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長姐

微藍帶着僕從追上自家小姐時，發現她的情緒穩定了許多，甚至帶着有幾分看破世事的滄桑。

微藍覺得她一定是眼花了，這位她從小看大，嬌滴滴的小娘子，將軍府最受寵的嫡次女，容大將軍的掌上明珠，燕京貴女圈最蠻橫的千金，居然會憂鬱傷感、傷春悲秋。

這還是她家小姐嗎？

這不都是樓明純那破落戶最愛乾的事。

微藍甚至腹誹：小姐不會氣不過，學起那樓明純吧。

好在容月見眾人趕來，立刻恢復了開朗，如往日一般沒心沒肺地去找大姐了，當然微藍覺得是因為她多嘴，自家一根筋的小姐又去捅婁子了，連忙跟上。

其實只要小姐開心，和大小姐拌拌嘴也沒事，大小姐一直讓著妹妹，相信小姐再長大些，一定會懂事的。

微藍沒了心事，容月卻是心中也是一驚，剛剛注意到微藍驚疑不定的眼神，她也是立即反應過來，父親忙於公務，母親岳氏一顆心都撲在姐姐身上，這將軍府最了解她的，莫過於微藍。

可現在的容月芯子裏是三十三年後的她，細微的差距都能讓微藍注意到，更何況性情大變，她必須時刻注意，不然被人當做孤魂野鬼，就白活一世了。

其實偽裝成十三歲的自己，做起來並不難，十三歲的她在蜜罐中長大，尚不知天高地厚，說好聽點是天真爛漫，說難聽點就是刁蠻任性，厚著臉皮撒嬌，蠻橫無理就行。

不得不感嘆一句，年輕真好！

重來一次，當個小姑娘，真好！

走到大姐所在的玉央閣，看到熟悉又陌生的院景，又是駐足許久，這是母親為大姐容玉蟬精心打造的閣樓。

與容月不同，容玉蟬從小知書達理，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是將軍府的驕傲，可是這樣優秀的姐姐卻被她嫉妒厭惡，因為母親的偏愛，她經常對姐姐惡語相向，久而久之，姐姐也不待見她了，總是不冷不淡的。

平心而論，岳氏確實偏心，但是父親卻更偏心容月，寵了她一輩子，連她的名字都與姐妹們不同，取自父親與母親的姓氏，而且姐姐容玉蟬對她非常好，只是她太過偏執，傷了姐姐的心。

那些孩子氣的往事都過去了，沒有什麼比家人更重要。

深吸一口氣，她如過去般毫不客氣地推開姐姐的書房，也不管打不打擾長姐，興沖沖往裏看，書獃子容玉蟬果然在看書。

今年十五歲的容玉蟬還未及笄，卻已有了端莊的模樣，五官秀美，溫婉恬靜，抬頭見是家中的混世魔王，面無表情地繼續低頭看書。

她早已過了和妹妹賭氣的年紀，更多時候是不予理會，冷處理，容月覺得沒勁就自己跑開了。

但這次似乎不起作用，火辣辣的視線讓她不能聚焦書本，無奈抬頭，見鬧起來全家都頭疼的二妹，坐在榻上，支著腦袋，就這麼靜靜看着自己，彷彿一眨眼睛，自己就跑了。

「你這是做什麼？」容玉蟬雖疑惑，但依舊低頭看書，不理會容月。

「大姐，對不起。」容月小聲道歉。

容玉嬋起初聽見了，但是並不在意，等回過味了，明白妹妹在道歉，也是愣住了。

「你又有什麼歪主意，我最近忙，可不跟你……你說什麼？」

「大姐，我以後不惹你生氣了。」第一句說出口了，厚臉皮的容月繼續流利道歉。

「……你這……換了新招數？遲早被你氣死……」吃多了虧，容玉蟬絮絮叨叨，壓根不信。

聽到氣死這兩個字，容月再也忍不住了，眼淚止不住地流，可不就是氣死的。

上輩子，容玉蟬是太子妃，婚後三年才有孕，本就身體孱弱，還受到刺激，氣急攻心，大出血，最後一屍兩命。

始作俑者正是樓明純，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哄得太子納她為侍妾，進門就鬧得沸沸揚揚，雖沒有證據，但是前世最後，樓明純親口承認大姐的死是她下的手。

確實，大姐去世后，樓明純因為有孕，被扶為側妃，隨後一路青雲直上，昔日小小文官千金飛上枝頭，翻身為鳳。

大姐大概是她除掉的第一塊絆腳石。

只可惜她單純善良的大姐，從不與人交惡，流下一個男胎，芳魂早逝，母親岳氏幾乎悲痛到發瘋。

「你哭什麼……哎呀，誰欺負你了？」容玉蟬長大后還是第一次見容月這麼傷心，心疼妹妹，從書桌后跳起來，攬著容月的小肩膀，安慰她，眼神則凌厲地望向門外的微藍。

微藍被一向溫柔的大小姐嚇懵了，先是搖搖頭，一臉迷茫，然後反應過來，把樓明純在眾皇子面前作詩奚落容月的事說了出來。

原是三公主舉辦的詩會，不知怎麼樓明純也混了進去，一身白衣如雪，烏髮如瀑，在一眾衣着華麗的公主閨女中鶴立雞群，清麗無雙。

她提筆作了一首詠春詩，驚艷四座，又有容月拙作在前，對比鮮明。

三公主大誇樓明純乃燕京第一才女，當眾嘲笑容月沒文采，容月羞的差點奪門而逃。

其實冷靜回想，這事原也怪不到樓明純，明明使壞的是三公主，但是容月就是恨上了矯揉造作的樓明純，只能說宿命之敵註定無法和解。

「又是三公主，我早勸你別和她們一起，她不是個好相與的，你就不聽……這次吃虧就算了，那個樓明純我也記住了……你莫要傷心，沒什麼大不了，咱們將軍府靠的軍功，不是那幾句酸詩，無人敢小看你。」大姐溫柔勸導，心知妹妹任性慣了，聽不進去，還是不厭其煩嘮嘮叨叨。

「嗯，我知道了，我不和他們一起了……姐姐你好像太祖母。」容月真的聽勸了，知道姐姐一心為她好。

再者，被姐姐溫柔馨香的手臂攬著，一切真實又美好，不堪的回憶變得遙遠……就是太啰嗦，像太祖母一般，一句話得說上三四回才放心。

「好啊，我好心勸你，你還笑話我！」容玉蟬沒有那麼多心裏起伏，見妹妹有心情開玩笑，心中鬆口氣。

許久沒有抱着軟乎乎的妹妹，一下子覺得容月又是小時候那個呆萌萌的小包子了，心軟的不行。

午後的時光，在姐妹嬉笑中度過。

門外的微藍也是笑盈盈，小姐們開心，她就開心。

容月心中則是堅定不移，這一世，她一定要保護好姐姐，保護好未出世的小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