」姜篆春眼神一厲。

李厭聽到此話瞳孔一縮,想起了重傷的大師兄……

「弟子不願!」李厭喘了一口氣,咧嘴笑了起來:「弟子修仙不想做劍,弟子要做盾!」他的聲音有些變形:「可……不知……要保護誰了……」

姜篆春看著李厭努力不讓淚水流出的樣子,心如刀割。

「師父和你一樣也是要做盾的,可師父失敗了,自此便想孑然一身,不想再與任何人有瓜葛,這樣就不必做劍,也不必做盾了。」

「可師父還是收了這麼多弟子。」

姜篆春笑了起來,在她慣有的愁容上彷彿是一縷射在大地上的陽光。

「是啊,人的一生,就彷彿身負沉重的行李走在遙遠的路途上。初聽覺得是句很煩人的話,可慢慢想來,的確有道理,也許算不上什麼行李,可是每個人的雙臂中都擁抱著些珍貴的東西。但是擁有時永遠不會留意到,注意到那份沉重,卻是在一切都從手中悄然滑落的時候。不知道多少次的想,再也不要擁有那東西了,卻不知在何時,又背負上了。也索性全部拋棄會比較輕鬆,可人生,還是擁有那些才顯得有趣吧。」

「師父……」

「李厭,我願教你,不管你會變成什麼樣,我都願意做你的盾。」姜篆春想起了中年人的話,但她此時眼神堅定,義無反顧。

李厭緊緊地抱住了姜篆春。

「此事我還是要跟你講,我收你並不是因為你父親的二十年參,而是易大俠相求。」

姜篆春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來了。

「是,是易仙人?」

「沒錯,但你昨日之事不可告訴他,你可信得過為師。」

李厭聽罷有些發愣,他隱隱感覺到事情不簡單,師父雖然待人很冷,但內心溫柔,日勿生為人瘋瘋癲癲,但對他很好,可師父卻要自己瞞著日勿生,易大俠可算是救過他的命啊,他的腦海里閃過日勿生說的一句話「誰也不可信」,同時他渾身一冷又閃過他的另一句話「你進回龍也是你的命數」,這回龍教的「規矩」他知是不知,若知……

李厭抬頭注視著姜篆春:「弟子相信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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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客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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