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堤

後來，小雲家的老大拿到了首都的錄取通知書，去了首都上學。只有每年的寒暑假回來。

老大每次回來，都有些細微的變化，變得更漂亮了，也學會了化妝打扮自己。

她和女兒經常用手機聯繫，女兒也什麼都會告訴她。

直到老大告訴她戀愛了，是那邊的本地人，對她很好。

小雲開始給女兒做思想工作，和女兒分析對方哪裏不好，從對方的家境到外貌…再到兩人門不當戶不對。小雲還把那個男生的照片給她大姐和妹妹看，讓她們幫忙出謀劃策，看這男生的面相是不是壞人。

之後大女兒失戀了，同她的分歧越來越多。

大城市似乎是個大染缸，讓她原本聽話乖巧的女兒，變得處處與她作對，什麼事情都有自己主意，還學會先斬後奏了。

小雲怕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面上當受騙，她怕自己的女兒被騙去山卡拉的地方，被人欺負，不聽話就揍一頓…也怕她嫁去外地，十年見不上一面的那種。

經過她好幾年的努力，大女兒終於從兩千公裏外離職回來了。

只是，大女兒開始變得沉默寡言，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除了吃飯的時候，他們基本說不上一句話。只要小雲開口想問，大女兒轉身就走。

這樣過了一個月，小雲終於沒辦法了，只能和大姐求助，經過她們三姐妹的診斷，大女兒可能憂鬱自閉了。

於是小雲和大姐商量，讓女兒去市裏大姐家住一段時間，換個環境或許就好了。

和女兒提了這件事，她終於抬頭肯開口說話了。

小雲有自己的私心，她不想女兒和大姐接近，可另外租房子住，她一個女孩更不安全。

她斥巨資給大女兒買了一台一千八的小小電動車，她高興了好久，每天騎車上班，下班后還會去溜達一圈。

她聽說女兒在大姐家附近找了個工作，是在一家茶樓里做收銀員，認識兩位朋友。

她聽說有個男的在追閨女，是她大姐家女婿那邊的表弟，個子不高戴着眼鏡，用她大姐的話說就是人長得很潮皮（粵語）。還給閨女送過一條細細的金手鏈，但閨女沒有答應，也沒有收那禮物。

她聽說，大姐對她閨女比對自己孩子還要好，每天給她做飯。

在大姐的閨女出嫁前，小雲特意帶自己的閨女去了一趟「周六福」，買了兩條金手鏈，一條送給外甥女，一條給自己的大閨女。她知道她們兩個年紀相仿，從小就要好。

這是她第一次給孩子買這麼貴的首飾。因為黃金不貶值啊，小雲是個成熟的商人了。

後來，她聽說了一些閨女不好的事情。

「抽煙事件」，這件事像個導火索，引發了之後一系列的矛盾。

小雲一直對女孩子抽煙十分厭惡，帶有自己的偏見。

在小鎮上，以前有個「技術學校」，當地人簡稱「技校」。

去了「技校」就跟自己變成了大人似的，亂七八糟，烏煙瘴氣，打架鬥毆三兩天來一出。

男孩子們，每天下午放學就騎着不知道誰的摩托車，一大群人在校門口張揚，點着煙，彷彿在和以前的同窗炫耀，「看！我現在是個大人了，沒人管」。

女孩子們，是去髮廊拉直了長發，前面的劉海厚重的快把整張臉給擋住，她們證明自己「長大」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耳洞。

那幾年小雲店裏的生意最火爆的還是打耳洞，一個耳洞兩塊錢，每天下午放學看着那些女孩子們成群結隊的到店裏排隊打。

小雲以前開過化妝品店，她一點也不害怕，還會安慰她們說不痛，用黑筆輕輕在她們耳垂上一點，然後酒精擦一下，耳洞槍對準位置用力一按，「嗒」的一聲，出手快准狠，像是懲罰這些不聽話的女孩子們似的。

閨女抽煙這件事，讓她彷彿看到了那些曾經在「技校」上學的糟糕孩子們。

他們不是不好，只是調皮沒人管。父母外出打工，家裏剩下的全是老弱，維持生活實屬不易，能活着養大已經是最大幸事。

他們啊，太着急長大想要證明自己了。

她們啊，迫不及待用外在的改變告訴大人們，她們很快就能畢業賺錢養家。